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電話的時候我還在吃早飯,豆腐腦剛喝了兩口,就去了學校。
兩個高一年級的男學生走到操場南側的廁所吸菸。
“哥,最近這七中打架事件頻頻發生,連特警都開著裝甲車守在門口了。天天晚上放學都能看見,簡直是七中靚麗的風景線。”
“那不是特警,也不是武警,那叫城管。”
“來來來,我給你點上煙。”那個矮個子剛掏出火機,突然眼睛瞪圓,驚恐地看著眼前的一幕:一個渾身是血的長髮女孩被無數根繩子吊在半空中,她的眼睛彷彿還在轉動。廁所裡傳來尖叫的聲音。
……
“死者李素,15歲,高一年級學生。”苑警官對我說,她一個星期已經來七中三次了。
“怎麼死的?”李素是文學社的成員之一,和我妹妹靳予寒一個班,同時,她也是馬昕遠的前女友。
“機械系窒息。就是被勒死的。”
“案發現場就是這裡嗎?”
“是的,經過鑑定,男廁所正是第一案發現場,死亡時間大約是7小時前,也就是昨晚11點左右。按照我的理解,女生應該都不願意進男廁所,所以我推測應該是兇手脅迫她進入的,兇手先勒死了人,然後把人吊了起來,像蜘蛛網一樣把人懸掛在了這裡。一共有九根繩子。”
“這個兇手看來不是隨機作案,這是有預謀的謀殺,兇手殺死人之後還在追求藝術感,這人心理究竟有多變態。”我忽然想到一個人,如果沒錯的話,他就算是所所糧城七中真正的夢魘。
“你覺得和殺王苗的人會是一個嗎?王苗是被鋼管穿起來,李素是被繩子捆起來,兇手好像在刻意地追求藝術感。”
王苗死亡、吳一凡失蹤、李素死亡,爲什麼糧城七中發生的案件,受害者總是我身邊的人?難道說,揭開謎題的關鍵,在於我?兇手是有意在挑釁我?還是本來就和我有過節?我想著想著,一陣嘶吼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路:
警察將馬昕遠攔在警戒線外。“讓我進去!讓我進去!”
我問魏警官:“老馬現在這情緒,我看還是別讓他進來了。”
“進來看看,就死心了。”魏警官對那邊喊了一句:“讓他進來吧。”
“李素,李素,靳皓天,李素在哪?”
“法醫已經她帶走了,回去做進一步的檢查。”
“不,不,我要再見她一面,我要再送她一程,我和她約定好文章,我還沒投稿呢!”馬昕遠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一巴掌打在他臉上:“你給我清醒點兒!你希望李素看到你這樣嗎?”
“你打死我吧,都是我太慫了,要是每天我送她回家,就不會有這種事情了。”
“自責有什麼用,別把你那窩囊廢的一面給我看,我們的朋友被人害了,哀悼沒有用,我們要找到兇手。誰他媽不是胸口插了把刀子,你越是悲傷,兇手就越猖狂,因爲在兇手看來,你的悲傷就是他最偉大的犯罪作品。是男人就給老子站起來,兇手說不定現在就在我們身邊,你不想給小李報仇嗎?”
馬昕遠捂著自己的胸口,倒在了地上。
“醫務人員!”
“快快快,叫救護車!”
看著馬昕遠被擡走,魏坤警官對我說:“你們七中有一個魔鬼。”
“那就把他抓出來。”
……
晚上,敲門聲。
“小雪?快進來。”
“你是不是寫作呢?沒打擾到你吧?”
“我梳理這些案件的思路。”
“我想問問,昕遠沒事吧?”
我把一包白咖啡倒在馬克杯裡:“當時情況太……唉,他這麼愛她,當時心肯定比插了刀子還疼,一時過不來那勁就暈過去了。真是不知道公安局管著幹什麼吃的,這是七中的第二起謀殺案了,你知不知道這個兇手多狠毒,勒死人之後還吊起來,而且昨天晚上10點到凌晨5點學校停電,所以連監控錄像都找不到。”
“你家沒人嗎?”
