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夏聽郭勝說了死囚吳三的事,眼睛微亮,嘴角抿出絲絲笑意,出了片刻神,輕輕撫掌,看起來十分愉快的笑道:“這就都能對上了。”
郭勝一臉笑,姑娘智珠在握的樣子真好看。
“吳三的事,不用多花功夫,不必理會,只當(dāng)不知道。告訴富貴,看著江延世,什么時(shí)候江延世出城了,就分一半的人出城,聚到你這里來,城里留的,挑耳朵長腿長的。還有,盯著蘇燁和二皇子,要是蘇燁和二皇子離開京城,立刻稟報(bào)。”
李夏接著吩咐,郭勝連聲應(yīng)了,抬頭看著李夏,猶豫道:“十七爺,有點(diǎn)兒反常。”
李夏輕哼了一聲,“他好好兒的,不用擔(dān)心。”
“是。”郭勝聽李夏這么說,立刻放下心來,垂手退出。
看著郭勝出去,李夏坐下,接過端硯奉上的茶,出了一會兒神,吩咐請韓尚宮來。
韓尚宮進(jìn)來的很快,端硯退到門外守著。
李夏示意韓尚宮坐,“您覺得,要是誠心誠意為父母祈福超度,對皇上來說,哪座寺最顯誠心,最靈驗(yàn)?”
李夏看著韓尚宮,直截了當(dāng)問道。
“婆臺寺。”韓尚宮答的極快,“婆臺寺的前身,是前朝的福音寺,福音寺算是前朝的國寺,福音寺燒毀前,先李太后年年都到福音寺上香,為國祈福,現(xiàn)在的婆臺寺,是先李太后和長沙王府的古太夫人出資重建的,宮里都覺得,婆臺寺才是真正福緣深厚,佛法高深的地方。”
李夏輕輕吁了口氣,婆臺寺確實(shí)是極佳的地方。
當(dāng)天,李夏和秦王一里一外,睡到子時(shí)就起來,沐浴香熏,誠心齋戒,以進(jìn)行三天之后的祭祀。
……………………
京城陸府,漿洗房的宋婆子急匆匆沖向阮夫人居住的正院,離院門十幾二十步就站住,揚(yáng)聲沖門口的婆子招手呼喚,“老張,煩你稟一聲,我有急事,要緊的事,請夫人叫個人出來。”
守門的婆子老張見宋婆子這幅作派,趕緊直去稟報(bào)了,片刻,阮夫人身邊的管事嬤嬤鄭嬤嬤出來,剛要下臺階,宋婆子沖鄭嬤嬤揮著手,“鄭嬤嬤別過來,就這么說話。”
“這是怎么了?”鄭嬤嬤唬了一跳。
“不得了了。”宋婆子氣急敗壞到要抓狂的模樣,“真是氣死我了,漿洗房里壽姐兒,五天前,得了兩天假回去,誰知道她弟弟正出水痘,她回來之后,竟然一聲不響,今天早上,她也發(fā)出來了!一頭一臉的大水痘!她還不承認(rèn)!好在她從來不經(jīng)手大娘子的衣服,夫人的衣物,她也不經(jīng)手,可是……”
宋婆子哭腔都出來了。
鄭嬤嬤圓瞪著雙眼,唬的簡直要魂飛,也顧不上訓(xùn)斥宋婆子了,只點(diǎn)著她,“你快回去,把漿洗房先封了!來人!老沈呢!你帶人去,把漿洗上的人都關(guān)起來,查那個壽姐兒,去過哪兒,見過誰,來人,去請?zhí)t(yī),十七爺呢?快去請十七爺,可不得了了!”
宋婆子哭出了聲。
大娘子要是有點(diǎn)兒什么不好,哪怕就是身上臉上添了個痘疤,她和她一家子都完了。
鄭嬤嬤一頭沖進(jìn)垂花門,將壽姐兒的事急急說了,李冬擰起了眉,看向阮夫人,“阿果太小……”
“言哥兒和毛毛還沒出過痘……”阮夫人幾乎同時(shí)說道。
“你去細(xì)問問,這院子里有沒有那個壽姐兒經(jīng)過手的東西,在這院子里侍候的,還有哥兒和毛毛身邊侍候的人,有沒有跟壽姐兒說過話遞過東西的。”李冬回頭看向蘇葉吩咐道。
蘇葉臉都有點(diǎn)兒青了,答應(yīng)一聲,急忙出門,點(diǎn)了幾個人趕緊去查去問。
阮十七兜了一圈,剛剛回到衙門,陸府去尋他的小廝幾乎和他同時(shí)在衙門口下了馬。
阮十七聽小廝稟完,一把揪過個經(jīng)過的小吏,托他替自己告?zhèn)€假,他家里出大事了,他得趕緊回去。
阮十七騎著馬,一口氣沖進(jìn)陸府,在府門口跳下馬,仰頭看著朱漆鮮亮的大門,猛呼了口氣,心情十分愉快。
這什么水痘,他不管是誰的手筆,這會兒他也懶得多查,這是陸府,不管是內(nèi)鬼還是外鬼,都是他陸儀的事。對他來說,他只知道這是瞌睡送上門的枕頭!
