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飛決定婚禮在“金山福緣”小區的家中進行。
田苗苗對此卻堅決不同意。
“飛,我只想住在自己的家里,即使結婚,也是在我的房子里,那樣,我才會感到舒服自在。如果你非得要舉行這個儀式,我無法拒絕,可要是你非得堅持在金山福緣小區進行,那我就不同意跟你結婚,這應該是我的權利吧?”
“可苗苗姐,我是娶媳婦回家,在家里舉行結婚儀式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了,這有什么不對的呢?”
“飛,不管你怎么說,我就是不同意!”田苗苗一點都不妥協地堅持著。
冷飛不解了:“苗苗姐,在金山福緣小區的家里舉行咱們的結婚儀式,這是最正常的事情了,你為什么不同意呢?”
田苗苗顯得很疲倦地躺在床上,瞇著眼睛,固執地搖著頭。看那神情,真的是沒有商量的余地。
冷飛焦急地對田苗苗說:“苗苗姐,那你就說出你的理由,只要你的理由充分,我就依你,不在家里舉行婚禮。好嗎?”
可田苗苗什么都不說,無論冷飛怎樣解釋都不松口,再說下去,她的淚水都流下來了。
張穎忽然想起了什么,趕忙把冷飛拉到一邊,跟冷飛說:“我曾聽說過,在她老家民間有個風俗,重病的人是不能在家里舉行婚禮的,剛結婚,人就走了,別人就沒法住那個房子了。苗苗這樣堅持,其實是為了你好!”
冷飛一聽,心里一熱,淚水差點沒掉下來。苗苗姐,你都這樣了,還在為我著想,可我,不能把你娶到家里,那還叫啥結婚?
冷飛走到病床前,蹲下身子,強作歡顏地對田苗苗調侃說:“姐,你是不是怕你走了,咱家的房子不值錢了?這你可就想錯了,人家誰要是買房,聽說這是一對恩愛夫妻的結婚洞房,人家就會說,這房子好,不是光棍房,一定得買。說不定,還能買個好價錢呢!”
說到這里,冷飛停了停,看看田苗苗聽了他的話把眼睛睜開了,就又一本正經地說道:“姐,你放心,那房子是咱倆結婚的洞房,我要永遠住在那兒的。再說了,只有咱們在那兒結婚入洞房,那房子才有意義,我以后住著才踏實,才會覺得這房子就是我和你的家。要是咱們不在那里結婚入洞房,那房子不就像是你的臨時旅館,你走后,我住著還有啥意思?你說呢?”
田苗苗因為病痛的折磨而使臉頰迅速地瘦削下來,那雙曾經美麗的大眼睛顯得更大,她定定地看著冷飛那雙充滿疼愛的眼睛,是那么的殷切而滿含著渴望。她懂得那雙眼睛,他在懇求她答應他的決定。
田苗苗輕輕地點了點頭,但很羸弱地說道:“我還是不同意在家里舉行婚禮。既然是結婚,我想像那些正常的女人結婚那樣,在酒店里舉行結婚儀式,然后,再去金山福緣小區的家里,這樣總可以吧?”
“可你的身體受得了嗎?那樣太累了!”冷飛擔心地說。
“沒事的,結婚是一個女人一輩子最重要的大事,我肯定會堅持得了的。你就讓我風風光光地穿一回婚紗,做一回真正的新娘,好嗎?”
冷飛的手緊緊地握著田苗苗那只瘦弱白皙的手,輕輕地點了點頭,又回頭看了看張穎。
張穎站在一旁,看著眼前這對恩愛男女,聽著兩人的對話,眼淚在眼眶里直打轉。看見冷飛回頭看了看她,她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就點了點頭,同意了田苗苗的要求。
“飛,我還有個要求,你能答應我嗎?”
“你說吧,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答應!”
“你打電話告訴一下郝明明,讓他來參加咱們的婚禮,好嗎?還有,讓他告訴我干爸干媽,就說我要結婚了,不再是一個人孤苦伶仃的了,讓他們也高興高興。結婚的日子訂得太緊了,來不及接他們,別怪我。好嗎?”
冷飛聽了,眼里的淚唰唰地往下流,趕忙點頭答應說:“行,應該的,應該的。郝明明是你的干哥哥,他應該來參加你的婚禮,你干爸干媽就像你的親生父母一樣,更應該告訴一聲。我這就告訴他們去。”
冷飛松開握著田苗苗的手,輕輕地拍了拍,就趕緊站起來,快速地出了病房的門,疾步走到一個偏僻的拐角處,頭頂著墻,淚水像線一樣地涌出來,身體在激烈地抖動著。
這時,肖燕來到了冷飛的身后,站在旁邊默默地看著他。
肖燕的心里很痛苦,不僅是因為她的好姐妹田苗苗就要被病魔奪走了生命,還因為田苗苗就要跟冷飛結婚了,這讓她感到心里很委屈。本來,田苗苗說過她是不會跟冷飛結婚的,而且說過希望冷飛和肖燕能成為一對恩愛夫妻,肖燕在心里也是一直這么想的,只是冷飛一直沒有答應。可現在,眼看著田苗苗就要去了另外的一個世界,冷飛卻做出了一個讓誰都意想不到的事,要和田苗苗結婚。剛聽張穎給她打電話說時,她簡直都不敢相信,繼而,她也明白了冷飛的心。她知道,只有像冷飛這樣的男人,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肖燕趕緊把手里的工作處理完,就開車來到了醫院,剛好看到冷飛伏在墻壁上掉淚。
冷飛讓自己的情緒沉靜了一會兒,一回身,看見肖燕就站在自己的身后,不好意思地問道:“噢,是你,什么時候來的?”
