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燈火,前面有人家!”行伍前面不知道哪個眼尖的的拔尖嗓子喊了一聲。把沉默的行伍一下點沸,所有人都睜大眼睛,張著脖子往前看。
司徒文也被驚醒了,心中只覺得好生懊惱。原來司徒文一路坐車并未松懈練功,反而加緊搬運真氣游走全身,不斷侵蝕剩余的兩處竅穴,在此之前隱隱感應到那兩處竅穴似乎有所松動,剛剛準備一鼓作氣連通三百六十五處竅穴,踏入通絡境界,豈料到竟被一聲尖叫弄著前功盡棄。
只是別人也并非有意為難,所以司徒文也只好暗道晦氣。
“這是到了寧清府了?”司徒文隨意的向邊上的一個腳夫問了句。那腳夫側過頭,嘿嘿,嘿嘿,裂開嘴巴朝他一樂,黃板牙在夜下有些猙獰。
司徒文不知道怎么,只覺得心里有些發冷,感覺甚是怪異,待要細觀,那腳夫卻已經回過頭,也不理他。司徒文轉頭看了看莫金,發現他神態自若,并無異狀,還以為是自家修行時間過長影響了頭腦清醒,便要轉過頭。
不過在一霎拉間,司徒文的眼角瞄見莫金暗中遞了個眼色給自家,心中才恍然大悟,不是自家心里有問題,而是那對腳夫連帶草上飛都有問題,只不過自家這伙人終究是外地人,人生地不熟,還能逃哪兒去呢?還不如虛與委蛇,等待天明時分,到時再作計較。
車隊很快到了燈火近處,那是一個坡下,有十幾間草屋,一條褪色的旗幡斜斜的支楞出來,上面“有間客棧”四字模糊可辨。
哪里是到了寧清府,這就是一個野店。不過夜路趕了半天,早已疲倦不堪的眾人還是一陣振奮,都紛紛要下車歇息。
司徒文雖然心里有些不寧,但他只是個搭車的人,并不好說什么,也跟著下了車,五六十號人將車馬拴好,都涌進了草屋。
草屋里點著嬰兒胳膊粗的大蠟燭,倒是輝煌通明,聽到人聲,茅屋里走出一個年約十二三歲的少年,披頭散發,一件灰衫洗得發白且補納數處,古銅泛黑的臉,眼仁子小小的,一張嘴就是一口黑黃黑黃的牙齒,像是個野孩子。
過了一會,又走出一個女子,這女人倒是長的標致,穿著大紅色的衣服,臉上抹兩塊紅紅的胭脂,手上也摸著紅艷艷的指甲油。
一看到這些多人,臉上是又驚又喜的神色,目光一掃,落到草上飛身上,當即一陣浪笑: “哎喲,這不是草上飛嗎?奴家好些陣子沒接待你啦,如今什么風把你給吹來了?”
草上飛和這女人看去相當熟,只是調笑道:“花娘,給我們拿些酒菜來,我們吃飽了好上路!”
“你這蠢兒,還不去后面拿酒拿菜!”那紅衣女人尖叫著罵了那少年一聲,那少年嗖的一下往后院去了。過得片刻,一壇子一壇子酒就拿出來。接著那少年又搬出一個大竹籠,打開后,是滿滿一籠包子。
“各位客官,小店可沒什么熱食,只有包子,客官們將就著用。”紅衣女人笑嘻嘻的在人群里穿梭。
這女人雖然衣著古怪,長的卻也風流,這些趕腳的卒販都是葷素不禁的人,幾杯熱酒下肚,就“小娘子,小娘子”的叫開了。不過莫金卻沒理會那位女子,更沒讓那女子靠近他們占據的任何一張桌子。
莫金這一桌只坐了三個人,背對門口坐著司徒文,莫金與陶海分作兩旁,空了正對大堂的一邊,另外十個人分為兩組,各據
一桌,守在莫金這一桌的左右,互為犄角之勢。
但只這伙人就霸占了三張桌子,好在這間客棧的大堂頗為廣闊,擺了七八張桌子,其他的行腳商販盡坐得下,故而也沒人對此有甚異議,況且莫金這伙人一看就非富即貴,難惹的緊。
大家混跡江湖,走南闖北什么事情沒經歷過,沒聽說過,都知道這年頭就算得罪綠林大盜、占山大王,也沒人愿意得罪與官府有牽連的人物。
須知綠林大盜、占山大王不過是過不下去的一群苦哈哈,哪有什么了不得的高人,可官府不同,且不說成千上萬、有組織、有紀律的士兵,但只那些個為虎作倀的捕快、衙役就很有些威震四方的武林高手。
故而江湖中人一般只敢對打家劫舍的敗類行俠仗義,對官府的貪污腐敗,甚至是魚肉百姓也不過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權當沒看見。
那紅衣女子和少年想來也是知道道上規矩的,剛剛沒來得及細看,碰了一次釘子之后試出了深淺,立馬改變了態度,不往這邊瞧上一眼,同樣也知趣的不再前來打擾,只把包子、酒壇擺在桌上就飛快的離開了。
只是誰也沒看見,那紅衣女子朝少年使了個眼色,那少年傻愣愣的點了點頭,鉆向了后面,也不知去了哪兒。
司徒文瞄了一眼酒壇,沒甚么喝酒的欲望,便隨手拿過一個包子,掰開來仔細看了看,卻發現那肉里有根卷曲的黑毛。
司徒文心里一個咯噔,他拿起包子聞了聞,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又轉頭看了看莫金和陶海,發現他們兩人也沒甚么動靜,又瞅了瞅旁邊兩桌的其他十人,同樣沒人喝酒、吃包子,心中明白這些個“綁匪”早已經觀察到這個野店很是不對勁兒,只不過是藝高人膽大,懶得理會。
這時莫金看到司徒文望向自己,便笑瞇瞇地說道:“公子一路跋涉,想是有些餓了,還請稍安勿躁。”說完,吩咐陶海道:“你帶著幾個人到外面取些干糧、酒水,公子要用,且小心些!”
