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陸遜:我今已迷途知返
馬謖也沒在意陸遜的態度,走上前去,吩咐四大部將把兩千降兵看入營寨,經過一輪篩選后,只將其中五百精壯士卒打散,編入軍隊。
另外一千五百人則交由楊百萬單獨統管,他們將在楊百萬的帶領下,接受為期一個月的魔鬼訓練和洗腦,以達到徹底效忠陸家的目的。
由于吳軍的建制是以國家軍隊搭配將領私人武裝所構成的,雙方士兵比例約為九比一,因此,潘浚麾下的五萬士兵里,屬于潘浚的親兵只有五千人,另外四萬五千士兵是孫權調撥來的。
親兵數量的多寡是一名吳將能否掌控一支軍隊的核心和根基。親兵多了,該將領對軍隊的掌控力度自然會更高,反之則更低。
當然,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先把潘翥俘虜了,然后才能令潘浚投鼠忌器,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談一談。
如今的潘浚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忠心耿耿的蜀臣,而是吳國的重臣太常,馬謖其實并沒有多大把握能說服他。
自潘浚歸降孫權以來,他就是吳國駐守荊州最高級別官員之一,東吳兩大核心區域是荊揚二州,因為路途遙遠,所以荊州交給陸遜、潘浚二人分管軍事與行政,兩人共同治理荊州。
如今,陸遜已經被策反,其職務被諸葛瑾所代替。因此,馬謖也就動了把潘浚也策反過來的心思。
僅以此舉,回報當年呂蒙策反糜芳、傅士仁之事。
站在蜀漢的立場,這口氣怎能不出?荊州之仇怎能不報?
不過,潘浚這次帶來的兵馬有點多,足足有五萬,還都是步兵,真要打起來,陸家軍勝算不大。
即使勝了,恐怕也會是慘勝。
所以,不戰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
下午,安排偷襲計劃詳細步驟的時候,陸遜看著阿秀,神態格外凝重,不過倒是沒有提出任何異議,反而建議把原定于明夜的偷襲改到今夜。
陸遜是聽說過阿秀名頭和本事的,也知道后者是馬謖的夫人之一,如今儼然已是西羌之主,手底下坐擁幾十萬西羌人,勢力不容小覷。
馬謖肯派自己的夫人前往施計,很顯然是志在必得。
這也是陸遜沒有拒絕統軍絕前往吳軍西寨偷襲的原因。
人家連夫人都舍得派出當去臥底,他自然也沒什么好怕的。
馬謖同意了陸遜的提議。
先對阿秀殷殷囑咐一番,又對黃襲、李盛、張休三人交待一番。而后,目送阿秀帶著四個士兵,策馬朝東北方而去,快速地消失在山林之間。
天色暗下來的時候,陸遜這才領著三大部將和一千五百士兵,啟程殺奔西山口。
西山口,正是吳軍西寨大營所在之地。
此時,吳軍營寨里火把通明。
主將潘翥百無聊賴地斜坐于營帳之中,喝著小酒,看著隨軍舞姬們的火辣舞蹈,心里有些煩悶。
眼前這些女子太一般了,長相一般,身材一般,所以,舞姿也就很一般了。
可也沒辦法,這已經他能搜刮到的最優質藝姬了。
正煩悶間,忽有士兵來報:“營外來了個女子,頗有姿色,據押送士兵說是奉潘秘將軍的命令,將此女奉獻給將軍。”
“哦?我二弟真知我意,妙哉,妙哉,快快有請!”潘翥精神一陣,坐直身體,一臉期待朝外張望。
少年將領,血氣方剛,行軍打仗著實是難為他了。
少頃,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阿秀盈盈走上前來,屈身施禮道:“民女阿秀見過將軍。”
僅僅是看身段,潘翥眼神就是一亮,心知此女必然國色天香,人間極品,當即伸手虛請道:“抬起頭來。”
阿秀羞答答的抬起頭,衣袖覆面,半遮半掩,側對著潘翥,將自身的魅力展示的淋漓盡致。
潘翥當場看直了眼。
長這么大,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熟透了的女子,一顰一笑盡顯魅惑本色。
阿秀莞爾一笑,甩動長袖,在大帳內舞動起來,其余舞姬直覺地站在她身后,跟上節奏,一起搖擺。
潘翥逐漸回過神,津津有味欣賞起來。
良久。
阿秀收了動作,擦了擦額頭沁出的汗水,靜靜候在堂上,端的是令人食指大動。
潘翥揮手屏退眾女,起身來到阿秀身旁,正要上手,忽聽阿秀細聲細語說道:“妾身還會舞劍,可否借將軍佩劍一用。”
“哦?你還會舞劍,那本將軍可要見識一下了。”潘翥取下佩劍遞過去,絲毫不懼此舉會有隱患。
阿秀抽出佩劍舞了兩下,沖潘翥露出一個冷笑,旋即一個輕盈的側翻,把劍刃架在了后者的脖頸上。
潘翥手指一彈劍刃,側身縮脖,躲開劍刃,正要拉開距離發動反擊,那柄長劍便如影隨形的再次架了上來。
與此同時,阿秀冷聲喝到:“再敢妄動,當場格殺!”
