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本如此,男人們爭天下鬥得死去活來,女人家爲(wèi)得自己的幸福,自然也要爭,不爭就得來的東西,始終是長久不了的。”
小喬這時的神態(tài)與言辭,儼然經(jīng)歷了風(fēng)霜,看破了世事,淺顯之中,卻藏著深意。
孫尚香忽然眼睛一亮,“姐姐,我想起來了,先前一次偷溜去荊州見夫君時,我也曾見過那個諸葛蓉。她那時待我甚好,明明知道我跟夫君有瓜葛,卻依然一副好脾氣,還主動勸夫君陪我出去遊賞散心。我覺得她也是一個沒有心機(jī)的女子,這樣的話,我應(yīng)該不用擔(dān)心被她算計了吧。”
小喬笑了,笑得很不屑,“小妹啊,你不說還罷,你這麼一說,我反而更覺得這個位諸葛夫人更不一般了?”
孫尚香茫然道:“此話怎講?”
小喬便道:“小妹你想啊,爭風(fēng)吃醋是女人家的天『性』,那位諸葛夫人見著你跟中正曖昧不清,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還表現(xiàn)得越發(fā)的大度,這樣的舉動,你仔細(xì)想想覺得正常嗎?”
孫尚香似乎有點(diǎn)聽懂了,小喬進(jìn)一步道:“你再換位想一下,如果當(dāng)時你是那位諸葛夫人,看到有一個女子,千里迢迢的跑來與自己的丈夫糾纏不清,你會怎樣呢?”
“哪還用說,我不揍她也就罷了,至少也要一頓臭罵,罵走那個不知羞恥的女人。”
孫尚香很乾脆,很傲氣的回答,但卻沒意識到,把自己給罵了進(jìn)去,只惹得小喬‘噗哧’一聲笑。
孫尚香愣了一下方纔反應(yīng)過來,頓時一臉的難爲(wèi)情,紅著臉道:“阿婉姐,你還有心意思笑啊,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的嘛。”
小喬便收斂了笑容,“所以啊,依我之見,那位諸葛蓉夫人可是位心機(jī)聰慧的高人啊,碰上這麼一個對手,我看小妹你可有得受了。”
“哼,就算她有手段又怎樣,我可是堂堂孫家大小姐,我後面有東吳給我撐腰,她敢對我如何!”孫尚香自以爲(wèi)是的念頭,仍沒被小喬冷靜的分析所打消。
若是換了旁人,小喬當(dāng)然是賴得與她多講,但眼前這胸?zé)o城府的女子,對自己情如姐妹,而且自己此番入蜀,可謂寄居他鄉(xiāng),她若是站不住腳根,混得不好,那自己的日子跟著也不會好過。
所以,小喬只得耐下『性』子,繼續(xù)勸道:“話不能這麼說,小妹你要知道,如今的劉玄德,已不是當(dāng)年那個巴巴去建業(yè),請求吳侯將荊州借給他的劉玄德了,而今的方中正,亦不是那個出使東吳的小吏。一個是坐擁兩州,可與曹『操』爭雄的漢中之王,一個是位居高位,可左右天下時局的重臣。而說句實(shí)話,當(dāng)初若不是經(jīng)了荊州之?dāng)。瑓呛罡静粫饝?yīng)將你嫁與中正。所以說,你此去成都,若一味還依仗自己東吳大小姐的身份,只會惹得很多人反感,這等於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小喬這一席話,將孫尚香一身的傲氣打消了一半,她是越聽越心慌。
“再說了,諸葛孔明乃漢中王麾下第一重臣,那位諸葛夫人又是孔明的妹妹,人家這身份,雖不及你東吳大小姐尊貴,但也相差無多。你若在她面擺架子,只會給她捉到針對你的藉口。小妹,聽姐姐的話吧,你這脾氣若是不壓一壓,必然會吃大虧的。”
當(dāng)聽完這些話時,孫尚香徹底的沒脾氣,跟著就『亂』了分寸,只得搖著小喬的手道:“阿婉姐姐,那我該怎麼辦纔好啊,你不能不管我啊。”
小喬見她被說得聽話了,便鬆了一口氣,低眉笑道:“其實(shí)只要小妹你能靜下心來聽我的,這件事也簡單。對於那位諸葛夫人,你只要有做到兩個字,便可以不變應(yīng)萬變,縱然她使出什麼手段,也奈何不了你,離間不了中正你對你的情意。”
“哪兩個字,快說快說。”孫尚香眼中涌起了希望之光,急著催促道。
小喬伸出了兩指,輕描淡寫的道出了兩個字:“‘禮讓’。”
“禮讓?”
“正是禮讓,諸葛蓉是正妻,你要對她尊敬禮讓,她便須以禮相待,不敢對你施以顏『色』,而中正看在眼裡,也會感激你識大體,懂禮儀,不讓他爲(wèi)家中的爭名奪位而傷神。如此,就算那諸葛夫人暗裡使手段,中正他也會不爲(wèi)之所動,只會認(rèn)爲(wèi)她是在故意針對你。”
小喬說得輕描淡定,孫尚香卻是大爲(wèi)驚訝,一臉的不信道:“阿婉姐姐,就這麼簡單麼?莫非公瑾哥哥這麼多年對你的寵愛,就只是‘禮讓’二字換來的麼?”
