說實話,曹操聽到秦瑱滅了呂布之時,是十分震驚的。
因為在他印象中,劉備的主力已經南下江東,而呂布是劉備的盟友。
事情怎么會演變到孫策還沒滅,呂布先被滅的地步?
同樣,對他來說,呂布也是一塊難啃的骨頭。
秦瑱是怎么做到在兩線作戰的情況下還能把呂布給滅了?
但就在看完郭嘉的軍報之后,他才反應過來,合著呂布被滅還是他給秦瑱打的基礎。
本來想著任命陳登為廣陵太守,來日奪取徐州之時方便行事。
不料陳登不僅沒有幫他,反倒被秦瑱拉攏。
連帶臧霸、雷緒等各地勢力也被一一收編。
幾家合起來圍毆呂布,方才奪取了徐州。
看著這個消息,老曹自然是心中五味雜陳,心想要是秦瑱還在的話。
那這一次徐州是不是也會落入他手中?
想到此地,他自然一陣悔恨,早知今日如此,當初說什么也不會讓秦瑱離去。
不過悔恨之中他又是一陣慶幸,雖然秦瑱已經離去,可這一次他卻得到了一個賈詡。
加上荀彧、荀攸、程昱、郭嘉,麾下五大謀士,怎么也能頂上秦瑱的缺。
且除此之外,他麾下尚有董昭、婁圭等人。
個頂個都是智謀之士,并不遜色劉備分毫。
且此番劉備雖取了大半江東和徐州,他卻也得了南陽、西涼、河內。
實際上算起來,他擴張地盤的速度也不必劉備慢。
如此一來二去的算著賬,老曹心中愁緒便逐漸散去,轉而吟起了秦瑱昔日之言,曰:
長風萬里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
蓬萊文章秦漢骨,中間小謝又清發。
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覽明月。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
吟唱一陣,老曹心情好上了不少,直接帶著兵馬返回了許都。
當老劉抵達壽春之時,曹操也剛返回了許昌城內。
至此,荀攸給老曹規劃西遷戰略,已經徹底達成。
眼見袁紹還在北方和公孫瓚糾纏,老曹就聚集了一眾臣屬開會,準備布置與袁紹的戰爭!
面對這個議題,尚書令荀彧就給曹操提議道:
“而今袁紹雄踞四州,兵強馬壯,難以速取!”
“欲戰袁紹,需先定后方,以兵馬扼守險要之地,成相持之勢。”
“待其兵馬疲憊,方可出奇兵而定之!”
“故依在下之見,司空當先結交四方諸侯,先取河東之地,方可得此戰優勢!”
“眼下我軍東方呂布已滅,獨劉備一人兵馬極多,此為我軍首要結交之人!”
“此人即為漢室宗親,或可先遣使前去,邀其共討袁紹!”
“另有劉璋、劉表二人,彼等雖據大州,卻無進取之志。”
“可遣使入漢中,結交張魯,令其防備劉璋。”
“再遣使南下荊南,催促張羨進軍,與劉表兵馬糾纏!”
“如此四方既定,待得河東一取,我軍便可占盡先機!”
荀彧雖然不善奇謀,但論戰略卻是毫無疑問的曹軍第一人。
僅僅幾句話,就將大體布置給老曹規劃下來。
可這個規劃之中卻有一個問題,劉璋、劉表都好說,關鍵是劉備!
在眾人看來,劉備可不是那種省油的燈!
因而郭嘉聽得此議,就直接予以反駁道:
“令君此言雖善,然用到實處卻未必可行也!”
“因如今劉備已東南之地,孫策僅余吳郡一地,難以牽制劉備。”
“秦瑱此人所思所想并非常人可斷。”
“他若知我軍已取西涼,進退自如,怎會輕易與我軍聯合?”
“假使劉備先應我軍之請,又出奇兵襲許縣,我軍該如何處之?”
在原本歷史上,老曹的東南方向,就是郭嘉搞定的。
不管是不是他謀劃刺殺孫策,但由于他準確預測孫策之死,減少了老曹大半壓力。
而在此刻,最擔心東南方向動向,也是郭嘉。
畢竟劉備不是孫策,秦瑱這人心思難測。
所以即便劉備同意和他們討伐袁紹,他都不信秦瑱會沒有別的想法。
但荀彧聞之,卻罕見的和郭嘉意見相左道:
“若依吾觀之,奉孝此慮不必憂也!”
“吾敢斷劉備會與我軍聯合,原因有三!”
“其一,秦瑱此人雖背曹公,卻知大義何在。”
“從此人輔佐劉備至今,便從未有過不尊詔令之事。”
“若司空能請天子下詔共討袁紹,秦瑱即便善謀,也不會勸劉玄德出兵!”
“即便劉備出兵,多半也是對劉表出兵。”
“彼時若劉表與袁紹聯合,司空可詔劉備討伐劉表,秦瑱必欣然應之!”
“其二,眼下我軍雖取西涼,然則袁紹勢力依舊最大!”
“劉備初定徐州,江東未定,比之我軍尚有不足。”
“他若倒戈相攻,便能取地也不能守!”
“此舉無異于飲鴆止渴,非秦瑱愿為之事!”
“其三,劉備所以得今日之勢,全憑尊天子之令。”
“其麾下文武,無不是因此而從之。”
“今得天子下詔,劉備若不尊詔,其麾下必人心四散。”
“此乃自毀長城之舉,劉備必不愿行!”
“有此三事,彧敢斷言,劉備只會助我軍,而不會攻我軍。”
“若依奉先之言防備,一則分我軍之兵,二則添劉備之忌。”
“如此不僅我軍難以全力應對袁紹,也會引起劉備不滿,再添兩家之仇怨!”