阮十七直沖進(jìn)二門,一邊走一邊指著要迎上來,或者根本不是迎上來,而是要趕緊避開的仆婦下人,“都離爺遠(yuǎn)點(diǎn)!越遠(yuǎn)越好!都是怎么當(dāng)差的?水痘也能傳進(jìn)府,你們大娘子才多大?這是要命的事難道不知道?”
阮十七一邊走一邊大聲呵罵,時(shí)不時(shí)把手里的鞭子甩的啪啪響,一幅憤怒的不能自抑的模樣。
阮十七直沖到阮夫人正院門口,離院門四五步站住,用鞭子點(diǎn)著帶著絲絲驚恐看著她的看門婆子老張,“去請你們十七太太出來,快!”
老張哎了一聲,趕緊跑進(jìn)去傳話。
李冬出來的很快,神情焦急,跨出院門,提著裙子幾步?jīng)_到阮十七面前,話沒說出來,眼淚先掉下來了,“你來了,漿洗上有人染上了天花,蘇葉正在查這院里,還有言哥兒和毛毛身邊侍候的人,太醫(yī)也該到了……”
“別急,有我呢,沒大事。”阮十七看到李冬,渾身的張揚(yáng)不耐立刻沒了,“你聽我說,你和阮氏趕緊把人查清楚,你和阮氏,還有言哥兒和毛毛,阿果身邊侍候的人,沒事兒的都帶上,趕緊收拾收拾,咱們這就出城,到婆臺山避幾天去,水痘已經(jīng)帶進(jìn)這府里了,防是沒法防了,避出去是最好的辦法,快去收拾,外頭太醫(yī),還有別的,有我呢。”
阮十七說著,輕輕拍了拍李冬,示意她放寬心。
聽他這么說,李冬長舒了口氣,“那也好,我去跟阮氏說一聲。”
“快點(diǎn)收拾,不用收拾太多東西,別莊那邊東西全,要少什么,就到咱們家去拿,這邊的東西動用的越少越好。”
“我知道。”李冬回頭應(yīng)了句,急急進(jìn)去,和阮夫人匆匆收拾了些東西,阮夫人抱著阿果出來,李冬帶著言哥兒和毛毛,上車出城,往婆臺山別莊避痘去。
阮十七心情愉快的看著十幾輛大車依次出了陸府大門,一躍上馬,剛要抖韁繩跟上,突然又勒住馬,煩惱了片刻,嘆了口氣,招手叫過小廝吩咐道:“你去一趟李家,先把這府里這痘的事,跟夫人說說,再跟夫人說一聲,痘的事沒大事,避到城外不過是防患于未然,就是走得急,吃食上頭沒來得及準(zhǔn)備,問問夫人府上有沒有可用的食材,要是有,就讓人往別莊送一趟。”
小廝答應(yīng)了剛要走,阮十七又叫住他,接著吩咐道:“出來再去趟徐家,把這些話跟徐舅爺說一遍,說一遍就行了,別的不用多說,問了你就說不知道。”
小廝是跟在阮十七身邊侍候了好幾年的了,久經(jīng)歷練,知道他這吩咐是什么吩咐,利落的答應(yīng)一聲,上馬直奔李家三房府上。
李夏沐浴齋戒到第二天,郭勝悄悄進(jìn)來請見,稟報(bào)了兩件事。
其一,江延世領(lǐng)了巡查皇莊及京畿春耕春種的差使,午后出的城。
第二件,是陸府內(nèi)有水痘發(fā)作,阮十七帶著李冬和兩個孩子,以及阮夫人和阿果,到婆臺山陸家別莊避痘去了。
李夏愕然之后,眉毛都豎起來了,錯著牙,從牙縫里擠出三個字,“阮謹(jǐn)俞!”
郭勝眉毛高挑,連眨了幾下眼,“婆臺山不妥當(dāng)?”
“那是最好的地方!這個蠢貨!”李夏一口氣堵在胸口,又悶又疼的幾乎透不過氣。
郭勝用力眨了下眼,又眨了下,片刻,唉了一聲,后面就沒音了。
這位十七爺,躲麻煩躲進(jìn)龍?zhí)痘⒀恕?