小喬顯得有點(diǎn)小得意,“當(dāng)然也不全是,說是要‘禮讓’,但也要用腦子來‘禮讓’,比如你的禮讓一定要讓那些下人,讓中正瞧得見,看得著,但又要做得不『露』痕跡,讓他們不會看出你是故意演給他們看,要做到這一點(diǎn),卻又不太容易了。”
“啊!這麼複雜呀,太難了。”弄刀弄槍孫尚香在行,這般家中之鬥,稍微複雜一點(diǎn)孫尚香就開始頭疼了。
小喬知她素來喜武不喜文,這般一下子讓她通了也是爲(wèi)難她了,便只好寬慰道:“罷了,也不能強(qiáng)求你太多。你只要牢記著我的話,邊學(xué)邊做便是了,姐姐相信以你的天資,很快便能通透的。”
她二人正在邊聊得起勁時,外面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什麼人?”孫尚香立刻警覺了起來。
“是小的,阿山啊。”
她姐妹倆這才鬆了口氣,孫尚香湊到門口,隔著門板問道:“什麼事?”
門外阿山道:“小的是想稟知夫人,前邊不遠(yuǎn)就要到碼頭了,上了碼頭再走幾裡地就是成都城了,請夫人早些做好準(zhǔn)備吧。”
成都城,終於要到了麼。
下船,換乘馬車,在通往成都城寬闊而熱鬧的大道上徐徐而行,黃昏之時,孫尚香終於進(jìn)入了這座夢裡不知想象過多少遍的城市。這時她才發(fā)現(xiàn),原來在這崇山峻嶺之中,竟然能有如此遼闊的大平原,而在這般一望無際的原野上,竟然還有一座如此夢幻般的城市,其之繁華,竟是遠(yuǎn)勝於建業(yè)。
不過,孫尚香卻沒有多少時間去欣賞這成都城的風(fēng)情,她的馬車一入城便徑直開往方紹府,而此時的小喬母女,則已被阿山安排人,悄悄的送往成都城外的一處別院去了。
沒有了小喬在身邊,孫尚香的一顆心越發(fā)的不安,儘管諸葛蓉她並不陌生,但聽過小喬先前那一番叮嚀之後,她此刻反而有點(diǎn)害怕面對這位看似溫柔和善的諸葛家的小姐。
就在孫尚香思『潮』翻滾之際,馬車已在一處高門大院前停了下來,孫尚香知道,她終於到‘家’了,無論等待她的是友善還是敵意,她都必須勇敢的去面對。
“孫尚香,你怕什麼,你是孫家的兒女,孫家人頂天立地,怕過誰!別給孫氏丟人。”
孫尚香在自我激勵了一番之後,深吸一口氣,下了馬車。
令她驚訝的是,大門之外,諸葛蓉早已等候在了那裡,在她身後則是一大幫的婢女和家丁,這般大的迎接排場,實(shí)在令孫尚香大感意外。
孫尚香另一隻腳還未著地,諸葛蓉已搶先幾步走上前去,一下子便攜起了孫尚香的手,面滿笑容的問候道:“妹妹呀,姐姐總算把你平平安安的盼到家了,這千里迢迢的,一路上可辛苦你了。”
孫尚香牢記著小喬的叮囑,忙也客客氣的答道:“多謝姐姐惦念,這一路上欣賞蜀中景緻,倒也沒什麼辛苦的。”
諸葛蓉又回頭道:“你們還愣著做什麼,還不來見過新夫人。”
女主人有令,一幫婢女家丁們紛紛上前,向?qū)O尚香屈身行禮,口中齊呼:“見過孫夫人。”
如此禮敬的迎接場面,孫尚香儼然有種賓至如歸的感覺,忐忑的心情一下子就沒了,心中暗忖:“阿婉姐姐還說這位諸葛蓉是個難對付的人物,今兒個一見,還是跟先前一樣和善嘛,我看阿婉姐姐是多慮了。”
經(jīng)這初見時的彬彬有禮,孫尚香的警惕之心便跟著放鬆,倆人姐姐妹妹的叫得親熱,手?jǐn)y著手便入了府中。
諸葛蓉引著她先去了一處嶄新的屋舍,笑道:“姐姐聽說妹妹你要來,早幾個月便請匠人新建了一間屋舍,裡面的一應(yīng)用物,都是姐姐親自挑選,妹妹就先看看吧,若是有不合意的,儘管與姐姐說,我馬上叫人去換作妹妹喜歡的。”
諸葛蓉如此的熱忱,孫尚香心中頓生感動。進(jìn)屋略看了一看,發(fā)現(xiàn)這屋舍建造精緻,內(nèi)中陳設(shè)用物,皆是上等之物,比之自己在建業(yè)時的閨房還要華麗不少。
孫尚香這時反倒有點(diǎn)不好意思了,“有勞姐姐爲(wèi)我這般『操』勞,尚香真有點(diǎn)過意不去了。”
諸葛蓉淡淡而笑,寬慰道:“妹妹既然已嫁入方家,那咱們以後就是自家姐妹了,自當(dāng)互相關(guān)護(hù),見外的話就不必說了。如果妹妹不嫌棄,往後只把我當(dāng)親姐姐看待便是。”
孫尚香的戒備之心,被諸葛蓉這一番話一下就撫平了,感動的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妹妹你也一定累了,就先休息一下吧,晚些時候咱們姐妹再聊。”
諸葛蓉又安撫了幾句,方纔轉(zhuǎn)身出去,親自爲(wèi)她反掩上房門。轉(zhuǎn)身之際,嘴邊閃過一抹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