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金桂開得比往年早,在中秋之前,就已經香飄滿園了。
桂氏使人來跟杜云蘿說,素茹園里的金桂滿開,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
杜云蘿約了黃婕,也請了莊珂。
莊珂喜歡熱鬧,自是欣然前往,待聽說了這是要撮合黃婕與葉毓之,她驚訝不已。
“就是關外迷了路,最后又遇見了我們爺?shù)哪且晃蝗~大公子?”莊珂瞪大了眼睛。
“對,”杜云蘿頷首,“就是那位景國公府的大公子?!?
畢竟是別人家的閑話,杜云蘿之前只與莊珂提過一兩句,并未細說,這次既然要撮合,有些狀況還是事先知曉得好。
杜云蘿理著思路,與莊珂說了景國公府的兩位世子夫人,說了老公爺夫婦的捧殺,說了安冉縣主,說了葉毓之不得不遠赴山峪關的理由。
莊珂在關外時,沒有遇見過京中世家之中這種錯綜復雜的手段和關系,回京的這些日子,多少也有些體會,聽了杜云蘿的話,不由唏噓。
“從誰的肚子里鉆出來,果然是門學問。”莊珂道。
杜云蘿垂眸。
嫡庶相爭,各家都有,但就跟圣上說得那樣,跟景國公府這樣鬧得亂哄哄的,也是極少的。
說了葉毓之,又說黃婕。
杜云蘿的印象里,黃婕的五官是極好的,只看那張臉,是個美人胚子。
黃婕吃虧在她的身形上,她的體格完全隨了父親黃大將軍,看起來比尋常女子壯實許多。
若是打扮得英氣些,倒也能掩飾她的缺陷,偏偏黃婕受她的母親影響,衣著首飾都是小家碧玉般的甜美,這就越發(fā)顯得怪異了。
黃婕的性子又放不開,溫吞極了。
可說脾氣,那是再好也沒有了,心腸也好。
要杜云蘿說,交朋友哪里就能找到樣樣都合拍滿意的,只要那人心善,就值得往來了。
杜云蘿和莊珂約好了,待宴客那一日,便和各自的丈夫一道,帶上孩子去了素茹園。
這幾人出門去,哪里能全瞞過練氏。
練氏驚訝道:“連瀟媳婦就叫了連康媳婦?這是不把我們二房放在眼里了?”
朱嬤嬤趕忙寬慰她:“請的是黃大將軍的兒子黃紜,和女兒黃婕,侯爺和大爺在山峪關時,受了黃大將軍不少照顧,請他們也是應當?shù)摹!?
珠姍這些日子也叫練氏起起伏伏的狀態(tài)弄怕了,見朱嬤嬤一個勁兒給她打眼色,她也趕緊給練氏遞了一盞茶,道:“是呀,我們二奶奶又不認得黃姑娘,不用去湊那個熱鬧。
再說了,侯夫人和大奶奶出孝期了,二奶奶還在……哎呦!”
珠姍說到一半,就被朱嬤嬤狠狠踩了一腳。
朱嬤嬤只恨珠姍這張嘴不會說話,怎么能哪壺不開提哪壺呢?
好端端的,又說了穆連喻的事兒上去,這不是讓練氏更加不高興了嘛。
果不其然,練氏本就拉長的臉越發(fā)陰沉了,把茶盞往幾子上一放,哼道:“他們倒是急切,剛出了孝期,就迫不及待地要賞桂花宴客。連誠媳婦不去也好,反正與她們兩個也說不到一塊去?!?
朱嬤嬤訕訕賠笑。
等練氏閉著眼睛休息,朱嬤嬤拉著珠姍的袖子,將她帶到了外頭廡廊下:“暈了頭了你!”
珠姍自知理虧,不敢接嘴,垂著頭聽朱嬤嬤埋怨了幾句。
另一廂,桂氏迎了他們一行人,見幾個孩子一道來了,趕緊樂呵呵一人塞了一點兒桂花糖。
“素茹園這些年也沒有住人,得了好花就往里頭挪,無論何時過來,都是好景致呢,”桂氏在前頭引路,道,“連瀟媳婦、連康媳婦都是頭一回過來吧?連康和連瀟小時候倒是來逛過?!?
杜云蘿含笑不語。
自從莊珂封了郡主,桂氏待她的態(tài)度就一下子來了個大轉彎,從來都是笑臉迎人的。
至于心里怎么想的,杜云蘿和莊珂才懶得去猜她。
穆連康雖然來過,可從前的事兒,他早就不記得了,又怎么會曉得素茹園里是個什么模樣。
“我也忘了,”穆連瀟搖了搖頭,“隔了太多年了,只記得大致的方向,余下的都不記得了?!?
“無妨,”桂氏忙道,“離客人們還有些工夫吧?嬸娘帶你們逛一逛,別看素茹園小,那也是五臟俱全的?!?
跟桂氏說得一樣,小小的素茹園是個一進的院落,可院子后面卻帶了一處漂亮的花園。
“原本這園子只到這里,修繕的時候,為了謀個好景致,就把這墻都打了,聯(lián)通了宅子的后花園,前頭不遠處還有小池,池水淺,卻是活水。”桂氏一一給眾人介紹。
杜云蘿聞到的是濃郁的桂花香。
金桂的味道,即便隔了不少路,依舊叫人忽略不了。
“連瀟媳婦,”桂氏堆著笑,道,“這園子還不錯吧?以后若要宴客,可以多來這里,一年四季都好看呢,你瞧,那兒就是梅林,等冬天落了雪,紅梅花艷極了?!?
杜云蘿不置可否,她算是明白了桂氏為何會這般熱情了,原來都是為了讓她喜歡上素茹園。
以后若杜云蘿經常來這里宴客,那桂氏也可以出入宴席,多結交一些貴人們了。
心知肚明,杜云蘿嘴上也懶得說破,眼看著時間差不多了,便與穆連瀟道:“客人差不多該來了,不如就去前頭迎一迎吧?!?
穆連瀟頷首,和穆連康一起去了。
杜云蘿延哥兒交給莊珂照看,便往二門上去。
桂氏亦步亦趨跟著,樂呵呵道:“黃大將軍的女兒,一定很威風吧?”
杜云蘿睨了桂氏一眼:“姑母是祖父的女兒,鄉(xiāng)君是祖父的孫女,定遠侯的女兒和孫女,嬸娘,威風嗎?”
桂氏不由語塞,杜云蘿給她挖了好大一個坑,她不由在心中啐了一口。
不想和她說話,那就不說好了,偏偏還挖坑,真是壞心腸!
桂氏暗暗罵著,臉上卻依舊笑著,硬著頭皮,道:“瞧你說的,呵呵……”
沒有等多久,馬車便在二門上停下,小丫鬟下來擺了腳踏,車簾子撩開,一身鵝黃褙子的黃婕扶著小丫鬟的手跳下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