“沒有,我媽出差還沒回來。”
“最近好像在忙梁書記的貪污受賄調查,我聽我爸說了,梁書記下臺後,靳叔叔很有可能上任新書記。”
“不可能。”我的回答很堅定,而且直呼老爸姓名:“全市人都覺得靳文要當一把手,唯獨他自己的兒子不這麼認爲,俗話說,知子莫若父,但是反過來,知父也莫若子。誰都知道,靳文的能力是足以做一個更大的官,但是不要忘了,靳文是靠自己的政治派系逐步發展上去的,糧城的政治,無非是靳、周、陳、樑四家的政治,前三家是連襟關係,必定要聯合打敗樑家,不是嗎?如果樑家真的落敗,落馬的人就不止樑穎一個,比如還有潼安市紀檢委書記樑運超,人稱‘運鈔書記’,此人貪得無厭,而且是樑家人,你說,樑穎下臺,他還能蹦躂多久?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上頭的人考慮到我爸的工作經驗,很有可能把他調離糧城市縣委,去頂這個‘運鈔’的班,也就是潼安市紀檢委書記。”
等等……潼安市紀檢委書記,這個詞怎麼感覺好熟悉……
“這是我在案發現場附近撿到的,本來想上交給警察,但是我知道你肯定也在查案,所以……”
我拿起那頁紙,上面寫的是數學筆記,這字體我認識,是李素的。我忽然想到了什麼,立即衝進臥室去,“放哪了?放哪了?”
“你在找什麼?”
“王苗有一本數學筆記,我記得很清楚,是青花瓷的封面,可是案發後,這本筆記就是找不著了。”
“你記得這麼清楚?”
“那本子是我給她買的,快,再找找。”
我又翻箱倒櫃地找了找,突然,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拿起電話打給舅舅:“班主任嗎?你睡了沒?……好,好,我要一份高一上學期、下學期的全級成績單,發我的qq郵箱裡,對……我郵箱是1171194386@qq.com……我能破案,這次我一定能破案!”
……
“你到底是怎麼推理的?就不能跟我說說?”
“等會兒等會兒。”我一邊滾著鼠標翻成績單,一邊拿出筆進行記錄,隨後,我又劃掉幾個排除的人,對徐小雪說:“這就是嫌疑人名單。”我打電話給苑雅思,讓她來找我。
……
“我們知道你這位破案天才要來,所以等了很久了。”魏坤說。
“魏隊長對這兩起案子都很用心啊。”
“相比更用心的,還是靳大神探吧?現在我倒是很想聽聽你的說法。”
“犯罪心理學研究中,有一個典型的心理效應,叫暈輪效應,我想大家以前都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那便是主觀臆斷。”我說:“我們可以通過案發現場的證據去推斷兇手的年齡、身高、體重,但是有一項是我們難以分析的,就是性格。”
“暈輪效應?怎麼不叫暈車效應?”苑雅思問我。
“暈輪效應,說簡單點兒,就是以偏概全、主觀臆測。當人們抓住事物的個別特徵時,習慣以個別推及一般,就像盲人摸象一樣。把並無內在聯繫的一些個性或外貌特徵聯繫在一起,斷言有這種特徵必然會有另一種特徵;說好就全都肯定,說壞就全部否定,這是一種受主觀偏見支配的絕對化傾向。總之,暈輪效應是人際交往中對人的心理影響很大的認知障礙,我們在犯罪心理學中要儘量地避免和克服暈輪效應的副作用。就比如說這起案件,我們就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我們把排查重點放在了學習或者愛情上失利的人身上,我們爲什麼會這樣想呢?因爲在學生時代,學生受到的困擾大多數無非來源於學習壓力和青春期戀愛,但是我們不能以點概面,因爲這個兇手,是一個變態,所以分析他的心理,就不能再用正常的思路。”
“您就別繞彎子了,天才。趕緊進入正題吧。”
“就在今天,我發現了一個重要證據,王苗死亡後,丟了一本數學筆記,而李素則是丟了一本物理筆記,衆所周知,王苗與李素都是熱愛學習的好孩子,她們兩個在各自年級中的成績都名列前茅,甚至經常拿到第一。”
“你是說,兇手把學霸的學習筆記當成了一種……戰利品?”
“所以我們便可以側寫這個人的性格特徵了。此人一定不屬於高一年級,因爲在1、2、3樓呆著的人是沒多少機會知道6樓修樓頂,還有鋼管的事情的,當然也不屬於高三年級,因爲他們在另一教學樓。所以這個人屬於高二年級,此人在上高一成績一定非常突出,但是不知道什麼原因,這個人的成績漸漸降了下來,他對學霸的羨慕逐漸變成了嫉妒和恨,所以他才選擇殺這些學霸,他對女性下手,說明這人的頭腦還算清醒,知道殺掉女性的可能性大於男性。通過對比、排查高一成績單,我確定了兩個有嫌疑的人,第一個人叫曹彥,高一入學總分1050,考了965分,班級排名第七。高一下學期期末總分950分,考了641分,班級排名第三十九。還有第二個嫌疑人,叫靳皓天,高一高二成績差異很大,也符合此犯罪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