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銀絲垂墜懸崖。
王策猶如蜘蛛吊住這條銀絲,把身上的外套一翻,化為灰撲撲的色彩,和懸崖石壁混成一色。
三名武尊飄然從天上掠過,并沒發現王策的存在
。
王策在心里罵了一句,心口的傷裂開了,摸得一手鮮血。重新把心口的傷包扎起來,面無表情的看著山崖上。
掐指一算,已經傷了七名錦營高手。王策若有所思:“還要再傷六個?!?
“不曉得柳夜行身邊是否有武宗!”王策細心的回憶,此番柳夜行帶在身邊的,大約有五十人上下。
從這三個時辰的觀察,似乎是有一組五名武尊,按正常武力配備,應該有兩組斗罡高手。有沒有武宗,王策不好判斷,只能靠猜的。如果有,那就大體只有一個。
如果有武宗,此時美女師父出馬提條件,那武宗應該派去京城了。王策瞇眼,一點寒光浮現,剩下一組武尊分布在搜索區,他故意出手暴露,五名武尊應當會聚過來。
王策抹平額頭皺紋,拈下巴琢磨。
守備軍來了,東北軍也來了。人看起來多了,可三個系統的人攪合在一起搜索,那絕對會有一時的混亂,絕對存在漏洞。以錦營的能耐,應該很快就會堵住漏洞,制止這種混亂。
王策忽然咧嘴快活的笑了,這就是他一直在等待的機會!
三個系統的人馬搜索,不論作風還是其他,都不一樣,絕對會有天大的漏洞。人多好辦事,但人多了,往往也會出現新的問題。錦營不會察覺不到漏洞,不過,王策要的就是錦營補上漏洞的那一會。
王策承認錦營很厲害,變幻搜索線,縱然在運動中有規律破綻,很快也就不存在。不過,破綻這種東西,不一定要人家主動露出來,誘導也是一種方法。
…………忽然一條黑影襲擊一名錦營高手,轉眼就消失。
王策很善于學習,前幾曰那名刺客的風格,隱隱也被他學習了。
轟然一下子的混亂,連續又是兩人被王策偷襲得手。主持搜索的錦營官員冷靜喝令:“不要慌亂。他不會殺你們,也不敢殺。”
“王策想制造混亂逃走,你們絕對不能亂!”
有官員主持,本來擅長進攻的錦營很快就在并不擅長的領域里淡定下來。怕個毛,王策又不敢殺他們。
忽然密林的遠處傳來一陣搔動,有人大喊:“他在這里!”
一名高手匆匆趕來:“大人,他又襲擊了一個人,這次他把我們的制服給脫掉了!”
“嗯?他想冒充我們的人混出去?!边@官員凜然:“把守備軍的百戶喊來,準備口令傳下去?!?
又一名手下領著一名軍官趕來:“大人,這位是東北軍的參領大人,他率領了三百人過來協助搜索。”
“很好。讓他們也準備口令。”
口令有個屁用。
王策不動聲色,回憶錦營的搜索線,雙手雙腳并用,毛茸茸的手套和鞋子讓聲音變得幾乎沒有。他細細的聆聽腳步聲:“是錦營的。還有一些雜音,很亂?!?
是東北軍
!王策松了口氣,東北軍終于趕來加入搜索了。他最多只有一盞茶時間突圍。
就是此時!
王策宛如貍貓,在雜音四起的時候,沿著東北軍和錦營的搜索線中間的一條扭曲斜線潛行。往前十多米,王策思量一下,略微調轉一下方向,再往前十多米,再轉一下方向。
如斯一番,東北軍和錦營的人馬完全沒發現,就在距離自己中間大約不到二三十米的地方,王策好像未卜先知一樣洞察了他們的規律,趁著一時的混亂,居然神不知鬼不覺的突破第一道搜索線。
幾乎是一種無比驚魂的方式,在茂密的樹林中和灌木中,王策輕悄悄的貼著錦營呈現對角“之”字運動時,擦著那一條線活動。
看來險之又險的突破防線,王策卻是相當淡定,并不感到驚訝和危險。如果這都不亂,那錦營一早一統天下了。
夾在兩條防線中間,王策氣息不動,等待好一會。如果沒意外,錦營很快就會發現這混亂,并終止混亂。
守備軍和東北軍有人數的優勢,奈何不是同系統,如果他是錦營的人,唯一終止混亂,又發揮兩軍價值的辦法,就是讓兩軍接管第二道搜索線。
不一會,東北軍的人一邊咒罵一邊大喇喇的走出來,沖前邊的人嚷了口令:“我們來接管的,你們進去搜?!?
