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一步是一步,悟此生非此生。”這時候,木居士淡然道,望著一會兒爭鋒相對,一會兒又同病相憐共同沉默的蘇嬌兒和劉雪,慨然惆悵,想到當初在一本閑散雜書中看過的一句至今記憶猶新的話。
“過去的無法過去,現在的你們便依舊在過去,如果能放開,就放手吧,與其死死抓住,倒不是適時松手,于人于己都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站在李塵途身側的木居士十指交叉,眼神閃爍,干瘦的身體卻穩如大山,心神盡皆放在抬起頭來的二位女子身上。
黃昏夫人劉雪身上的血色長袍曳地,探出五指整理一下凌亂的發絲,媚眼凌亂,淚光模糊,硬生生的止住,接著透徹明亮,瞥了眼望著自己的蘇嬌兒輕聲道:“你覺得蘇嬌兒能夠像你所說的那樣,放開嗎?”
木居士沒有回答,而是轉頭望向蘇嬌兒,大有等她回答的意思。
蘇嬌兒對木居士和李塵途、姑蘇敬雄投注過來的目光視而不見,靜靜地看著劉雪,心神一顫,一如往常,見到劉雪如同看到自己顧影自憐的影子,別樣的自己,幾乎是同等的為情所傷的女子,所以為了否認自己孤苦的處境,總是與劉雪爭鋒相對,然而她真的就想這樣嗎?除了同情,還有憐惜。
天地間有這樣遭遇的女子,我一人足矣啦,為何要這么多呢?
為了黑川主宰而幾乎泯滅自我意識的天琴;為了玄冥圣者而自墮修為,游走八方大地尋找救治之法的天辰;因為摩羅之死而處于黃昏日落之景中卻憎惡落日的黃昏夫人;以及自己這個先是為情所傷,最后因情悔恨的不知珍惜者。
“我能夠做到,你呢?”蘇嬌兒提高聲調說道,認真的聽著劉雪的瞳孔:“你敢嗎?”
“敢嗎?”劉雪低聲道,是的啊,敢嗎?敢忘了他嗎?
“謝謝,只是我做不到,不是嗎?”劉雪傷心的搖搖頭,不管臉面也開始哀傷的蘇嬌兒,望著天空潔凈的浮云,輕聲道:“不是都有希望嗎?既然有希望,為什么還要放手呢?”
蘇嬌兒走到劉雪身側,將手放在她的肩上,緩緩道:“讓我們一起等吧,希望啊,一直都有希望的!”
李塵途和姑蘇敬雄共同沉默,而木居士微不可察的搖搖頭,眼睛里有著憐惜的光芒閃耀,在那無窮無盡的黑暗中,他看不到這兩位女子所看到的希望。
難道因為木居士看不到,就沒有了希望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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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常是魔,無心是邪,無心之下遇無常便是邪魔。
圣龍立軒體內的魔王血脈看似和神脈分庭抗禮,然后在后來的機緣叢生下慢慢融合,好像漸漸泯滅掉無常的魔王之念,卻不知因為神脈的根深蒂固和強橫來襲,讓圣龍立軒體內的魔王血脈產生些許靈智,知道適時地隱藏自己的無常舉動,在最不適合的時機浮現,為圣龍立軒的修行路制造障礙。每逢與人爭斗,或被人言語相沖,這股無常力量都會從圣龍立軒的心頭裊裊而起,影響神智,致使他變得冷酷無情,對血腥殺戮不僅來者不拒,而且有所欣喜。
