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叫鮑恢的官軍由于不肯投降,被關在了馬棚里。這個時候天已經入黑了,整個營地都生起了火,點上了燈。我們的司庫校尉徐驍也早已從何儀營地那里送酒回來,這會兒正拿著廖淳等人割回來的草料在喂馬,但奇怪的是這些馬兒似乎對馬槽里的草料一點兒也不感興趣,就算是徐驍把草料拿到它們嘴邊,它們也不張口,這折騰了一天難道這些馬兒不餓?
徐驍納了悶,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村子里隔壁狗剩他爺爺養的那頭騾子,這騾子干活力氣大可吃的也不少,就像是二娃這種飯桶,放開了肚子吃,三個人也吃不過它一頭騾子的食量,常聽狗剩他爺爺罵他那頭騾子:“都說馬無夜草不肥,你這頭騾子跟著起啥勁,有幾頭騾子大半夜還吃草的,一晚上不給你喂就死命的叫喚,想把一村子人都吵醒是不是……”
щшш⊕ тTk án⊕ ¢O 對了,馬無夜草不“肥”,這“肥”不就是胖的意思嗎,這些馬跑得這么快,難道是怕吃胖了跑不動?一定是這樣的,想到這里徐驍扔下了草料,拍去手中的灰塵,轉身打算離開。但剛走了三步又折了回來,因為他又突然想到,這些都是好馬,被官軍養著,平時吃的應該都是精飼料,所以吃不慣雜草,就像那個安虎,剛剛從官軍那邊跑過來的時候也是嫌伙食太差,這么一想徐驍就跑去老軍爺楊慶那里拿了把麥子來喂馬。可當徐驍氣喘吁吁的把麥子送到了那些馬兒的嘴邊,那些馬兒卻依然還是無動于衷,這下徐驍可有點惱火了,恨恨的說道:“不吃餓死你算了!”
這時被扔在馬棚角落里,捆得跟粽子一樣的鮑恢突然發出一聲冷笑。徐驍一看這小子居然敢嘲笑自己,抓起邊上的一根鞭子就想去抽鮑恢,但那鮑恢嘶牙咧嘴的一瞪眼徐驍又被嚇得縮了回去。(這徐驍就是腦子轉的快些,膽兒卻小得要命,可不像他的名字那樣看著驍勇。)
徐驍扔了手中的鞭子,惡狠狠的對鮑恢說道:“明天再來收拾你!”接著沖他做了一個鬼臉,管自己離開了。
夜晚,整個黃巾軍寨中這一刻都在觥籌交錯之中,歡呼聲、喊叫聲此起彼伏,慶祝著白天的大勝,兵士們摸著那些官軍丟棄的,而現在正乖乖躺在自己口袋里的金銀細軟而心花怒放。這些貧苦的農民是一輩子都見不到這么多錢的,這些錢幾乎夠每一個黃巾弟兄蓋幾間房子,取個老婆,置辦幾畝地,再買頭牛過上富足、安逸的生活,然而此刻他們中卻沒人想要丟掉手中已經高高舉起的鋤頭和鐮刀,因為他們相信,就在對面可以望見的破敗低矮的城墻后面,有著更多的數不清的金銀財寶。
而這一刻,同樣在這黃巾軍的大寨中的廖淳所部,這個角落卻有些冷清,雖然每個兵士們口袋中揣著的那些白天撿來的金銀細軟不會比誰少,但是在這大戰后沒有酒,卻只能啃著些干硬的麥餅、窩頭,都在同一個大寨里呆著,這兩下里一比確實是有些凄慘,那些小頭目們倒還能美滋滋的想想分到自己手里那一匹匹高大的駿馬,而大頭兵們則只能哐當哐當的把玩著口袋中的冰冷的金銀。
就在大伙啃著干糧各自神游的時候,營帳外一個大漢拉著一輛大車走了過來,這不是別人,正是在泥鰍徐驍口中的“大怪物”“截天夜叉”何曼!他身后拉的那輛車就是傍晚徐驍用騾子給他拉過去的那輛裝酒的車,而車上則是原封不動的滿滿的一車酒。廖淳等人見何曼拉著酒來便迎了出去,還沒開口那何曼自己先說道:“這酒一個人喝著沒甚意思,拉來你們陪我一起喝如何?”
這飛了的鴨子又自己煮熟了跑回來,這么好的事情當然誰都不會錯過,未等何曼講完大伙搶著高聲說:“好!”生怕何曼反悔似的。
只有廖淳感到有些過意不去,說好兩壇酒換一匹馬的,這不過給了二十壇酒人家還拿回來一起喝,著實有些說不過去,不過大伙兒興致都這么高也就不好給硬擋回去,于是眾人在軍帳外圍著篝火席地坐了下來,杯碗相碰,行酒劃拳,一時間玩得是好不熱鬧!
那長社城中的官軍由于連著兩日,被殺得丟盔棄甲、抱頭鼠竄,這會兒已經沒了士氣,一聽到“截天夜叉”的名號更是猶如驚弓之鳥。
人稱“江東猛虎”的孫堅此刻也正煩躁的來回踱步,腰間掛著的古錠寶刀在他腿側來回的晃蕩,他自認為如果單打獨斗是決計不會輸給那賊將何曼的,然而黃巾賊實在是太多了,賊寇一哄而上自己縱然有蓋世的武藝也是雙拳難敵四手啊,這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而右中郎將朱儁只是一臉沉重的沉默著,面如死灰一般,這是他軍旅生涯中的第一次失敗,也是最為慘重并且束手無策的失敗,都是那個人,那個叫做“截天夜叉”的黃巾賊,不!他不應該叫“夜叉”,他是魔鬼!來自地獄的魔鬼!有哪個人能跑得比三河騎士的馬還快?!
城外的黃巾賊們徹夜狂歡著,城中不但可以聽到這些賊寇的狂放粗俗的歡笑聲,甚至都能聞到從黃巾軍營飄來的酒菜香,但是這酒菜香卻怎么也激不起這長社城中,那些一天未曾進食早已是饑腸轆轆的軍士們的食欲,誰都知道只要這天一亮,地獄之門便將被打開,到那時那個 “截天夜叉”將獰笑著把他們一個接一個的拖進地獄。不!這獰笑聲好像已經響起了,對!就在城外!透過夜幕、鉆過門縫、翻過城墻、一直到穿過頭骨直透靈魂!
還好!還好!這長社城中還有一個人是冷靜的,那就是左中郎將皇甫嵩,雖然身邊的將士包括朱儁、趙謙、孫堅等都不止一次告訴過他:“你是不知道他們的厲害,你是不知道他們的厲害。”
是的皇甫嵩確實并不知道這伙賊寇的厲害,尤其是被自己的這些同袍們視作魔鬼的“截天夜叉”何曼的厲害,這一刻他正倚在破敗的城墻上,望著城下不遠處飲酒狂歡的黃巾賊,他知道他經沒有機會,而且也不需要去了解這些賊人的厲害了,因為在他眼里城外這些黃巾賊們都已經“死了”。
夜里城墻上的風很大,風是從皇甫嵩的身后吹來的,吹得他整個人都被包裹在了自己的披風里,暖暖的,真好!此刻,沒有人發現,他的嘴角微微上揚,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