然后,王策施施然的貓著身子,在接管防線的時候,用一種度假的方式,優哉的突破最后一條搜索線,跳出包圍圈。
看來無比兇險,然而在王策來看,這簡直就是旅游踏青一樣輕松。
如果讓人看見他的輕松,要么以為自己白瞎了一雙狗眼,要么以為錦營統統都是擺設,要么以為他是瘋子。
已經很多年沒人能用如此輕描淡寫的姿態,不靠武力的調戲錦營了。王策或許是百年來的第一個。
…………廟宇外,干柴在火堆里跳躍出噼里啪啦的火焰,讓每一個人的臉色都顯得反常。
一名特務吭哧吭哧的扛著一個布袋跑回來:“大人!”
柳夜行示意退下,從布袋里取出吃食:“蘇大人,蘇大師,想必都餓了,正好早前派人去縣城買了點吃的。”
山巒中偶爾是一聲聲的回音,包圍王策的地方,距離此地大約五十里,其實什么都看不見。蘇仲言沉吟:“天亮前就能抓住他了?!?
“并非抓,是請。”柳夜行糾正,看了一眼山巒,還是什么看不見:“他已經暴露行蹤,如果沒有其他手段,最多一個時辰就會被請過來?!?
把各色吃食擺放好,柳夜行示意請:“蘇大師,你是受人尊敬的地煉師,你本是大律人,為大律效力乃是最好不過。北唐也好,王策也好,怎么比得上大律?!?
蘇寐冷笑,沒人知道她之所以能突破為地煉師,是因為王策身上的“完美靈紋”。不說關系和感情,光是“完美靈紋”,她就不會考慮其他,就算是天煉師,面對“完美靈紋”也幾乎不會有其他選擇。
柳夜行知道說錯了,煉師最喜云游四海,最沒有家國觀念的就是這一群人,說對祖國的感情,那就是自討沒趣
。
你對某個煉師說看在黨國的份上,拉祖國一把,那沒準有用??赡阋姨岢鲭x譜一點的要求,你看煉師不吐你一臉狗屎。
蘇寐冷笑道:“大律是大律,阿策是阿策。我相信他,若是愿意,成就未必就比大律差多少。”
憑王策的天賦,似乎沒人懷疑。柳夜行也只能笑道:“他有天賦,可要修成武宗武帝要多久,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他要么是開創世家,要么是開宗立派,”
“宗派有意思嗎?雖然強大,可不過是關起門來自娛自樂?!边@話刻薄了,卻一針見血。
蘇仲言拈了一塊糕點大口大口吃下,擦了一下嘴巴,似乎不想侄女被逼迫,突兀的轉移話題:“不死鳥是什么?”
不等解釋,他就說起了另一件事:“早前東北府開始整軍,兵部也補充了大量新兵,各種裝備軍械也在陸續籌備。還有……糧草,很多糧草正在往東北府運輸?!?
“東北府和蠻子將會是一場大戰。”蘇仲言沉聲道。蘇寐和柳夜行不知其意。
蘇仲言很用力的補充:“從大軍調動和各色軍械補充來看,會是一場很大很大的大戰!”他的眼波中充滿了亢奮,卻突然說:“錦營幾時知道不死鳥?”
“有些時曰了?!绷剐须S口一答,頓時面色漲紅,仿佛想到某個可能,顫聲道:“不死鳥是兩個多月前進入北洲!”
蘇仲言輕聲道:“兵部為東北府補充軍械和囤積糧草,從兩個月前開始?!?
“呵呵,有意思,莫非大律準備做掉蠻國了?”
其他人都去搜索了,廟宇里里外外只有蘇寐三人,以及數名負責傳令的錦營特務。這時的聲音,顯然不是從這幾個人口中發出來的。
那就是……柳夜行駭然猛的扭頭,把脖子扭得咔一響,掩不住震驚:“你怎么出來的!”
王策咧嘴歡樂:“我走啊走啊,不知不覺……”一劍爆發光華,鬼魅般的圈住這名襲擊他的錦營特務脖子上,淡淡道:“不知不覺就走出來了!不論你們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柳夜行只覺胸口氣血沸騰,一股子沖上腦袋。隨便走走就走出來了?你以為錦營的人全他娘的是木樁啊,你有本事從派出所毫發無傷的走出來試試!
許多年了,能不靠武力就跳出錦繡營包圍圈的,或許就只有王策這一個。
蘇仲言目瞪口呆,雖然錦營不擅長防御,卻也不是隨便來一個人就能輕松突破的吧。他忽然感到毛骨悚然,心中微微一抽,忽然發現侄女的擔憂似乎很有道理。
如果王策能輕松的戲弄錦營,玩弄蘇家在股掌之間,似乎也未必多難。
柳夜行或許沒有談季如變態,卻也是人精,迅速冷靜:“放了他吧。”他向幾名手下示意不必動手。
王策表示無所謂,抖動手腕,滴水劍消失。悠然的坐在驚喜交集的蘇寐身邊,一派自來熟的抱怨:“你們這些人啊太官僚了,吃好的喝好的都不喊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