“只怕還不只陸家和阮家,”郭勝小心的看著處在暴怒邊緣的李夏,“說是,十七爺啟程前,讓人往李家,還有徐家走過一趟。”
李夏閉了閉眼,深吸了口氣,慢慢吐出來,調(diào)著呼吸。
“十七爺是個聰明人,要不,我讓人去……提個醒兒?”郭勝試探著問了句。
李夏猛的睜開眼,冷冷看著他,“你是個經(jīng)常布局打獵的,那進(jìn)了網(wǎng)的狐貍兔子突然掉頭逃了,你會怎么想?會怎么辦?”
郭勝垂下頭不說話了,要是這樣,那十有八九就是打獵不成反要成獵物了,要是他,立刻就逃之夭夭了。
李夏抬手捂在臉上。
她想把阮謹(jǐn)俞剁成肉泥,再混進(jìn)夜香行那只裝屎尿的大桶里!
“姑娘,”看著捂著臉一動不動的李夏,郭勝遲疑了片刻,低聲道:“柏喬常說起十七爺,說十七爺要是沒那么滑頭疲賴,就是一員少有的良將,擅謀略,常出奇兵,后手極多,且勇猛銳利,就是在婆臺山,十七爺必定也能護(hù)得住六姑奶奶和阮夫人她們。”
李夏一動沒動。
“姑娘,您和王爺好好兒的,成了大事,這才是最要緊的。您和王爺成了大事,就算有所顧之不及,至少還有您照料身后事,有一份身后榮耀,榮及子孫,要是您和王爺……”
郭勝看著李夏,含糊了后半句話,“她們只怕是都活不成,不但活不成,還是罪臣逆子。”
李夏兩只手滑下去,神情冷厲,“告訴富貴,他手里的人不用出城了,都在城里,隨時(shí)聽候調(diào)遣,給八姐姐遞個信,讓她這一陣子好好在家里呆著,沒事別到處亂跑。去……”
李夏的話突然頓住,呆了片刻,有幾分吃力的搖了搖頭,“這樣就夠了,你說的對,我要以大局為重,不然,大局崩潰,就全無生路了,就這樣,你去吧,再去跟陸將軍說一聲,他府上鬧了痘疫,阮十七帶著阮夫人她們避到婆臺山別莊去了。”
“是。”郭勝應(yīng)了一聲,有幾分不忍的看了李夏一眼,垂下頭,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隔天京城又遞了信兒過來,蘇燁領(lǐng)了修繕貢院的差使,叫了李文嵐做幫手,領(lǐng)了差使當(dāng)天,就和李文嵐一起,就往長垣碼頭看那些南邊過來的大木料去了。
宮里,蘇貴妃往大相國寺施了銀子,做祈福法事,江府那位老夫人和魏夫人一起,往放生池去放了一天生,施了不少銀子出去。
李夏聽著這些點(diǎn)點(diǎn)滴滴,安靜的齋戒,準(zhǔn)備祭祀。
……………………
阮夫人帶著阿果搬到城外別莊,徐夫人帶著鮮魚鮮瓜,過去看了一趟,又打發(fā)人送了兩三趟東西,想來想去不放心,在家里來回轉(zhuǎn)了幾圈,讓人備車,往徐府找霍老夫人商量。
霍老夫人聽她絮叨了幾句別莊畢竟不是常住的地方,諸般的不便當(dāng),以及對阿果的擔(dān)憂,立刻笑道:“這又不是遠(yuǎn)的去不了,咱們又閑著,我看這樣,咱們明兒一早也到別莊去住著,你們府上那處別莊,二太太還占著呢?”
“占著呢,從出了正月到現(xiàn)在,說是從二月到四五月里,要配的藥全是山上水里的新鮮東西,唉,真是瘋了一樣。”徐夫人一聽提到郭二太太,連聲嘆氣。
郭二太太死揪著沈三奶奶,瘋了一樣的配那明顯是騙人的藥,三個孩子從臘月里就扔在大嫂那里,好在那三個孩子對跟在大婆婆身邊這件事,極其的樂意。
“那就到咱們家別莊里去,那個莊子我一年能去住半年,若論便當(dāng),比京城家里不差什么,還多些東西呢,那莊子離他們陸家莊子走走也就一刻鐘,咱們燉了湯做了飯送過去,那湯還滾燙呢。”霍老夫人接著建議道。
“行,那咱們明兒一早就走,讓朱氏跟著,正好六哥兒領(lǐng)了那什么差使,這幾天說是多數(shù)時(shí)候不在家里,瑞姐兒和孩子就別去了,五哥兒天天早出晚歸的,家里沒人不行,我看大嫂見天兒在家也是閑著,要不把大嫂也叫上?”
徐夫人愉快的答應(yīng)了,提著建議。
“我也是這么想,把她叫上,加上尚文,咱們正好湊一桌牌。”霍老夫人也十分贊成。
兩人愉快的決定了,徐夫人出了徐府,直奔李家長房,霍老夫人叫了姜尚文進(jìn)來,吩咐趕緊派人往別莊收拾,再多送點(diǎn)兒東西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