陶海拱了拱手,示意自己知曉應該怎么做!隨后叫了另外兩張桌子上的幾個人起身到了這家客棧的外面。司徒文聽得莫名其妙,自己這伙子人出發來這兒之前不是已經吃過了嗎?這還不到兩個時辰又要吃呀!
伸手摸摸自己的肚子,無可奈何的哀嘆道:“吃不下了也!”大堂內有離得近的幾桌人物聽聞都“哈哈”大笑起來。
“這位公子,小娘們這包子做得好,味道真不錯。”
“哎喲,瞧這客官嘴兒甜的,您要吃得好,我花娘也高興不是,都是家養的黃牛肉,水牛肉,別地兒也沒有。”
“小娘子,這有滾湯嗎,把酒燙燙才好吃!”
“有勒,你且等著,保兒,保兒,去熱幾壇酒來……”
這寬敞的客棧大堂里全是這般聲音。
司徒文看著邊上的人都吃得熱乎,也沒有說什么,不動聲色的低下頭,將包子悄悄放下。
“各位好漢,怎么不吃啊。”面前突然傳來聲音,嚇了他一大跳。司徒文抬起頭,發現那草上飛不知道何時站到了他們的桌子前,莫金滿面春風的笑道:“可能是受寒了,難受得很,聞不得肉味。”
“誒,我看幾位的臉色是不好,來,喝口酒,這黑風坡的酒都是猴兒果釀的,驅寒,你們就是受寒了,發身汗準保沒事。”草上飛還是笑呵呵的,眼
睛盯著莫金,遞過來一碗酒。
“多謝這位兄臺的好意,我們實在喝不得酒,你們喝吧,別管我們,我們休息會就好了。”莫金語氣客套,但態度堅決的婉拒。
“呵呵,呵呵,真不喝?這點面子都不給。”草上飛咧了咧嘴角,忽然笑意全沒了,瞳孔也微微收縮了一下。
莫金和他默默的對視一會,“嚜嚜”笑了兩聲,眼睛也微微瞇了起來,一道寒光一閃即逝,默不作聲,雙手抱胸就那么端端正正的坐著,把個草上飛晾在那里。
“好,好,算是我草上飛莽撞了,不曉得北邊的朋友居然喝酒還比不上我們南方人,大家說是不是呀?哈哈,哈哈!”草上飛一陣豪爽的大笑,轉身又和別人說話去了。
“對極,對極。一向聽說北方人都是喝酒的真漢子,沒想到是詐唬人的玩意,下回再看到什么北方人,我們可不能慫了。”其他商販看見這邊有人鬧酒,興致頓時高漲起來,紛紛呼喝助威,結果除了莫金這伙子人滴酒不沾,其他桌子上的酒壇是碼了一壇又一壇,酒越喝越多。
撲通,撲通,酒酣耳熱的時候,幾個喝的多的先軟倒了。司徒文心里早就有了幾分疑心,再看周遭的商販,酒氣上涌,一個個臉色都變得通紅,眼睛里更是迷惘,仿佛丟了魂魄一樣。
不消片刻,撲通撲通聲連連響起。而草上飛手下那十來個腳夫不知道何時都聚集在大堂四周,要不是莫金這伙人卡著門口,怕是連門也給堵上了,而且一個個面上帶著冷笑。
司徒文心中直跳,面色漸漸凝重了起來,暗中也提起了全身真氣以防不測。眼看一個個倒下,只有五六個平日不怎么喝酒的商販,見到這般景象,也都起疑了,去推邊上“醉倒”的人,哪里又推得動。
他們心里有些慌張,把眼望去,花娘和草上飛站到了一起,只在那里冷笑。十幾個腳夫都分散開來,不知道從哪里搞了兵器,一個個手上都多出一把三尺長的鐵刀。
剩下的商販驚恐的大叫:“草上飛,你們要做什么?”
“黑風坡,包子店,客人誰敢過,肥的切做黃牛肉,瘦的只做水牛肉……”那一個披頭散發的保兒少年站在墻角,目光陰冷的,張著一口白牙,惡狠狠的念著,不時又嘿嘿,嘿嘿的冷笑兩聲。
這不大的聲音,此刻卻像催命的閻王歌,在客棧大堂里游蕩。那些還清醒的卒販哪里還有不明白的,一個個臉色煞白,膽小的胯下一熱,一股臊氣就彌漫開來。
撲通,撲通,這次卻不是倒下,而是幾個人都跪下,在那連連磕頭。
“大王,饒命啊! 啊……”
“小的那些貨物錢財,全送給各位大哥,只求留小的一命……啊……”
“大哥,小的上有老母,下有未長成的孩兒……啊……”
一聲聲慘叫響起,只見一個個拿刀的腳夫沖上去,一刀一個就撩下了磕頭商販的腦袋,幾個商販的熱血從碗口大的斷頸處噴出來,撒出一丈遠。
花娘皺皺眉頭,猩紅的指甲一點:“兀那鳥漢子,手輕著點,可是幾天的人肉買賣,你這砍法,糟蹋了好肉。”
剩下那些人全嚇傻了,被十幾個腳夫圍上來,拿刀一陣猛搠,五六個人只是掙扎慘叫,片刻就沒了聲息。地上血水彌漫開,躺了五六具尸體,雙目圓睜,死不瞑目,身上都有幾個透明窟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