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頭痛不已，道：“發(fā)兵二萬，長子譚為主帥，文丑為副帥，此議，不可再提！就這么定了！”

二人悻悻應(yīng)下，退了出來。

審配盯著田豐，道：“主公囑意三子，奈何田大人卻背主公之意？！”

“棄長而立幼，非明主所為，”田豐道：“審配，素知你正直，你樣樣皆好，然而，最該妥協(xié)的，你不妥協(xié)，最不該妥協(xié)的，你偏偏妥協(xié)。他日亂袁氏者，你必為首也！”

審配氣的說不出話來，看著田豐揚長而去！

袁紹的謀士團有一個特點，有外敵的時候，一致對外，沒外敵的時候，互相撕一撕，所有精力都在相互消耗上去了，袁營雖人才輩出，然而，人心不齊，各有所向以及堅持，因性情不同，利益的不同，站隊的不同，相互明爭暗斗之事，數(shù)不勝數(shù)。而袁紹如今卻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壓不住了，或許是他根本不想壓，如今他自己身邊聚集的多數(shù)都是阿諛奉承，嘴巧如簧之人，可能是因為年紀(jì)大了，權(quán)柄自認牢牢的在手中了，所以，身邊最是多有此輩，不能說這些人沒有能力和見識，而是心力都用在討好袁紹事上，因而有些話不敢說了，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袁營壯似強大，然而，很多暗地里的爭奪，已趨至白熱化。

袁紹雖未像袁術(shù)一樣譖號，然而，他的衣食住行，雖然還沒有像皇帝一樣夸張，但是各種細節(jié)上，已然趨至天子的住行。錦衣兗邊，暗繡著龍紋祥云，袖口，衣領(lǐng)，無所不精。其心思雖藏藏掖掖的，然而，細節(jié)之處，已昭然若揭。

而頭上所佩戴之物，沒有呂布那樣花俏夸張，但是卻是素素的一根龍簪，藏于發(fā)間，袁營中人都是默認的。

袁營很多細節(jié)，值得深思。雖還未稱帝，然而奪嫡，已然開始。

對付公孫瓚，袁紹親出兵，沒人敢使絆子，然而，袁譚出兵，使絆子的各懷心思的，就不好說了。

不是不知道襲許都是大事，然而，人心各有算計，尤其是選宗子之事上，若是能消耗對手一分，他們是不遺余力的，若是能讓對方錯三分，自己便是對了三分。此消彼長，爭一時之長短。然而于長久，絕無益處。

而袁紹在大子與三子之間猶豫不決，更令東風(fēng)與西風(fēng)搖擺不定，禍亂之始！

袁譚得到命令，挑了二萬精兵，與大將文丑，一徑分兵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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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袁紹主帥精兵，與公孫瓚繼續(xù)纏斗，你死我活。兩方因為地勢原因，已彼此消耗極久，而袁紹實力強盛，便是公孫瓚再強，久耗之下，也已是強弩之末。

此時的袁紹，在九州天下間，是龐然大物！

這樣的龐然大物一出兵，誰不駭然？！

便是曹操，也是臉色劇變，生恐許都有失，一時之間進退不得，若回許都，唯恐那呂布父女反悔，趁他回兵，又攻上來，若是不回，袁紹之精兵一旦入關(guān)，許都何存？！

曹操愁的頭痛，感覺頭發(fā)都要白了一般。

程昱道：“荀攸已回信說，談定了，只需下詔，此間事便可定。呂布兵一退，大軍速撤回許都回援，定能扼袁紹于外，他必進不了關(guān)！”

曹操道：“此事不得不謹(jǐn)慎，倘若有變，不僅兗州沒了，連許都也要失去，操此敗，不是輸于大意，出兵之事，何其的小心謹(jǐn)慎，可還是敗了，思來想去，皆是因為對大局沒有一個清醒的認識的緣故。仲德，那呂布最是反復(fù)無信小人，此時說是談定了，然而，反悔也只是一瞬間的事，若不再仔細小心，對此局放了心，只顧松了一口壓在心上的氣，貿(mào)然退兵，呂布帶著大軍再沖上來，何人可阻？！”

程昱臉色一變，想到呂布這個人的性情，是的，他什么都做的出來。

詔書下了，難道還能收回嗎？！萬一那呂布只是為了哄一詔書，然而得到了這，又貪心兗州，再沖上來，曹軍若不察，疲于應(yīng)付，不僅兗州沒了，連許都也顧不上，都會失去！

“主公……”程昱心中忐忑起來。

“操也想盡快結(jié)束此間之事，速回許都援應(yīng)，然而，越是此關(guān)鍵之時，越是不能大意，”曹操道：“一定要穩(wěn)得??！然而，許都卻不可不顧，旁人操不放心！仲德，你分兵速回許都，以防袁紹兵里應(yīng)外合，一切皆失也！”

這個時刻，不是不能調(diào)兵去援許都的，然而，這種時候怎么能調(diào)其它州府縣鎮(zhèn)的軍隊去？！若是投了袁紹，許都門一大開，老巢都能被人給抄了。后果不堪設(shè)想！