肖燕剛想嘲弄他一下,忽然感到這不是時候,就淡淡地說道:“剛到,就看見你在這兒。怎么,身體不舒服?”其實,她這是給冷飛找臺階,不致于讓他太尷尬。
冷飛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那笑真的是很勉強:“沒事的,你是來看田苗苗的吧,正好張穎也在這兒,你快進去吧!”
“哦!”肖燕看了看冷飛,知道此時什么話都是多余的,就轉身離開冷飛,去了病房。
冷飛掏出手機,就給郝明明打電話,告訴了田苗苗的情況和他就要和田苗苗結婚的消息,希望他能來參加他們的婚禮。
開始的時候,冷飛還聽見郝明明“恩、啊”的聲音,后來,就只聽見他不停的抽泣聲,說到最后,就聽電話里郝明明在說:“我去,我一定去!”然后,就聽見里面一聲長嚎,手機被掛斷了。
冷飛掂了掂被郝明明掛斷了的手機,想了想,輕輕地搖了搖頭,也不禁揪心地嘆了口氣。他回到病房,跟田苗苗和張穎肖燕打了聲招呼,說去酒店一下,跟小琴商量一下明天婚禮宴席的事。
張穎說:“這樣吧,我也正好要回辦公室有點事,咱們一起走。肖燕你就在這兒陪一會兒田副總吧!”
肖燕就對他們說:“行啊,反正我也沒啥事,就在這兒陪陪田姐吧!你們該忙就忙去吧!”
冷飛和張穎出了病房,默默地來到停車的地方,倆人誰也沒說話,一聲不響地坐進車里。
冷飛抽出一支煙,點著,狠狠地吸了一口,把煙都吸進了胸腔里,讓旁邊默默地看著他的張穎心里就像被針狠狠地扎了一下似的。
張穎伸出右手,抓住冷飛的左手,心疼地說:“別這樣,誰也不愿意看到苗苗姐會得這種病。你千萬要保重自己。你要是垮了,飛越集團怎么辦?”她使勁兒地捏了捏冷飛的手。
冷飛默默地點了點頭。他知道此時張穎對他的心情。
“張穎,你知道嗎?我多次跟她提起過結婚的事,她都沒有答應。問她為什么,她一直沒回答過我,還勸我找一個更好的女孩成個家。現在我才明白,她很早就知道自己早晚會有這樣的一天,不想拖累我。”
說道這里時,冷飛的心里一酸,眼眶里又盈滿了淚水,他仰起頭,強忍著沒讓淚水流出來。
張穎松開冷飛的手,輕輕地拍了拍,安慰他說:“苗苗姐就是這樣的人,總是為別人著想,自己把事裝在心里忍著。你也要知道她的苦心。所以,你更要保重自己的身體,才不會讓她失望。”
張穎說到這里,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緒在心里不由自主地升騰起來,心里酸酸的,淚水差點涌出來。她趕緊啟動汽車,駕著車駛出醫院,沿著平坦的大路,向前飛馳而去。
“張穎,你說,我是個好男人嗎?”冷飛忽然問張穎。
正在聚精會神地開車的張穎一愣,扭頭看了冷飛一眼,順口回答道:“是啊,你就是一個好男人,起碼我這樣認為。”
“你說的是真心話?”冷飛又問。
張穎沉吟了一下,又口氣很堅決地說道:“當然是真心話!你我在一起這么多年了,我最知道你。”
“可你心里怨我,是吧?”
張穎似乎很無奈地笑了笑,說道:“有點,可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我不怪你。”
“可我為什么總是覺得,我這個人很卑鄙,虛偽,對不起很多人。小玲、悅悅、苗苗、你,還有其他的人。我總覺得自己像個虛偽透頂的小丑。”
“冷哥,你別這樣想。你也許不太懂我們女人。女人看男人不像你們男人看我們女人那樣。男人也許永遠都喜歡漂亮的女人,可女人不是這樣,女人要的是感覺。那種被男人真心疼愛的感覺。”
說到這里,張穎似乎很有感觸,停了停,又繼續說道:“比如苗苗姐,她雖然得了這種病,但她很知足。她說遇到了你,這輩子值了。這就是一個女人真正的感覺,為了心中的這種感覺,我們女人可能苦苦地尋覓一輩子都難以如愿。而你,帶給了我們這種感覺,我們自然就會覺得無怨無悔。所以,你沒必要太苛責自己。這個世界本來就沒有絕對公平合理的事情。”
冷飛沒有說話,他的頭仰靠在副駕座上,似乎睡著了,又似乎在沉思什么……張穎看了他一眼,悄悄地放慢了速度,讓車平穩地行駛在公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