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南陽城位于洛水南岸的一處緩坡之上。
按照這些年來鯀伯治水推而廣之的經驗,一座城池依山而建,外圍是高約一丈、用來抵御洪水的圍墻,再往里面去才是普通的居民區,而后再層層直上,到達城池的中心區域時,高度可以比外圍的圍墻又高上了數丈有余。
也只有這樣,才能讓這座城池真的處于安全之中。就算有朝一日被洪水沖垮了外面的圍墻,百姓們也還能夠爬到山上去躲避洪水。
故而,大荒之中的城池大多因勢利導,建于山坡高地之上。
洛南陽城雖然規模不大,可占地也有數百畝,聚居了數萬人。如今,洛水異寶出世的消息傳遍大荒,各族游俠全部匯聚來此,想要尋覓一份機緣,一時間城里居住的人口暴增,居然達到了七八萬人之多。這些突然涌來的外來人口,瞬間就讓這個小城顯得繁茂起來。
陽城雖小,而且看起來屋舍簡陋無比,可卻勝在安全,屹立在洛水河畔數百年都未曾被沖垮過一次,尤其是近些年來河水暴漲、洪水肆虐的情況下,陽城仍然安然無恙,其堅固程度可見一斑。
因此,除了個別自付勇猛,不怕死的亡命之輩在城外洛水河畔扎營,大部分人都選擇了寄居到陽城中去了。
姒文命一行人緩緩而來,穿過狹小城門,進入城池之后,頓時發現這座城池之中,人口眾多,可謂是揮汗如雨,摩肩擦踵,多到了目不暇接的地步。
涂山圓翹著鼻子,一臉的沒心沒肺,興奮地說道:“哎呀,這兒怎么有這么多人呀!怎么會有這么多奇奇怪怪的人呀?哈,你們看那些人長得真是太有意思了!”
其實,不只是涂山圓,就連涂山嬌和涂山櫻她們,也都有一種大開眼界的感覺。
只見一條丈許寬的街道兩側,密密麻麻的全是店鋪,有酒館、鹽茶店、武器店、裝備店、花店、獸肉店……只有想不到,沒有看不到。
街道上面人來人往,摩肩接踵,這些人似乎早已習慣了陽城的場面,所以擠在一起也不嫌擁擠,反而饒有興致地對著店鋪里的物品比比劃劃,當著店鋪掌柜的面挑肥揀瘦,想要說服老板再便宜一些。
姒文命看著這座人煙興盛城池,不禁聯想到自己曾經去過的青丘狐國和淵下地魔人一族的黑鐵城來,他陡然生出一種幻覺來,這里似乎才是未來人族興旺的圣地。
人族想要興盛起來,從大荒諸族之中脫穎而出,需要的就是一個個人煙密集的城市。在城市之中,人類可以修筑城墻、抵御妖獸和洪水入侵,可以開設集市,換購貨物,互通有無,這樣可以最大限度的降低人族內部的損耗……
最重要的是,當無數的人口匯聚于一座城池之后,就會給人一種氣運興旺的感覺,只要這座城池一直存在于世,那么行走在大荒之中經商、冒險、狩獵的人族,就可以將這座城池當作暗夜里的營火,指路的明燈。
甚至都不必是人口數十萬的大城,只看看眼前的這座小小的陽城,平日里聚聚的人口不過數千,但是一旦有事,瞬間便有近十倍的人煙聚集于此,這些人在陽城之中吐氣成云,揮汗如雨,帶來了無比旺盛的人氣,也為這座城市帶來了發展壯大的人才和需求。
——難怪古往今來,堯帝也好,舜帝也罷,都要筑造一座屬于自己的大城!
姒文命的心中若有所思,此前他只是簡單的認為,堯舜筑城只是為了彰顯帝族的氣勢和輝煌,但是現在看來,卻并不是那么簡單。
涂山嬌見他愣愣的有些出神,忍不住笑吟吟地說道:“幾天前都還沒有這許多人呢,沒想到才幾天沒來,人又多了近乎一倍!姒郎,你可還習慣嗎?”
姒文命從冥思中醒過來,笑著點頭道:“這里很好,讓我看到了人族大興的契機,走吧,我們一起進城去逛逛!”
陽城不大,可真可謂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姒文命就好像一位東夷劍客一般,肩上扛著狐心月,身邊圍攏著數名大美女,施施然扎入人群之中,在周圍人的指指點點和羨慕嫉妒中,開始了陽城攬勝之旅。
涂山嬌一邊引路,一邊輕聲介紹道:“這土城主要分為東南西北中五個區域,核心中部區域乃是官員所在辦公居住場所,也是陽城最高的地方,那里平素是不對外開放的,只有在洪災爆發,或者妖獸來襲的時候,才會讓百姓進去避難。剩下的幾個區域當中,北區靠近洛水,是平民百姓生活的區域,只不過那里的環境比較臟亂差;而西區則是聚集軍隊的所在,除此之外,還有一部分武者和修士群體也居住在西區,他們都是抵御洪水和妖獸的第一梯隊力量;而居住在東區的大部分都是手藝人,南區是商賈們的生活區,我們的住處就在南區!”