營帳內的動靜將整個軍營里的三千士兵都吸引了過來,當看到一個女子挾持著主將潘翥從營帳內走出來的時候,驚嘆聲此起彼伏。
只有潘翥臉色鐵青。
很快,兩個副將也被吸引過來了,他們越過層層士兵,一眼就看到了帥帳外的情況,身為老兵油子的他們立刻意識到這不是開玩笑。
潘翥將軍被奸細給活捉了。
兩名副將只是緊張了一下下,很快便冷靜了下來。
他們立刻吩咐士兵圍成扇形,將阿秀和潘翥圍了個里三層外三層,左副將厲聲喝道:“那女刺客,你已經被包圍了,今日插翅難飛。快快放下兵器,松開我家將軍,我們或許可以饒你不死。否則,一時三刻,必將化為齏粉。”
右副將大聲附和道:“沒錯,伱只有一個人,焉能從我三千大軍中來去自如?識相的,快快棄劍束手!”
阿秀并不搭理兩個副將,緊了緊手中的長劍,對潘翥喝道:“讓他們放下兵器!”
潘翥猶豫了一下,搖頭道:“不了,你要殺便殺,我潘翥絕非怕死之懦夫,今日落入你手,我無話可說,動手吧。”
“好!”
“將軍硬氣!”
“她若敢動將軍一根汗毛,我等比將其碎尸萬段!”
烏拉烏拉烏拉――
人聲鼎沸,軍營中嘈雜不已。
阿秀再次緊了緊佩劍,鋒利的劍刃割破了潘翥的肌膚,一顆血珠順著劍刃滾落下來,“噗噠”一聲,滴落在地。
兩名副將連忙抬手止住群情激憤的眾兵士,交頭接耳商議起來。
“老弟,怎么辦?這樣逼迫于她,將軍性命堪憂啊。”
“嗯,隨便問一下吧,看她為何而來,有什么條件?”
右副將轉過頭,嚴肅地看著阿秀,問道:“這位夫人,你要如何才肯放了我家將軍?”
阿秀簡短地說道:“全部放下兵器,投降。”
潘翥額頭青筋明顯跳了出來,兩個副將對望一眼,臉上也是一黑。
就算他們放下兵器,這女子也走不出這大營啊。
況且,士兵視兵器為第二生命,斷然不可能三千人放下兵器,對一個女人俯首稱降。
這樣的事情如果傳出去了,大家哪還有顏面行走于世間?直接買塊豆腐撞死算了。
奇恥大辱!
“不可能,你別以為挾持了我家將軍,就可以為所欲為!我大吳軍營可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
阿秀忽然眼神一亮,目光看向眾人背后,盈盈笑道:“我一人不行,那么加上他們呢。”
聞言,眾人連忙回頭去看。
一看之下,兩個副將臉都綠了。
大營之中,不知道何時涌進來一堆密密麻麻的士兵,呈一個更大的扇形,朝所有吳軍包圍了過來。
為首一人,儒衫綸巾,正是東吳第一人,前上大將軍陸遜。
陸遜身后,三個模樣威猛的粗礦武將正兇神惡煞的望過來。
糟糕,在大營里被人包圍了!
看見這一幕的所有人,心頭都是沉甸甸的。
自隨潘浚將軍出征以來,從來都是他們用優勢兵力包圍別人,何曾遇到過被人堵在大營里包圍了的?
兩名副將沒有再說話,一言不發地望向潘翥。
潘翥就更沒有辦法了,他的性命還捏在阿秀手中。
陸遜清了清嗓子,環顧眾人,心下有些納悶,好像效果不是特別好,都這樣了,這群吳兵竟然沒有納頭便拜?
也許是我三年沒打仗了,沒有再展示過把人打到全軍覆沒的場景,他們對我已經沒有了敬畏之心。
陸遜嘆了口氣。
“諸位,我是誰,就不用介紹了吧?這張老臉大家都還認得吧?”
