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凡也不知道大人到底想要聽什么,就將自己查到的關于馬其志的事情都說了,孫長鳴聽了半天,有些不耐煩的時候,云凡終于說到了他感興趣的部分:“另外這馬其志少年得志,為人有些張狂輕浮,曾經有一次,路上遇到了北獄指揮使梁玉指大人回京,風吹起了車簾,他看到梁玉指大人的真容,本是驚為天人當場就要上前攀談,卻被同伴拉住,說了梁玉指大人的身份,馬其志當場愣住,脫口說了一句‘原來是老阿姨啊’,被梁玉指大人聽到,當場賞了他一指,打的馬其志吐血休養了三個月。”
“為了這件事情,據說宋公權大人暗中還找了梁玉指大人,只是不知最終結果如何。”
孫長鳴暗呼一聲好家伙,我要是梁玉指,我也懷恨在心啊!
梁大人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物,多半是事后越想越氣,覺得那一指打的輕了,可是因為宋公權阻攔,再加上她畢竟是北獄指揮使,要注意自己的身份,不好再因為一句話對晚輩出手,所以才忍了下來。
結果馬其志好死不死要去參加什么龍蛇榜,只怕梁大人知道這個消息后是喜上眉梢,終于逮到機會了。
她說北獄鎮撫司下面,沒有年輕才俊能勝馬其志,恐怕也是半真半假,畢竟她直接派手下去打馬其志太明顯了。
這么短的時間內,云凡能查出來這些,孫長鳴滿意點頭:“做的不錯。你繼續負責這件事情,我要歐陽嘯和馬其志的一切細節資料,包括他們修煉的根本功法,所擅長的神術、法器,斗法時喜歡用的戰術,甚至是有什么隱秘手段等等,越詳細越好。”
“屬下遵命。”
孫長鳴不打算對宋公權和歐陽嘯示弱。
擊殺高銀花的事情,自己雖然越界了,但是事急從權,己方事后也補發公文向總司衙門說明了情況。
而你宋公權手下藏著個人奸,本就有失察之責;我和你并無統屬關系,你卻又派了人拿著什么手令要來責難我,就有些過于跋扈了。
況且接下來,孫長鳴本就要在龍蛇榜上教訓一下馬其志,雙方之間的關系必然是敵對的。
孫長鳴已經想好了,如果歐陽嘯只是來問詢一下,自己解釋清楚了高銀花的事情,他們便不再咄咄逼人,那么自己也就不再糾纏宋公權對于手下的失察之責。
龍蛇榜上遇到馬其志,下手也會輕一點。
但如果歐陽嘯以為可以仗勢欺人,孫大人自然也不會跟他客氣。第五大境六餐又能如何?氓江上下可是本官的地盤!
接下來幾天,孫長鳴不再去想宋公權和歐陽嘯的事情,專心于公務。一面督促王天立等器師煉造三重天大型法器,一面帶人將煉造好的法器安裝在防線上。
柳四白和廣慶堂的借款談判很順利,以氓江都司未來一百年的采藥人收入作為還款,借貸一億靈玉!這筆錢會在兩年內分四筆到位,足以支撐銅棺峽防線的大部分開銷。
暗中孫長鳴又不斷地督促沌魈:多收小弟、多搶地盤!
東家既然不在眼前,雇傭的伙計當然會偷懶,但是沌魈再怎么偷懶,在孫長鳴不斷的催促下,還是要動一動的,而且它原本龐大的領地也需要手下來看守,于是這幾天下來,它收服了兩頭六階,幾十頭五階,更低的懶得去數,勉勉強強維持住了自己的領地。
沌魈引發的連鎖反應是:滅域深處的強大妖異們有了一個去處,沒有繼續向外擠壓,于是氓江都司的防線,這幾天發現壓力減輕了不少。
就是不知道這樣的好日子能維持多久。
歐陽嘯并非孤身而行,到了他這個身份地位,雖然不如柳值的聲勢,但也有自己的追隨者,這一次出來,就帶了三名家將。
朝天司的供奉一般都沒有實權,但是歐陽嘯是個例外,他是中獄鎮撫司目前最有可能突破到第六大境的修士。因此宋公權對他極為看重,有著不亞于孫長鳴的實權,而且在中獄鎮撫司中地位還更高。
三名家將一路上鞍前馬后的伺候著,抵達了定波府。歐陽嘯卻吩咐一聲:“不急著去氓江都司,本座聽說這附近有一座鬼市,你們去打聽一下。”
“是。”三名家將領命,先在府城內尋了一家高檔的客棧請歐陽嘯安頓下來,然后他們各自出去打探消息。
他們也知道自家老爺打聽鬼市的用意。
歐陽嘯修煉的本命功法,叫做萬厄劫波訣,以吞噬“萬厄”,歷經“劫波”的方式晉升。其中的“萬厄”又以陰鬼為最佳。
因為修真界對于陰鬼最為熟悉,有著諸多克制手段,收服吞噬起來安全性很高。
家將們出去之后,歐陽嘯在客棧的天字號上房中盤膝坐下來,慢慢的心頭寧靜,規劃著自己未來的修行之路。
成為第五大境六餐已經快十年了,這段時間以來他時常有“心血來潮”的感覺,知道自己突破第六大境“元侯境”的契機即將到來!
