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離得遠,桑月依舊一眼認出那道一動不動的影子是展師兄??上哪槼獠怀瘍龋床坏剿哪樕绾?。但她知道他死了,靈元被召出寂滅森林。
那是宗門親傳弟子死亡后的特征,能被收為親傳的弟子命牌都在各自的師父手里。
命牌碎裂,做師父的第一個察覺他亡故會即刻召回其靈元,以免落于敵手被用來祭煉或者讓他徹底消散。
“師兄!”
莫云飛等人大驚失色,苗師姐一把將要撲出去的弟子扯回身后,自己沖出去看個究竟。這次肯定跟藥師沒關系,她正在救治重度傷患哪有時間搞事?
當看到展師兄的靈元被召走,苗師姐憤恨地瞪著密林深處。
先前散發著腥味的濃霧是妖獸所為,眼下彌漫于四面八方的濃霧無色無味明顯是自然現象。這一點,在場的人心知肚明,畢竟都在森林里待過一段時間。
自然現象不代表安全,方才危機四伏的周圍突然一片死寂,讓眾人心頭顫栗。
莫云飛嚇得跑出去把莽撞的師姐拉入結界,己方損失的人足夠多了,不能再出意外。那胖老頭兒請藥師護送傷員離開森林,或許他們可以跟著沾一沾光。
進來的時候有幾位師兄打頭陣,入林之后大家都走散了。
自己這些人里,修為最高的展師兄已經身殞,剩下苗師姐不能再出意外,否則自己這一小隊將全軍覆沒。
……
氣氛有些緊張,連帶著桑月越發專注凝神,加速藥物的滲透以及盡快發揮作用。
她能在寂滅森林久居,除了妖王之令,還要憑自身實力擊退尚未開啟靈智的妖物。它們臣服強者,當強者離開,這里就又成了它們的地盤。
若想安寧,她必須一次又一次地打服它們。
然寂滅森林過于廣袤,她在這里住了幾十年仍未徹底了解此間有多少不知名的妖物,不得不防。
四下寧靜,萬籟俱寂。
漫漫的濃霧間,四周林木影影綽綽,一道頎長的身影若隱若現,漸行漸近。走近了才發現此人披著一件帶有寬帽兜的黑沉斗篷,里衣也是黑的。
除了皮膚,通身黑沉。
寬帽兜下,線條流暢的下頷微露,雙手自然垂在身側隨著步伐微微擺動。黑沉的斗篷長至及地,隨著不疾不徐的腳步掃過地面的落葉發出輕緩的沙沙聲。
衣著黑沉寬長,身姿高挺,雙手修長骨節分明,還有幾縷黑發垂落身前。
這種衣著風格在靈界是分不清性別的,桑月出外游走便是這種打扮。在低階修士和凡人眼里,她是雌雄莫辨,但瞞不過高階修士那雙洞悉萬物本質的眼。
她不敢自認高階修士,但直覺告訴她此人是男修。
他剛踏入結界便讓人嗅到一股濃郁的血腥味,讓桑月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頭。目光落在他的左手上,看到幾縷殷紅的血絲蜿蜒而下,一滴滴地落在地面。
走了一路,滴了一路。
從外邊滴到結界里,他仿佛毫無所察,始終不緊不慢地來到她之前分揀藥植那邊的圓木墩坐下,道:
“藥師,我受傷了?!?
藥師:“……”原來他知道啊。
果然是男的,聲音低沉,還挺好聽的。
“等著,”一股異樣的感覺縈繞心頭,讓桑月不由得認真打量他兩眼,十分唐突地問,“尊駕看著面生,外邊來的?”
她從未在意過患者的來歷,今兒是頭一次。
“這問題的回復,可以抵藥資?”黑衣男修溫聲問道。
“不能。”桑月的好奇心瞬間飛走,克制自己的多疑和八卦心思,專注治療傷患。當看到患者的眼皮微動,即刻道,“運功療傷,別亂動。”
把一個將死之人救活是真的累,尤其要幫他快速恢復體力。
否則就算把他扔出寂滅森林,他也未必能活著回去替她向那胖老頭兒交差。天元石的價值遠比她這些靈藥珍貴,務必把這人治得活蹦亂跳才算不負所托。
有了傷患的自愈能力,他的內傷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修復中。
還沒輪到自己,那位黑衣男修十分自覺地閉目養神,絲毫不著急。左手的血依舊在滴,身為修士的他絲毫不打算處理一下。
可能那不是普通的傷口,比較棘手。
若自己能處理,誰會跑來找藥師浪費靈石?當然,這對外人來說不重要。被林里的死寂嚇得站到一起的宗門弟子看到這一幕,除了面面相覷還有點小羞愧。
以為來的什么妖邪大人物,結果就這?
除了血腥味,完全察覺不到威壓之類的恐怖氣息。危機感解除,苗師姐覺得自己又行了,收起劍肅容來到黑衣男修跟前揖禮問道:
“叨擾前輩了,不知前輩來時可發現是哪個妖物殺了我師兄?”
同門師兄死在自己面前,報不了仇就算了,若連兇手是誰都不知道,她哪有臉面回宗見掌門、師父以及諸位尊長?
“你師兄?”五官幾乎全部掩藏在帽兜下的男修似乎睜眼,瞄了也被拖入結界的尸體一眼,“他嗎?”
見她含著眼淚猛點頭,男修輕描淡寫道:
“我殺的。”
啊?!正泫然欲泣的苗姜猛然睜大雙眸,與其他同門一樣驚疑不定難以置信地瞪著他,爾后恨聲質問:
“為什么?”
“他差點撞到我,擋了我的路。”黑衣男修溫聲道,“小姑娘,莫沖動,我不想臟了這滿是藥香的地方?!?
“你……”差點就把劍召出來的苗姜憤恨不已,但被一群弟子死死抱住腰和手,動彈不得,只能口頭爭執,“你到底是誰?!這般輕賤人命就不怕報應?!”
“報應?”仿佛聽到什么好笑的話,黑衣男修輕笑了下,重新閉目養神不屑作答。
他輕蔑的態度讓苗姜愈發激憤,厲聲喝斥抱住自己的同門:
“放手!同門被殺,兇手就在眼前,你們一點兒都不氣憤嗎?!莫云飛,給我放手!”
不能放,不敢放;氣憤,很氣憤。
但是打不過啊!展師兄一個照面就被殺了,他修為最高,連絲毫的反抗之力都沒有。讓自己這群小嘍啰去給他報仇,那不是以卵擊石自討滅亡嗎?
“師姐冷靜,這里邊肯定有誤會!”眼瞅著師姐就要掙脫,莫云飛都快急哭了。
“放手!”
那邊正熱鬧著,桑月這邊倒是停止了藥物治療,讓患者收功動動四肢和軀干,看看是否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