無心,世人常言無心之過。只是,真的就無過了嗎?不專心,突兀而來的危機不威脅你又能威脅誰呢?所以無心之過也是過,而且是大過。圣龍立軒本以為遇到爭斗殺機之時會性情大變是必然,以他之力無法阻難,于是便任其發展,卻不知這種心思于神脈有害,對魔脈有益。一增一減,此消彼長之后,魔脈再次獲得占據上游的地位,那么神脈的平衡位置就岌岌可危了。這不僅關乎到圣龍立軒的修行路向,而且左右著他的生命。
起先和蘇媚兒交戰,魔氣蕩漾而出,才使得他看破蘇媚兒的幻境,且那魔氣反制蘇媚兒,使得她入無形無聲無色的幻境,即便以蘇嬌兒之能都未曾發現緣由。后來和司馬如風比較,已經有燎原之勢的魔脈力量遇到他肆無忌憚毫不顧忌的殺機,當然會呈火山火海之勢洶涌而上心頭,轉瞬間性格大變,此時神脈歸隱,蜷縮一居,知道此事不是自己能夠左右的了,畢竟魔脈是土生土長的血脈,自己只是后天天道加持而來,力量本就不占據優勢,一旦潰滅便會化作虛無,與其這樣,倒不如讓圣龍立軒自己去承受、接受,乃至日后的挖掘,讓神脈的真正力量橫空出世。
這么說并不能代表神脈魔脈具有自己的意識,只能說它們都有自己的流動欲望,知道一增一減之間便是身死道消之理,不奮力爭取,便會消散于世間。
本已幾乎被突然而出的魔脈意志左右的圣龍立軒,手段果決,即將對司馬如風下殺手之時,藏在儲物晶石中的方源散發一圈圈透明的漣漪落在圣龍立軒的身上,然后到其腦海,將無形的魔脈意志鉗制住,束縛在透明結界之中,然后魔脈意志迅速融入血液中,這時候圣龍立軒迅速蘇醒,極速制止自己的可怕舉動。
魔脈意志流動
在血脈中,在方源作用下喪失掉一些活力,本來準備蜷縮起來的神脈突然出現,與魔脈爭抗。
其實魔脈和神脈已經融合許多,奈何最本源的一部分還在堅持,想要壓倒另一方。
本來是神脈處于比較式微的位置,所以此時見到魔脈有些萎靡的活力,大喜之中融入血脈準備與魔脈作殊死爭斗,這可能是個天載難逢的機會!
只是神脈沒有料到魔脈只是在方源的力量下畏懼龜縮,其力量沒有多大減少,因而神脈只能以己全力進行歇斯底里的爭斗。
圣龍立軒閉上眼睛,嘗試用自己的意志去左右這場詭異的神秘大戰,可是收獲甚微。而且讓他驚訝的是,神脈竟然能夠與魔脈斗得旗鼓相當,好像有什么在源源不斷的給它輸送能量。
東陽老人、卜修在古輪臺中也不是什么事都不做,在他重新晉升王者境界的時候,有意無意的引導天地大道進入圣龍立軒體內,不過神脈魔脈都未曾察覺,因為他們知道唯有力量之間的差距才能讓神脈和魔脈進行殊死搏斗,才可以向著融合的方向發展。
盤坐下來,圣龍立軒給魔脈和神脈的爭斗提供一個安靜的場地,盡管圣龍立軒的神心并不好受。
在李塵途將手落在圣龍立軒肩上,黃昏夫人姑蘇敬雄等人用場域禁止圣龍立軒行動的時候,魔脈和神脈的力量剛好激烈接觸,然后產生無法察覺的力量抵擋住場域的禁錮之能,這讓李塵途等人現在還疑惑不解,這世間有什么力量能夠阻擋他們幾人的合力場域呢?便是當初身負神脈的黑川主宰在帝境之時都無法動彈絲毫吧?