直到此時，曹操才覺得難為。他的攤子看著勢大，其實，越是到考驗的時刻，才越知道自己的實力依舊不夠，能夠信任而用之的人，太少太少了，而能委以重擔(dān)，不背叛的親兵更是少。

以前他強勢時，并不覺得難為，能夠憑著天子詔而令各州府，人心歸附，而現(xiàn)在敗勢時，弱勢時，才看清楚自己的虛弱之處，原來如此的不堪一擊！

人心思浮，在叛變的邊緣，人是經(jīng)不起考驗的，大樓起時，添磚加瓦者無數(shù)，若是大樓傾斜有危急時，未必會有人甘心的來支撐扶持，有些不僅不會支持，反而還要靠叛變來咬自己一口，恨不得把大樓迅速踹塌了才甘心。

此時的曹操內(nèi)部其實是很危急的，曹操感覺到了。所以才有此說。

所以，呂布幾乎撬動了他統(tǒng)治的基礎(chǔ)，這場大敗，幾乎已讓他汲汲可危了。

程昱道：“但憑主公調(diào)任，昱定不負所命！”

“文若重病，奉孝陷在呂營，如今操所能信任之人，全在仲德身上，還望萬勿相負！”曹操道，“此時此刻，越是危急，越要同心協(xié)力共渡難關(guān)！”

程昱心中一暖，道：“昱定不負主公信任！便是死，也會守住許都，絕不會失！”

“另，文若在許都，雖重病，然而若有不能決斷事，可去問他，”曹操道。

程昱心中一突。曹操不是不知道他病了，這話意有所指。

還是說，已然猜忌他病的古怪，起了猜忌之心了？！

所以還是荀文若沒有為許都，為戰(zhàn)事盡心盡力的緣故嗎？！心病難醫(yī)，戰(zhàn)事，荀文若不管，許都荀文若不可能不管，許都若失，天子是可能會被袁紹殺掉的，既使不殺，袁紹也不會像曹操對天子一樣，不苛待。這樣說來，荀文若，哪怕為了天子，也得盡力守住許都。

這豈止是猜忌，而是試探和釣魚了……

荀文若若是重病，到底是獻還是不獻策？！若是為了守住許都而獻了策，主公會怎么想？！

哦，戰(zhàn)事你不肯盡力，然而天子一有危機，你就有策謀出來了，讓主公怎么想？！

主臣之間可能生如此無法彌補的嫌隙，這分明是絕境啊……

程昱知道曹操這是想要一箭幾雕。

他不能說什么，更不能為荀文若說話，只道：“是，也許荀令君的病好了也未必。”

曹操不置可否，只是交代了他回去的兵力分布，以及生殺叛將與大臣的權(quán)力。

程昱并沒有多耽擱時間，領(lǐng)命后帶了三分之一的兵力回許都支援去了。說支援其實不太恰當(dāng)。袁紹只發(fā)兵二萬，對于許都來說，這點兵力想要在短時間內(nèi)把重兵把守的許都打下來，其實很難。

曹操真正防的是內(nèi)部的人心，內(nèi)外聯(lián)合，緊急的讓程昱回去，也是為了穩(wěn)定人心和局勢，只要許都不亂，袁紹的兵就算沖破了關(guān)，也難！

曹操其實現(xiàn)在挺擔(dān)心自己不在許都鎮(zhèn)著，許都內(nèi)部的人心不知道得亂成什么樣子。

可他不能顧此失彼，哪怕?lián)牡牟坏昧耍藭r此刻，對呂布，對眼下之局勢，也不敢生半點的僥幸。他不能將一切寄托在僥幸身上。對待呂布這頭猛虎，還是要更加慎重。若不然，他冷不丁的又來咬一口，實在很簡易。

曹操不愧是料到了呂布的反應(yīng)，呂布性情如此，哪怕基本上已經(jīng)談定了，然而曹操因遲疑，詔書遲遲未明下發(fā)，以呂布這個人的性格，哪里還能忍得住？！

不過是忍了三天，見荀攸還在瞎忽悠，卻并未有真動作，一時冷笑頻頻，道：“既已說定，詔書還不下發(fā)，莫非還有旁心不成？若敢涮布，布也不是甘心能被拖延之人！”

呂布的性格的確反復(fù)，像個孩子一般，時晴時雨的，哪怕暫時說定的事，他見遲遲未實現(xiàn)，心里怎能不惱？再加上雨中伏兵的確心煩意亂，再添一層煩躁，此事也正是巧了，這一日午后卻是晴了，天邊還出現(xiàn)了一道彩虹，呂布說風(fēng)就是雨，當(dāng)下也不遲疑，竟點了兵馬，直接往山隘下去攻關(guān)了！

張遼與曹性怕他有失，見他自作主張的去了，一時也顧不上回稟，只是點了兵馬去支應(yīng)。一面命人通知徐庶和呂嫻。

呂布的性情本就反復(fù)戾氣，當(dāng)下點了二千騎兵就到了隘口下，一面擂鼓，一面叫罵，道：“曹操，既已約定，為何還不應(yīng)諾，莫非是想反悔不成？！布也不耐等你施舍，你休躲，有本事下來一戰(zhàn)，布不若直接殺上關(guān)，更容易！出來說話，休要糊弄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