人群靜默了片刻,眾吳兵旋即哄然大笑。
他們當然認識陸遜,不但認識,陸遜還是他們的偶像,或者說敬佩的人。
但那是以前。
現在,陸遜已經脫離了東吳,就不再是他們心中的戰神了。
除非,陸遜有足夠的理由能夠說服他們,否則,今天恐怕還是要戰斗一場的。
陸遜自然也知道這一點,轉身登上高臺,俯瞰四下,沉聲道:“自漢建安二十五年,逆賊曹魏迫漢禪位,已有十二年矣。幸得天意不絕炎漢,昭烈皇帝于西川繼承大統,使漢室榮光不滅。”
“我等世代受漢祿,為漢民,終不背漢也。焉能做出此等助賊為倀,割據江東,大逆不道之事?他日九泉之下,我等又有何面目去見列祖列宗?”
“昔日我曾迷途未覺,相助賊人重創漢室,后知天命仍在炎漢,時常為此懊悔不已。今幸得漢嗣君不計前嫌,降旨令我興師討賊,陸遜感恩不盡,還望諸位同我共扶漢室,先平江東,再伐曹魏,匡扶漢室一統,名垂青史!”
“以江東區區數郡之力,焉能久據一方?不出數年,終將束手于漢,諸位切不可執迷不悔,累及家人,抱憾終生。”
聽罷這一番入情入理的分析,在場所有人都沉默不語。
陸遜至少有一點說對了,以今時今日東吳的國力,北難阻魏,西難抵漢,終究會被兩國之一所吞并。
也就是說,以目前的天下局勢論之,東吳已經成了一艘危船。
更何況,連最能打的上大將軍陸遜都跑路了,他們這些士兵自然對投漢一事毫無壓力。
眾人稍做猶豫,便丟棄兵器,拜于臺下,高呼愿降。
陸遜仰天大笑,忽然心下有些明悟。
這一番話是他醞釀已久的說辭,并不是來自于馬謖授意。
雖然兩家暗地里約定的是“馬與陸,共天下”,但陸遜知道,這樣的說辭擺不到臺面上。
因為沒有大義。
即使搬出孫權殺他祖父的私仇,也無法從法理上駁倒孫權稱帝的合法性,只有搬出大漢正統論,才能從根本上否定孫家政權,將自己叛吳“歸漢”的行為賦予正義性和合理性。
當然,陸遜也意識到,回去之后,必須要和馬謖再次談一談,表明陸家只是名義上遵從蜀漢。而作為名義上遵從蜀漢為主的回報,荊、交、揚三洲之事,蜀漢不得插手,還得在必要的時候,給予一定的援助。
陸遜收攏思緒,指揮陸家軍接管營寨,清點人數,重新委任各部統領。
至此,吳軍西寨失守,三千士兵改弦易轍,潘翥憋屈的成了俘虜。
第三天,趁著這個消息尚未擴散的空隙,陸遜又如法炮制,將駐守在南面的潘秘,也就是潘翥的弟弟也給活捉了,并將他麾下五千士兵成功說服,棄吳歸漢(陸)。
一通操作之下,短短三日,吳軍西南兩寨不存,解了武陵蠻之圍,陸家兵馬也從一千暴增至一萬一千人。
消息傳到北軍大寨,潘浚大吃兩驚。
兩個兒子全軍覆沒且被俘的消息過于震撼,令他久久無法平靜。
但更令他震驚的事情接踵而至。
又過了一日,便傳來陸遜成功控制了武陵蠻,收服三萬蠻兵的消息。
此消彼長之下,陸遜的兵力達到了四萬多人,而潘浚的兵力只剩三萬多人。
而且,兩個兒子還在對方手中為質。
與此同時,陸遜差人送來了一封信。
這封信的落款是諸葛亮,上面蓋著蜀漢的玉璽大印(非傳國玉璽)。
信中,諸葛亮列舉昔日兩人共同在劉備帳下時的種種往事,又將蜀漢如今的國力盡寫于上,與東吳乃至曹魏的國力進行對比,并言辭懇切的勸說他棄暗投明,重歸季漢。
看罷這封信,潘浚潸然淚下。
劉備當年待他不薄,若非與關羽有隙,他是萬萬不可能降吳的。
但沒想到,降吳之后,孫權待他也不薄,委以高官厚祿,錢糧兵馬之重任。
現在,一邊是故主的召喚和兩個兒子的性命,還有表哥蔣琬的殷殷相邀;另一邊是新主孫權的“交心相托”。
何去何從?
潘浚著實犯了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