不顧眾人不解的目光,圣龍立軒盤坐而下,本來擔心的心房漸漸恢復平靜,因為魔脈和神脈最核心的意志力量一直在對耗,此時都變得十分衰弱,而揮霍掉的力量都融入血脈,真正的唯他所用,不由得身心暢快。
魔脈此時也察覺到自身力量衰弱,漸漸的開始退縮,只顧防御,讓神脈無機可乘。
最終十分虛弱的魔脈和神脈都分開,找到本屬于自己的位置休養生息。
圣龍立軒想看自己的神魂力量和血脈之力能否對神脈和魔脈產生作用,因為他相要根除魔脈這顆不確定因素極大地毒瘤,然而魔脈對圣龍立軒的試探不屑一顧。
“看樣子,只有神脈能夠對魔脈起作用了。”圣龍立軒的神智豁然清醒,不動聲色的調息,此時他已經知道自己被六位人杰包圍,但是并不畏懼,剛剛兩種血脈力量的融合使得他的力量再度有所增長,并且到達王者巔峰的屏障也是一觸即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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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圣龍立軒圍繞起來的六大人杰,或閉目,或望天,或看著這個奇異的外來者,靜待時間流逝。
“盧丹,都過了大半個時辰了,你所說的真實性有多大啊?”最沒有耐心的山子野喊道,不管自己本來也是個外來者,自來熟一樣對著盧丹言語。
盧丹瞥了眼山子野冷聲道:“家師的話,還輪不到你來質疑。”
山子野對盧丹的話并不生氣,大大咧咧的道:“要不你和我戰上一場如何?整天冷著臉,多不好啊。”
山子野對這生界之中的比武有一絲怨言,即為什么不讓他和第七的盧丹先比,然后一步步戰勝敵手,也不用像現在這樣被別人在最后說著七大人杰中的趙宗盧丹比他要強上許多,自己這個第三位置名不副實。
其實鐵令山脈中的這個規矩也不是沒有道理,一直以來前三都是一種榮譽,而你若想進入前三,肯定要有一個門檻,那就是第四,只有你能夠奪得第四,才可以挑戰第三位置。當然,這只是針對外來者,也是考慮到外來者沒有那么多精力去戰斗,畢竟每一次認真的戰斗對武者來說都是很大的消耗,連續不斷的比武更是會對身體產生大的傷害。
如果當初盧丹與被擠下前五的慕天哲的那場比武被山子野看到,那么他鐵定不會這么肆無忌憚的說話。慕天哲在盧丹的笛音中癱軟倒地,沒有一絲戰力,頹喪的望著這個自己一直以來并不看重的女子,要知道盧丹的笛音剛響起,便讓他的戰斗力削弱大半!真是個魔一般的神秘女子。
“你沒有這個資格,等你爬到第一的時候再來挑戰吧。”盧丹微皺眉頭望向圣龍立軒神情有些變化的臉龐,沒有表情的干巴巴道。
山子野撇撇嘴,沒有在意,他對能夠和盧丹打上一架并不抱多少希望。
圣龍立軒本以為事情的發展在自己的預料之中,沒想到有所蛻變的血脈如同沸騰血池一般冒泡,一股股熱氣傳遍全身,但并不表現于外,那是灼心的疼痛,神魂搖蕩,頭疼欲裂,猛地一躍而起,衣袂飄飄,怒吼連連,頭發飄散開來,蒼白的面孔猙獰的望著場下的諸位人杰,一雙紫黑色的瞳孔如同兩柄利刃落在眾人心頭,讓他們迅速行動起來。
此時,李塵途等人也從沉默中驚醒,眼神閃爍著驚奇目光望向圣龍立軒,姑蘇敬雄更是低聲道:“這種力量,質量可真是高啊!”
每一個大境界的跨越都代表力量的大幅度跨越,這些的基礎都是力量的質的蛻變。盡管說力量的本源一致,卻也有不同。就好像致密濃縮的力量肯定比分散的力量威力殺傷力更巨大些,同樣,帝境的力量因為質的提高,而可以左右天地規則大道的簡單運行了。
圣龍立軒此時的力量質量,在姑蘇敬雄等人看來,怕是和帝境巔峰強者的力量質量相差不多了,如果圣龍立軒對道的體悟能夠再有大的跨越,那么在王者境與帝境上階強者一爭高下也不是沒有可能,至于為什么無法和帝境巔峰強者戰斗的緣由在于王者境晉升帝境的時候會有一番蛻變,就像拓跋慶林再度登臨帝境的時候得天賜神碑一般。
木居士點點頭,心中更是大驚,因為他感受到圣龍立軒身上繚繞著方源的力量,不僅驚訝,更是羨慕,在心底低聲道:“方源是為你而生的嗎?”
