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扇十分普通的鐵門。
灰撲撲的門板、厚重、結實、一看就十分安全可靠。
就這樣一扇普通的鐵門,將夏北風和外面的世界隔絕開來,困在了三樓通往四樓的樓梯間裡。
樓梯間裡沒有窗戶,只有雪白雪白的牆壁,連點塗鴉污漬都沒有。這種單調又無聊的顏色,看久了之後很容易會讓人發瘋。
他在薛晴走了之後,曾經衝上四樓,想從上面尋找出路。
結果四樓通向走廊的位置也被一模一樣的一扇鐵門鎖住。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四樓的那扇鐵門上不僅有防盜門自帶的門鎖,還外加了一把碩大的銅鎖,被手指粗的鐵鏈纏繞著,在那扇門上裝了二次保險。
“一家醫院閒著沒事裝這麼多門幹嘛!不怕著火了跑不出去嗎!”
夏北風憤怒的對著三樓的鐵門踹了一腳,聽著鐵門發出沉悶的聲響,只覺得自己的腿有些隱隱的疼。
搞什麼,你不是鬼嗎?不是還會穿越時間嗎?
“這麼厲害就上來剛正面??!把我關起來自己跑了又算什麼事!”
他對門外不知道還在不在的薛晴喊道:“總是玩這些小手段,你就沒一點真本事嗎?再說你覺得這玩意真的關的住我嗎?”
在怒吼的同時,他始終趴在門上側耳聽著外面的響動。
外面一點兒聲音也沒有。
這種灰色的防盜門在二十年後已經很少見了。夏北風對它也算不上很熟悉,但好歹小時候也見過幾次。
記憶中這玩意雖然是金屬的,結實耐用,隔音效果卻絕對沒有這麼好。
三樓剛剛的吵雜聲那麼大,不出意外的話是不可能這麼一小會兒就安靜了。
所以現在這種情況,要麼是薛晴使了某些手段,直接將這扇門的裡外兩邊徹底的隔開要麼就是,三樓的人已經全部
他飛快的搖搖頭,將隨著自己的猜測一起出現在腦子裡的血腥畫面清除出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那一層樓人數不少,就算是薛晴,應該也不可能這麼迅速的就把他們全部處理掉。哪怕她擁有穿越時間的能力,行動力上也不太現實。
那就姑且先當做是第一個可能吧。
他嘆了口氣,站在門前,幾乎不抱什麼希望的呼喊了幾聲“救命!”
當然沒人鳥他,冰冷的防盜門依舊屹立在他的面前,似乎正在無聲的嘲笑著他。
“媽的!”
夏北風低聲罵了一句,憤怒的衝著面前的防盜門上又踹了幾腳。
門上傳來了悶響,反震之力造成的酥麻之感也跟著聲音一起出現在了他的的意識裡。
他這幾下用的力氣極大,連帶著地面都跟著鐵門一起顫抖了一陣子。
一聲輕笑終於從門的另一邊傳來。門外的對手似乎正在嘲笑著他這種不自量力,自討苦吃的行爲。
“我關不住你?那你除了發火之外又有什麼別的好辦法嗎?就老老實實的在繼續砸門吧,看看在你的骨頭砸斷之前能不能把門砸壞,我這就先走了!”
薛晴語氣輕快的隔門喊了一句,聲音中還帶著些少女特有的蠻橫嬌縱,然後高聲笑著離開了。
夏北風聽著越來越遠的笑聲,嘆了口氣。他伸手按在牆上,閉著眼睛感受了一會門外的氣息,終於確定她是真的離開了。
“你這個智商,也怪不得在學校會被人排擠,想不開自殺了?!?
北方的冬天,室內基本都有溫暖的暖氣。而提供管道容身之處的樓梯間,往往會比室內還要溫暖上幾分。
夏北風原本裹著一件大衣,在馬路上跑的時候沒覺得怎麼樣,在一樓冰冷的走廊裡反而覺得有些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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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他只是穿著大衣在樓梯間裡呆了一陣子,卻早已熱的渾身大汗,心煩意亂了。
他在薛晴走了之後又折騰了一會,接著便安靜了下來。
周圍的空氣太過燥熱,他已經不想再對著鐵門使用暴力,也懶得憤怒的咒罵薛晴了。
反正這兩件事都挺耗費力氣的,還不如在家睡覺舒服。
不知道爲什麼,他倒是在這個時候有點理解沈洛天的生活態度了。
他脫掉了身上的外套,搭在了身邊的暖氣管,露出了裡面穿著的黑色襯衫。
“要冷靜啊要冷靜,心驚自然涼?!?