姒文命恍然大悟,看來還真是處處都有講究,處處都是學問啊。他不禁感慨道:“不用急著回去,咱們在街上轉一轉,我總感覺這個地方讓我有一種仿佛源自靈魂深處的共鳴,似乎能夠彌補我一些修為上的短板……”
涂山嬌不禁訝然,她可以說是看著姒文命的修為一步步的變強的,當年獵蛟的時候,他甚至都打不贏涂山氏飼養的一頭惡蛟,可是現在,只怕幾十頭蛟一起上,都扯不破他的一片衣角了!
可是,他居然說又快要突破了?
人和人還真是不能比??!
其實,姒文命自己也說不清楚那種共鳴到底是什么感覺,他肯定不是想要湊熱鬧,可是,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確實讓他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人道氣息!
——沒錯,就是一股強盛的人道氣息!
一直以來,在他的印象之中,人族在大荒里都是落后的、弱小的、處于食物鏈底端的種族??墒菦]想到在陽城里,各個氏族的人才聚集在一起,卻讓這座城有了一種如火如荼的生機。
像陽城腳下這樣的山丘,大荒里不計其數,像陽城這樣的城池,大荒里沒有上千,也有數百,可像陽城彌漫的這股欣欣向榮的生機,絕對無數不多,只有在一定的區域內,人數超過了十萬以上,才有可能形成這種獨特的氣機,也就是讓姒文命感覺到欣然的人道興盛的氣息。
聽說姐夫想要去逛街,涂山氏眾女心中的歡喜溢于言表。
這一路上,涂山圓在人群里鉆來鉆去,遍嘗各種美食,天上飛的水里游的山上跑的,就連地下藏的老鼠肉串,也嘗試了一把,吃了個肚圓。
柳葉眉的涂山櫻則更喜歡各色各樣的裝飾品,耳朵上的釘,眉毛上的黛,腮上的紅,臉上的粉兒,林林總總的買了不少。
只有涂山嬌一直跟在姒文命身邊,享受著難得的二人世界,即便是在人潮人海中,她的眼里心里也只有姒文命一個人。
可是,姒文命的眼里卻是半個人也沒有,不是他對涂山嬌沒感情,而是他的注意力被那股至強至盛的人道氣息牽引著,一路向前。
他一襲白衣,腰挎長劍,閉著眼睛,感悟著陽城的底蘊,任由涂山嬌牽著他的手,走在街頭巷尾,就連想要與他分享美食的涂山圓都覺得這個姐夫有些木訥,忍不住吐槽道:“多么難得一見的熱鬧集市呀,這么多人,在別的地方恐怕一輩子都見不到呢!姐,他怎么就忽然陷入呆頭呆腦的狀態了呢?”
“你懂什么?吃你的東西去!”涂山嬌瞪了她一眼,又帶著姒文命轉過了北城的集市。
逛完了北區,看他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于是涂山嬌又帶他去往東區,那里是手藝人聚集的區域,貧民百姓很少,可是武者修士卻多了幾分,因為這里才有他們需要的東西。
依舊是丈許寬的街道,兩旁是一排排打鐵、鑄造、裁縫、皮匠、藥鋪、醫館等種種店鋪。甚至還有雜貨鋪,可是里面可不賣那些百姓所用的吃食、玩具,而是采集自大荒里的各種奇珍異寶,巖石樹干,毛皮靈植,想要分辨這些東西需要一定鑒別力,普通人也根本沒有這種底蘊,只有闖蕩大荒的武者修士才懂得哪些對自己有用。
走到這條街,姒文命又有了一種不同的感覺,他雖然閉著眼睛,可神識外放數十丈,那種雜亂而又旺盛的人氣在此地稍減,可隨之而來的是一種精粹而又強盛氣息,他辨識不出這種氣息的來源和用處,只能暗暗揣摩,就是這股氣息讓他感覺對自己大有裨益。
猛然間聽到了有人驚慌道:“著火了!著火了!”
眾人抬頭去看,只見不遠處的一間鐵匠鋪里火焰騰飛三丈多高,眼看著就要把房子都燒著了,這里建筑林立,一家店鋪接著一間店鋪,而且人員密集,如果真的著火,恐怕損失不小!
恰在此刻,冥思苦想的姒文命受到這個人的提醒,他心中一動,眼睛猛然睜開來,開口說道:“沒錯,是火!這就是人道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