孜孜以求不如緣分到來時的水到渠成,這就是木居士的感慨,不過沒有苦澀,因為他認為自己從方源身上得到的已經足夠多了,不能貪得無厭,以后的路還是自己走要好一些。
圣龍立軒的神智再度被侵襲,不過不是因為魔脈,而是劇痛,讓他想要發泄自己體內突然迅速膨脹的驚人力量。
劇痛之下的圣龍立軒如神魔一般,攜帶著無匹氣勢化為一道白色虛影,迅速到達山子野身側,握手成拳,與隨機應變敏捷的山子野對轟在一起,每一次拳頭的接觸都帶來驚天的巨響,山子野身形如龍,忽而似猛虎下山進行反攻,圣龍立軒臉色肅然,猛地加大力量,只見山子野倒飛出去,沒有繼續追擊,而是瞄向身側離自己最近的姑蘇涯寧。
山子野在空中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形,感覺有一股力量借著剛才的接觸從圣龍立軒拳頭導入自己體內,讓自己無法動彈,起初大吃一驚,然后面露大喜之色,因為那股力量竟然讓他早以為達到極限的肉體力量松動,有更上一層樓的可能。
重重落在地上,倒抽一口冷氣看向在夏彤等人圍攻中不落下風的圣龍立軒,低聲道:“這么妖孽,之前怎么看不出來呢?”
沒有絲毫猶豫,山子野再度沖向混亂的戰場,嘴中還不忘提示的高喊道:“與他肉體接觸,對你們的極限修為提升有幫助!”
首先按照山子野所說行動的是趙宗錄單盧丹二人,因為他們之前就得到過師尊王季甲的提示,剛才與圣龍立軒交戰中除了驚訝于圣龍立軒遇強更強的力量,便再沒有其他收獲,像王季甲所說的一份機緣,至今摸不著頭腦,此時聽到山子野這么說,兩人于圍攻圣龍立軒的身形交錯中對視一眼,趙宗放下拋去自己手中的短槍,而盧丹也將玉笛收入腰間,大開大合的和赤手空拳的圣龍立軒硬碰硬。
山子野混入戰場,找盡機會和圣龍立軒接觸,奈何圣龍立軒的攻擊力又提升一個檔次,很快便被打飛出去,等到站定身形,發現所有人都赤手空拳的于圣龍立軒交手。
圣龍立軒仗著驚人的道甲防御力、突飛猛漲的力量和快速迅捷的步伐,此時也還是游刃有余。
山子野此時吃驚的看著平時與自己交戰不顯山不露水的季文和姑蘇涯寧,發現季文的戰斗力比與自己第一次交戰的時候要強上許多,看樣子當時并未使出全力,至于姑蘇涯寧,雖然還是比不上自己,但也相差不遠了,至于當初是自己的手下敗將的蘇嬌兒,本以為她只擅長神魂魅惑幻境,沒想到肉體力量的近身戰斗力也是疏為不弱,至于趙宗和盧丹,更是讓山子野暗暗咂舌,他們和沉靜進攻的夏彤一樣,是力壓自己的存在,就是季文在他們手下也走不了多少步,暗暗疑惑他們為何愿意屈居第六第七位呢?
不過山子野知道現在是獲得機緣的時刻,既然能夠在王者境繼續突破極限,他還有多少可以苛求的呢?盡管還不知道圣龍立軒體內涌出的力量為何這般神秘,但山子野和盧丹趙宗等人一樣沒有深究,抓緊一切時間,誰知道這樣的機會能有多少?他們這般癡狂的原因在于,王者境之時接觸的規則越多,登臨帝境之后得到的饋贈也更為豐富,能讓自己在修行這條路上走的更遠。一次次的打破極限,絕非王者境之時的力量增加那么簡單。
很快,圣龍立軒揮散掉體內大部分的突然涌出的力量,漸漸地在六人的圍攻中受傷,而這六人像不知道他戰力減弱這個事實,拳頭雙腿不停的落在他的身上,讓他渾身血氣翻涌,疼痛無比,不過此時在沒有其他多余力量出現。
后來,夏彤等人見從艱難抵抗的圣龍立軒身上得不到其他好處,那種力量已經沒有,于是停下手,立刻盤坐,消化那股神秘力量,閉上眼睛的同時有些不好意思的望了眼腰酸背痛躺在地上的圣龍立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