他小聲的唸叨著,解開了領口下面兩顆襯衫釦子,伸手當作扇子,衝著自己的衣領裡扇了幾下。
“薛晴阿姨,你居然覺得一扇門就能把我困在這裡,看來你果然是對我的個人能力沒有一個正確的理解??!”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手指伸到了襯衫最上面的位置。
衣領那兒有一枚裝飾用的金屬釘,就是大部分襯衫上都會有的那種金黃色的,圓形的,還鑲著一顆小小的水鑽得普通裝飾品。
他用力的將這顆金屬釘從衣領上摳了下來,捏在手裡擺弄了一會兒,竟在金屬釘裡面掰出了一根少說有五釐米的針來。
“哎,人啊!會的太多了也不好??!都感受不到什麼叫做無計可施的絕望?!?
夏北風搖頭晃腦的感慨著,蹲在門邊將手裡的針伸進了鎖眼裡。
其實他也有一段時間沒開鎖了,自我感覺技術已經十分的生疏。可架不住面前的門對於他這個穿越人士來說實在是太落伍了。
這種東西,我十幾歲的時候三分鐘就能捅開一個,現在居然這麼長時間都沒弄好,看來果然是老了??!不中用了!
他捏著長針,在門邊蹲了十幾分鍾,才終於聽到一聲極其細碎的“嘎達”聲,證明他成功的將這扇門打開了。
“呼居然這麼麻煩!”
他伸手抹了一把額頭上滲出的汗珠,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推開了這扇金屬門。
門口並不是想象中那吵吵鬧鬧,或者安安靜靜遍地屍體的醫院走廊。
而是通往相反方向的另一截樓梯。
跟他身後的樓梯長得一模一樣,順著腳下的平臺拐了一個彎,向下蔓延而去。
看起來一點違和感都沒有,彷彿它原本就於是存在於這個地方的一樣,只是被鐵門隔開了一般。
“薛阿姨你果然有點本事,不光能玩時間,還能玩空間了只是這又能怎麼樣呢?”
夏北風輕蔑的笑著,拎起了衣服,擡腿向樓梯下方走去。
他對於下面還會出現什麼未知的東西這件事並不覺得恐懼,反而有些期待。
隨便什麼東西都行,反正會動的都是要被我收拾掉的。
他無所謂的想著,大步流星的向著未知的方向走去,直到看見樓下那個敞開的鐵門爲止。
鐵門上用白色的油漆寫著一個碩大的阿拉伯數字“3”。
夏北風驚訝的回過頭,向樓梯上方望去。
四樓掛著銅鎖的大門依舊紋絲不動。
居然轉回原地了。
所以你折騰了這麼久,就是爲了給我弄個鬼打牆困住嗎?
“唉”
他仰頭望著天花板,嘆了一口氣,從衣兜裡摸出了煙盒。
不管怎麼樣抽根菸先。
他自暴自棄的想著,卻在手指觸到煙盒的同時也摸到了衣兜裡的另一件東西。
夏北風點著煙,隔著繚繞的煙霧翻來覆去的端詳著自己手中的一疊黃紙。
我剛剛怎麼沒想到它?
這是之前葉白羽帶給他“用來聯絡”的符紙。雖然現在葉白羽人在哪都不知道,這玩意也不一定管用。
有用沒用先試試再說!
手中的符紙點燃之後冒出了大股的濃煙,迅速的在狹窄的樓梯間裡擴散開來,瀰漫了每一個角落。
灰白的紙灰接連不斷的落在了地上,直到整張符紙都燒完了,也沒有發生什麼太奇怪的事情。
若是放在平時,符紙燒到一半的時候,就該聽到葉白羽的聲音了。
可現在
果然沒用。
不過至少確定了一件事情葉白羽真的出事了。
夏北風拍拍手,抖落了站在手上的紙灰,將腳下的細小火花踩滅。
他蹲在地上,看著手中逐漸變短的香菸,終於感受到了點欲哭無淚的心情。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絕經了吧,雖然並不激烈。
接著他便聽到自己的手機響了起來。
激昂的交響樂迴盪在空曠的樓梯間裡,被旋轉的空間影響,聽上去更顯壯烈。
他摸出手機,低頭看了一眼。
手機屏幕上顯示著“小天”兩個字。
你在上邊我在下邊你能給我發短信也就算了,我現在可是在二十年前啊!還是個連手機訊號都沒有的地方,這樣也能打電話來?你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就算你是鬼王也不能這麼這麼過分吧!
“喂!”
夏北風將手機湊在耳邊,懶洋洋的喊了一句:“什麼事?你哥哥我現在忙著呢!”
“哦,我知道,你怎麼樣?”
沈洛天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夾雜著“刺刺拉拉”的電流聲,聽上去斷斷續續的還有些失真:“你現在到底在什麼鬼地方啊!我昨天晚上就開始試了,電話一直打不通,剛剛終於成功了一次。先確定一下,還活著嗎?正在跟我說話的玩意您會喘氣嗎?”
“會喘氣有心跳還能活蹦亂跳。”
夏北風激動地情緒迅速的冷卻了下來,冷漠的說道:“你又有什麼事?”
