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的背面有很多鮫女?晚上唱歌?”楚昆陽有點感興趣了,“聽說鮫女唱歌很好聽的,我們船上那個小鮫女太小了,還不會唱歌?!?
“叫你去聽你還真的去聽啊,悄悄在這裡告訴你她們唱歌只是爲了蠱惑人心啦?!表嵕裏o所謂的聳聳肩膀,“等你們聽得入迷沉醉的時候就把你們拖到深海里面淹死或者掐死,然後喝你們的血,然後小孩的屍體喂鯊魚,大人的屍體就拿去喂塔螺。”
“那些塔螺長得就像小小的塔一樣,吸在屍體的皮膚上,一邊吃一邊往裡面吹氣,最後屍體只剩一張皮卻漲得像球一樣,帶著密密麻麻的一層塔螺飄在海面上。是不是很掃胃口?你看你都不吃了”韻君露出一絲捉弄的笑容來,虎牙晶晶發亮。
楚昆陽見過的噁心的東西多了去了,不在乎她說得噁心,卻沒有如她所願露出驚恐或者噁心的表情,只是笑笑:“若是她們唱的歌人類能懂,那麼便是心裡還有些想通的東西。大概跟太上忘情的神仙比起來,這種非人還更像人類吧?”
“哦?”
“唱歌唱得好的人,總不是不能懂的,聽歌便如對談,聽得入神,就是談得入味?!背リ栯S口說。
“你要是喜歡聽唱歌的話,我也會唱,我唱給你聽啊?!表嵕f。
楚昆陽忽然一愣,就著燭光,看見韻君的眸子裡有明且媚的微光一閃而滅,那對眸子在燈火的映照下現出淡淡的金色,光華流轉。那個瞬間她的媚意自然圓潤,不含蓄亦不輕佻。無可否認韻君是人間絕色,但跟這島上的女孩相比,她的容貌卻未必有多少勝出。
楚昆陽心裡微微動了一下。當初打動他的,恰是這種彷彿不繫之舟的美,又如無根之木,又如空中樓閣。他所以在韻君的種種色誘之下始終沒有覺出壓力,因爲小樓中的韻君和瀛天神宮中的蓮珈看起來完全不是同一個人,他只對自己感興趣的東西纔會上心。
可楚昆陽想想,自己剛纔並沒說什麼情深動人的話,不禁苦笑著撓撓頭?!罢f起來島主看見我們一起出現的時候,臉上居然是深感欣慰的表情,真叫人不知如何自處?!鄙坛リ柨扌Σ坏?,“韻君你到底想怎麼害我?你這樣陷害我有意義嗎”
“嘿?!表嵕\兮兮地一笑,她和楚昆陽之間的關係似乎近了一些,“我丈夫覺得我跟你可以一生一世呢!你看他還把你安排在我房裡睡哦!”
楚昆陽楞了許久,他這纔想到他跟韻君又回到這棟小樓裡絕不只是用一碗麪條而已。在他們離開的時間裡,錦被重新鋪好,桌上空的酒壺酒杯收走,一隻裝了炭的紫銅暖爐放在錦被上,顯然是怕夜間寒涼,他們這對鑽進被子裡的時候覺得冷。
“你說得對,他就是那種神仙,神叨叨的神仙?!表嵕吆?,“他再怎麼喜歡我,但是你如今是他的救星,他就會把我舍了取悅你。我的身體我的貞操什麼的,在他看來不過是他收藏的珍寶。來!睡覺!”
楚昆陽聽他這麼說,又傻了眼。
“你還想睡在外面麼?不怕著涼?”韻君衝窗外原本楚昆陽棲身的露臺努了努嘴。冥川大潮彷彿一場暴雨席捲了整座海島,露臺上鋪地的木材都溼透了,這樣睡上去,誰也難免大病一場。楚昆陽不在乎著不著涼因爲他的體質太過人了,但是睡上去肯定是不會舒服的。
“好啦好啦,我也困了,不色誘你。”韻君打了個滾睡在大牀靠裡面的位置,把牀上的紗幕拉過來隔在牀中間,“我們君子協定,秋毫不犯!誰還稀罕你啊,愛過別的女人的男人就像被嚼過的甘蔗那樣沒滋味!”
楚昆陽還沒來得及搭話,一個枕頭從紗幕裡面扔出來砸在他臉上。楚昆陽雙手放在心口上,四平八穩地躺在牀上,儘量靠近牀邊。他們只有一牀被子,好在很大,所以從紗幕下拖出半牀來搭在他身上。
夜涼如水,星光澄澈,彷彿新雨之後。深吸一口氣,滿鼻子的草木香,幾乎讓人覺得剛纔那場把白雲邊都染紅的殺戮其實只是一場糟糕的夢而已。望著牀頂木格上綻開的木刻雕花,又扭頭看了一眼紗幕那邊的韻君。這一次韻君沒有搞怪了,和楚昆陽一樣睡得平平穩穩,手腳身體都藏在被子裡。
如此想來其實她平時睡覺就是這麼老實的,開始那四仰八叉的睡姿,錦被裹不住的酥胸粉腿都不過是她故意而爲。這女人的心思深得就像是一個古潭,看不透,好在楚昆陽也是那種對於女人的心思沒有好奇心的人,看不透他就不看,當真是棋逢對手。
楚昆陽笑了笑,正要閉眼睡去,韻君閉著眼睛哼哼,“笑個屁!你覺得現在我倆就算是守禮了?不過是浪情男女,變作了老夫老妻,對房事都沒興趣了,死氣沉沉地並排睡?!?
這女人說話永遠都是這麼嗆人,楚昆陽一時語噎,說不出話來了。
“喂,你又辜負我的好意一次了?!表嵕龖醒笱蟮恼f道,“你都沒有把我給你做的面吃完。我的廚藝真的有那麼不好麼?你看你只吃了一筷子就不吃了,不會真的是我說得東西把你噁心到了吧?!?
“那是魚翅,不是麪條?!背リ柍聊艘幌?,“其實挺好吃的,但是魚翅有一股子天生淡淡腥味,我太敏銳了,這股腥味你掩飾不住,仔細吃的時候就覺得有好大一股子血的味道,會讓我想起今晚那些死在我面前的女孩。”
“晚安?!?
陰銳雙手背在身後,遠眺天邊隱隱的霞光,輕聲說,“陰晴是從哪裡知道火山就要噴發的,瀛縣就要毀滅的消息的?”
“還不清楚,知道這件事的人在島上很少,按說不該外泄?!崩戏蛉斯ЧЬ淳吹恼f道。
“外泄了就是外泄了,沒有該不該。一定有人告訴他這個消息,否則他自己是絕對不可能知道的。私下裡查這件事。能泄露這秘密給他的人還在島上,如果其他人知道自己剩下的時間不多,島上必須暴亂,我們連撤走的機會都沒有了?!标庝J說。
“我已經老朽了,主人你還會帶我這樣的老朽走麼?”老婦人低頭問道。
沉默了片刻,陰銳伸手在老夫人蒼白的頭髮上輕輕撫摸:“陰翳,你是我一生中最得意的作品,你心裡應該清楚。我怎麼會不帶你走呢?”他說話的口氣儼然像是對著一個被寵溺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