曾經有數次,他感覺自己就要破境了,卻總是差了一點,讓他心中無比遺憾,但是無論如何也要抓住這一次的契機,錯過了可能就再也沒有。
不管是什么樣的修行天才,也不敢說自己此生一定可以邁入第六大境,所以歐陽嘯心中其實分外激動。
元侯境,乃是修真界的“百里侯”,在這一境界,最大范圍可以操控百里之內的一切天象、地變、元氣等等。
對于低境界的修士,擁有著碾壓的優勢。
只有到了這個層次,才真的有了傳說中那種“執掌天地”的大威能!
這一次宋公權找到自己,出來執行這樣一個看起來不算重要的任務,歐陽嘯本不想來,但是聽說這附近有一座規模極大地鬼市,而且已經成了附近幾個郡異類修真的聚集地,這才動了心思答應下來。
“只要吞噬了那鬼市中的陰鬼們,本座應該就可以晉升元侯境!”
“本座心有感應,這就是本座的機緣,萬萬不可錯過了,一旦錯過怕是此生再也沒有機會問鼎元侯境,是要抱憾終生的。”
“這件事情,比指揮使大人的任務更加重要!”
也是因此,他帶來了自己手下最強的三位家將,兩位第四大境,一位第五大境一餐。
三名家將也沒有讓他失望,傍晚的時候都打聽到了消息,興奮回來報告:“老爺,合該是您的機緣!”
“這鬼市就在黃石縣附近的氓江邊,規模十分龐大,據說每半月一次小集,三個月一次大集,便是平時里面的鬼物也是密密麻麻,如今已經聚集了周圍這幾個郡大部分異類修士。”
“其中必定有許多實力足夠的大鬼,老爺吞噬了,一定能晉升元侯境!”
歐陽嘯露出一個滿意的微笑,問道:“鬼市的實力如何?”
“據說有四位主宰,具體實力未知,說什么的都有,最夸張的還有人傳言說最強的主宰已經達到了六階,不過這些江湖傳言多半不可信的。我們判斷,也就是五階,這種不在滅域內的鬼域,受限于其自身,不可能誕生六階大鬼的。”
這一點歐陽嘯倒是認可家將們的判斷。
滅域中會時常誕生六階大鬼,但是滅域之外,那些鬼域本身就有缺陷,幾乎沒聽說過有六階的存在。至于那些傳說,三人成虎罷了。
事實上如果不是孫長鳴用令簽應物提升了鬼域,萬魂王它們還真的無法晉升。沒有遇到尊主之前,它們已經卡在原有的境界數百年了。
歐陽嘯又問道:“具體位置打聽到了嗎?”
“打聽到了,據說只要是夜晚,在黃石縣附近的氓江走一走,就能看到那鬼域,一片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也就是定波府這種地方沒什么有實力的修士,如果是在大城附近,這鬼市根本不可能發展到這個程度,早就被人剿滅了。”
就有家將湊趣說道:“這就是上天給老爺準備的機緣啊。”
“哈哈哈!”主仆一起開懷大笑,歐陽嘯便說道:“收拾一下,準備出發!老爺我若是能夠晉升元侯境,自然少不了提攜你們。”
于是一群人在客棧里留下了銀錢,悄然出了城往黃石縣而去。城門馬上就要關了,主仆四人出來的時候,正好遇到了一只南方來的商隊,被城門口的兵士刁難,暗中塞了不少銀子才被允許進城。
商隊中,有個面目黝黑,滿臉絡腮胡子的護衛首領,不著痕跡的掃了四人一眼,卻并沒有說什么。
路上家將甲主動請命道:“老爺,我有魂魄通幽之術,不如讓我為老爺前驅,先探一探那鬼市的虛實。”
這件事情對歐陽嘯十分重要,因此慎重一點也好,歐陽嘯考慮了一下點頭道:“甚好。老爺若是成了元侯,你當居首功!”