“別這麼嫌棄啊,我是在表達對我親人的關心啊!“
沈洛天在那邊誇張的喊了一聲,又小聲的說了一句什麼,旁邊緊接著有人迴應了他一句,可礙於越來越吵的電流聲,隔著電話根本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
“你說什麼?”
夏北風大聲的衝著他喊道:“沒聽清楚再說一遍!”
“沒什麼,沒在跟你說話!”
沈洛天也放大了音量,對他喊道:“我就是想告訴你,有個十歲的小孩在我這裡,巧的是他還正好跟你重名。小孩現在挺好的,你不用擔心了。這邊信號好像不太好,中國移動真是太不給力了,你要是沒什麼想說的我就先掛了啊!”
他說到後來,電話裡傳來的電流聲越來越大,幾乎要蓋過了他說話的聲音。夏北風下意識的歪頭瞄了一眼手機屏幕,甚至在上面看到有節奏跳動著的雪花點。
關人家中國移動什麼事?你這鍋甩的也太遠了吧!
這麼遠距離的長途,能聽到聲音就不錯了,你還指望信號有多好!
反正我是隻要手機不爆炸就滿意了。
“你先等下!”
儘管心裡瘋狂的吐著槽,但他終究沒忘記正經事,趁著信號還沒徹底斷掉,飛快的將自己遇到的事情說了一遍:“我現在在一家醫院遇到了鬼打牆,困在三樓和四樓之間的樓梯間裡了。不管怎麼走,轉過彎之後看到的還是三樓的樓梯,你有什麼辦法嗎?”
對面傳來了一陣模模糊糊的電流聲,音量雖然大,卻完全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只有刺耳的噪音。
“???”
夏北風大聲的喊道:“沒聽清楚?!?
電話那頭又是一陣更加模糊的“刺刺拉拉”聲,最後卻忽然清晰了起來:“就是這樣,照我說的做,明白了嗎?”
明白你個鬼??!這種模糊重點的能力也太智能了吧!一般的穿越有這麼嚴謹嗎!
他正想再問一遍的時候,卻感覺到自己的手機溫度飛快的升高到了一個危險的程度,內部也傳來了劇烈的震動。
竟然一語成讖,真的要爆炸了。
他下意識的放下了手機,低頭卻看到整個手機屏幕花成了一個調色盤一般,還在不斷的閃爍著。
滾燙的手機外殼灼燒著他的手心,燙得他手上一陣一陣的鈍痛。
就在這時,沈洛天的聲音又一次從話筒裡傳來,聽上去竟是從未有過的清晰:“把鏡子打碎!”
他在那邊聲嘶力竭的喊完之後,便掛斷了電話。
夏北風聽著手機裡短促的忙音,懵了一小會。
手機的溫度又飛快的降了下來,模糊的屏幕也逐漸的恢復了正常。
鏡子?
什麼鏡子?
他轉過頭,向那扇被他打開的鐵門方向看去。那兒並沒有一個可以被稱爲鏡子的東西,灰撲撲的鐵門上甚至連反光面都沒有。
他又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手機,已經黑下去的手機屏幕中似乎有點什麼東西正在晃動著。
他疑惑的“嗯?”了一聲,重新摁亮了手機屏幕。
他的手機壁紙是一幅彩色鉛筆塗出來的素描畫,上面畫著一個人趴在桌子上熟睡的畫面。
一滴深紅色的鮮血正好落在了手機屏幕中人的臉上,隨著夏北風手上的動作,逐漸的在手機裡擴散。
“臥槽!”
那塊血跡出現的太過突然,將他嚇的手上一抖,差點把手裡的手機扔出去。
深紅色的血液很快便糊住了整塊手機屏幕,並且繼續向外擴散,順著手機周圍的縫隙一點點的滲出,沾的他滿手都是稀薄的深色血跡。
手機中的血液彷彿有生命一般,緩慢的從屏幕中流出,最後竟徹底的從手機裡消失乾淨了。
並沒有發生普通鬼故事裡那種“有血液源源不斷的從某個地方涌出”之類想想就覺得很難清理的情況。
手機裡有血流出這件事已經很奇幻了,但很快他便發現了更奇幻的事情,那就是這隻手機本身。
這個陪著他上過山下過水,風裡來雨裡去的手機,經歷了一年多不人道的對待之後依舊堅挺的國產手機。在這次穿越時間並且被來路不明的鮮血清洗了一邊內部零件之後,居然或者說果然一點都沒壞。
這麼看估計就算是穿越回去,它應該也不會受到什麼傷害吧。
所以到底什麼時候我能換個蘋果7?
夏北風望著手中外殼已經有些褪色的手機,情緒激動的想道。
不知道是這手機已經自己成精了,還是它真的年久失修了。就在它的主人捧著它胡思亂想一些對它十分不友好的事情時,它忽然自己抖動了兩下,打開了手機的前置攝像頭。
夏北風跟手機屏幕裡的自己大眼瞪小眼的對視了一會,終於吐出了兩個字。
“我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