他這種話語自然不能說服郭嘉,于是二人就因此爭論了起來。
一場會上,他二人各執一詞,誰也說服不了誰。
若是別人爭執也就算了,老曹本人也有主見。
可荀彧和郭嘉都是股肱之臣,且說得都有道理,導致會議一度陷入了停滯。
無奈之下,曹操只得停下會議,讓二人回去好生商議,再給出解決方案。
他本來覺得憑二人才智和交情,很快就能給出解決辦法。
可一連幾日,荀彧和郭嘉都未曾給出提議。
看著時間一步步朝著春天跨進,曹操心里也越發急躁。
見二人想不出辦法,他給程昱寫了封信,又私下召見了荀攸和賈詡二人。
不過他沒想到的是,荀攸和賈詡二人意見同樣相左!
荀攸的意見和荀彧幾乎一致,他覺得現在隨著他們奪取了西涼,對劉備來說最好的選擇,就是趁機奪取荊州。
因為現在即便劉備倒戈相攻,也傷不到他們根基。
只要他們硬著頭皮放棄中原,那最終的苦果就會落到劉備身上。
從戰略上來說,劉備不該也不會對他們動手。
而賈詡意見與郭嘉類似,他覺得秦瑱此人行事歷來出人意料,非常理可判斷。
在這種大事面前,不要用人性去挑戰自己的利益!
可以說,在面對劉備的問題上,荀彧、荀攸和郭嘉、賈詡涇渭分明的分成了兩派。
這讓本來猶疑不定的老曹越發猶豫,不知如何決斷。
但就在這時,程昱的回信抵達了許昌,而回信上只有兩句話道:
“明公所疑者,乃都城在后,易被劉備所襲。”
“即不能信彼等,何不先行遷都?”
這個提議對曹操來說可謂旱地驚雷,醍醐灌頂!
他突然反應了過來,現在形勢變化如此,既然劉備不能信任,那為啥不先直接遷都?
如果將都城遷回長安,那只要奪取河東,他就能占據戰略優勢。
因為河東地形復雜,不像許縣這般無險可守。
同樣,只要能遷都長安,那劉備即便倒戈,他也不怕。
大不了直接撂挑子,把兵馬撤到南陽,固守關口,這不就和之前荀攸提議的西進戰略相符合么?
思來想去,曹操只覺此計越想越妙,索性也不再私下召集眾人。
趁著天氣還不錯,便將麾下眾臣再度邀入了府內。
這也就出現了現在眾臣齊聚府內這一幕,曹操看完軍報,直接詢問眾人能不能勸天子遷都。
而此議一處,在場臣屬無一不眉頭緊鎖,埋頭苦思。
獨有荀彧沉默了一陣,緩緩抬起頭看向曹操道:
“敢問司空,遷都之議乃何人對司空提起?”
曹操看他面色不對,便手捻胡須昂首回道:
“乃程仲德之言也,吾思許縣本為臨時都城。”
“昔日李傕郭汜尚在,雍涼不寧,長安不可為都。”
“而今既是雍涼已定,自當勸天子還于舊都。”
“如此,亦可免去劉備突襲我軍之患,不知文若以為如何?”
然則他一說罷,荀彧臉色就是一沉道:
“若是袁紹即將兵臨許縣,遷都也無不可。”
“而今袁紹尚未起兵,劉備亦在東南,長安之地豈能比許縣更利于為都?”
“眼下司空若提議遷都,天子安肯許之?”
荀彧擔心的事情自然不是遷都這件事行不行,而是劉協會不會答應!
道理也很簡單,別看現在曹操擔心成這樣。
可在劉協眼中,形勢卻是一片大好,于內曹操平定了雍涼,穩定了大局;于外,劉備這個征東將軍也十分得力,忠心可用。
所以在對劉協而言,沒有什么地方,比兩家共同拱衛的許縣更為安全。
而現在袁紹還沒南下,曹操就提議遷都,劉協可能會答應么?
從政治影響上來說,曹操此舉,無異于把劉協當場一家之物。
別說讓劉協答應,光是說出此事,許昌朝局也會再度震蕩。
彼時,將會有大量漢室忠臣跳出來反對老曹!
就憑老曹脾氣,自然不會善罷甘休,定然開戰。
沖突一旦起來,毫無疑問,將是天子一方顏面掃地。
這顯然是漢室死忠荀彧所不想看到的局面。
故此,他一聽到這個建議,便覺心中一涼。
但曹操豈是那等說話不經大腦之人,他早就想過荀彧的反應,當即冷笑道:
“此議吾卻并非問天子愿不愿應,只問諸位此議可不可行?”
“而今袁紹將定河北,遲早定要南下。”
“我軍現在若遷都長安,對局勢是否有利?”
他這話意思就很明顯了,現在劉協說得不算。
一旦局勢有利于他們整體大勢,無論劉協應不應,這事都得辦。
如此說罷,他自是將目光掃向眾人,直接越過了荀彧。
可眾人面對他的目光,卻都一陣沉默。
他們的目光,都看著荀彧的背影,沒有一人說話。
荀彧坐在首位,背躬得老高,一雙眸子看著曹操,眼中充滿了乞求。
但他的眼神并沒有任何用處,曹操見眾人不語,便拍案道:
“吾與諸公暢談國事,諸公何以一言不發,莫非另有隱情?”
如此一聲喝出,在場眾人都是一陣低頭,唯有一人坐直了身子朗聲道:
“依昭之見,司空此議正和我軍之利,當可行之。”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均是一驚,紛紛抬頭望去。
卻見說話的不是他人,正是曹操麾下河南尹——董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