另外兩位家將暗中嫉妒,卻也是無可奈何。
家將甲年紀很大了,投效到歐陽嘯門下之后,靠著歐陽嘯得提攜,終于破鏡成了第五大境一餐,修行天賦比不上他們兩個。可是歐陽嘯卻一直大力提攜,兩人也是不解,卻沒辦法向老爺詢問。
這次奪了首功,以后必然更加受老爺照顧,自己兩人卻是要一直落后下去了。
家將甲猜到了兩名同伴心中所想,卻也是暗暗冷笑,你們兩個蠢貨,根本不明白正是因為你們資質不俗,老爺才不敢大力提攜。你們境界上去了,必然會追求更遠大的前程,豈會安心留在老爺身邊輔佐?恰恰是我這種看上去沒有什么大前途的人老爺才會放心。
否則這魂魄通幽之術,也是老爺尋來的,為何只有我能修行?
他們凌空飛遁,很快就到了黃石縣,果然是沿著氓江兩岸搜尋了一番,就看到遠處江邊有一片燈火通明之地,隱隱傳來了喧鬧的聲音,似乎是一片繁華快樂的所在!
他們在一座山峰頂上按了飛劍落下去,家將甲一抱拳:“老爺,小的去了。”便獨自步行下山,來到了鬼市外面七八里的位置上,找了個隱蔽之地藏好身軀,然后默念咒語,掐起了法訣,一股渾渾噩噩的黑灰身影,從他頭頂上飄蕩出來,落地之后身上的靈性轉移過來,身影活泛了,看上去和陰鬼毫無區別,便朝著鬼市入口而去。
萬魂王正在閉關,它可是在尊主面前立下了軍令狀,若是不能在老爺引來那一只鬼軍之前突破到七階,可是要把整個鬼域都輸了去。
ωwш★тt kΛn★C 〇 但是也有偷懶的,比如溺斃鬼妃,天一黑就在氓江中游蕩,一門心思等著恭迎尊主,順帶著借用氓江水靈修煉一番。
再比如尸魃,這些天有些失魂落魄,自從上次見了自己的那只同類之后,它就覺得自己心里怪怪的。
當時乍一見這個小女孩,當場就拔腿而走,可是事后卻又總是想起這個不大一般的同類。于是總想著去看望一下,畢竟這偌大的鬼域之中,只有自己和她兩個同類。
可是那小妮子也不知怎么回事,最近一直不在鬼域中,聽說是被二老爺帶出去了。尸魃就對二老爺十分惱火,但人家是爺孫倆,它也不好對二老爺破口大罵。
就這么時常去“一成當”看一眼,然后有些失魂落魄的回來。
萬魂王在閉關之前,可是交代了另外三位主宰:你們若是不愿閉關苦修,那就齊心協力好生經營鬼域,尊主說了要盡量將鬼域擴大。
結果三個人中,只有“頗有上進心”的骨海之主認真的想要提升鬼域,在自己的臥龍鳳雛張屠戶和蝠道人的輔佐下,那是一頓操作猛如虎然后鬼域并沒什么卵變化。
唯獨有用的,是財鬼判官,制定了一項項政策執行下去,鬼域肉眼可見的擴張了起來。
家將甲成功地混進了鬼域中,四處一看也是暗中竊喜:這鬼市的規模真大呀,縱橫交錯已經有了十多條街道,每一條街道都十分繁華。入眼可見二階三階的小鬼兒數之不盡,少說也有好幾萬!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的精怪三兩萬,沒想到我大吳朝境內,還有這種好地方!
他也不買東西,到處打聽這消息,主要就是旁敲側擊的詢問這鬼市的四位主宰,到底是什么實力。
但是鬼市中最近的風氣不大好,你不買東西還問東問西,三兩句之后,那些攤主、店主就冷了臉色,一問三不知將他打發了出去。
家將甲問了半天什么也沒打聽出來,心中罵著世風日下,一抬頭就看見一個氣派的門臉,上面掛著一張匾額:一成當。
門口大鬼小鬼進進出出,顯得十分熱鬧,而且每一個出來之后都顯得十分滿意,店里面伙計不少,迎來送往滿臉熱情。家將甲心說這家看起來態度不錯,應該能問出來點東西,于是一抬jio就進去了。
二老爺這段時間總是不在店里,蝠道人一個人照應不過來,而且他還經常被骨海之主請去問計,于是招了四個伙計照看生意。
家將甲一進來,就有伙計迎上來:“客官是買還是賣?”
“看看、我就看看。”
伙計立刻換上了一個似笑非笑的神情:“那您今天來的可不是時候,我們二老爺不在,不能白嫖他老人家的鑒定術。”
這都成了鬼市中的一個梗了,其他的客人和伙計一起笑了,弄得家將甲一臉的莫名其妙。
那伙計就撇下他去接待別的人了,家將甲又被冷落,心中正在大罵,忽然看到一個道人進來,伙計們都殷勤打著招呼:“二掌柜回來了。”
家將甲立刻上前攀談詢問:“在下初來乍到,這鬼市中,可有什么規矩?”
蝠道人剛從骨海之主那里回來,隨口敷衍了兩句,家將甲便跟著問道:“不知四位主宰脾性、實力如何?在下有意在此處長居,只是還不熟悉此地,有些拿不定主意。”
蝠道人生前闖蕩江湖多少年了,家將甲一露話頭他就感覺不對勁,一面繞著話不正面回答,一面暗中通知骨海之主:大人,有個家伙看上去不像好鬼!
骨海之主今天把蝠道人叫過去,是因為這段時間,他自感被財鬼判官“壓制”的有些厲害——當然財鬼判官并無這種感覺——他想要請自己的左膀右臂給出個主意,怎樣才能扳回一局。
三人商議了半天,張屠戶是一問三不知,蝠道人也沒什么好辦法,只好說了些云山霧罩的話安慰了骨海之主。
骨海之主送走了兩人正在苦惱,卻沒想到蝠道人立刻就將功勞送到了自己眼前,這可不就是一個好機會,壓制財鬼判官一籌嗎!
鬼域中的防御力量,目前成立有一營鬼兵,骨干就是那些鬼騎士。原本這些家伙跟骨海之主很親近,可是財鬼判官來了之后,鬼騎士們也都看得出來,財鬼判官能力更勝一籌,慢慢的就跟財鬼判官走的近了,這讓骨海之主十分郁悶。
其實吧,這事兒要讓財鬼判官自己來說,那真是:在下也沒有什么大本事,全靠同行襯托。
主要是骨海之主。
現如今鬼域的防務也都是財鬼判官一手操辦,骨海之主心說我要是抓住了一個奸細,豈不是就能證明你財鬼判官無能,布置的防務漏洞百出?
它當即嘶吼一聲,正要卷起自己的骷顱頭狂潮忽然靈機一動:不可如此,驚跑了那奸細。待本座悄咪咪的過去,抓了他立刻搜魂審訊,拿到證據就甩到財鬼判官的臉上!
至于說骨海之主所謂的“悄咪咪的過去”,就是一大片白森森的骷髏首,大大小小順著地面滾過去,鋪滿了整個街道,行人紛紛躲避,猜測著這又是誰惹到了主宰大人。
骨海之主到了“一成當”外面,整條街道都已經清空了。它哈哈一聲怪笑,無數骷髏頭呼啦一下子上去,將整個一成當緊緊包裹住,然后大聲吼道:“蝠道人,奸細在哪里!?”
蝠道人也是一陣無語,有您這么辦事兒的嗎?我說這人可能有問題,不應該是慢慢試探,找到了確切的證據再行抓捕嗎?您怎么不分青紅皂白,直接就抓人了
這要是弄錯了,可是要敗壞鬼市名聲的,傳揚出去那些外人誰還趕來?
但是骨海之主這一吼叫,蝠道人就看到自己面前的家伙,身子好像打擺子一樣左右搖擺起來。
家將甲沒想到自己這么快就暴露了,不過倒是也不慌,我也是第五大境的強者!
“喝!”他一聲大叫,魂魄身軀迎風而漲,一團團靈火飛出來,在身外凝聚成了火鴉、火虎、火蛇等許多形態
骨海之主興奮地哈哈大笑:“本座何其英明,就知道你有問題!”
然后轟隆一聲,無數的骷髏首壓下去,可憐的一成當直接塌了,家將甲的魂魄之體噗的一聲冒出了一股火焰,然后就熄滅了。
在臨死之前,家將甲暗道一聲不好:這主宰好強大,怕不是真的有六階了,我竟然毫無還手之力。
老爺,危!
可是骨海之主對于他來說,實在太強大,他連一個消息也沒傳遞出去。
骨海之主吞了家將甲,搜魂之術展開,不由得咦了一聲,然后說道:“蝠道人,跟我來。”
遍地的白骨骷髏首嘩嘩啦啦的滾了回去——其實已經不必如此“悄咪咪”了,他可以堂堂正正的走回去,但是骨海之主沒反應過來。
蝠道人納悶,顧不上一成當,急忙跟著骨海之主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