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蕙貴妃娘娘方才所言,云主子當年所送的梳篦中所含之物,都是能導致有孕女子小產之物,而當年明貴妃卻是因難產致死,微臣昨日在翻查記錄檔案時,仔細看了看,才覺出一絲不妥來。”
羅美清眼神詫異的向林燕婉看了一眼。
感受到那眼神看著自己,一直平靜的林燕婉都有些心驚。
不過,她未曾表現出來,依舊目不斜視的看著其他地方。
輕笑了一聲。羅美清終于看清了,什么叫做后宮,什么深宮,什么叫女人。
在今天,她全都明白了。
李書玄說完,略微順了一口氣,才開口繼續說道:
“微臣發覺,明貴妃每日所食的膳食中,尤其是最后兩個月,明貴妃所用的那些安胎藥中,都加入了一些人參和龍眼。”
說道這里,坐在一旁一直安靜聽著的嫻貴妃打斷了他的話,開口問道:
“這兩樣東西聽著,仿佛也無甚特別的,尤其是人參。本宮記著,人參養氣補氣最為上佳。”
常佩玖其實知曉這其中的緣由,但是想來旁的人并不知曉,于是才開口問了出來,好讓李書玄解釋出來。
李書玄低了低眉。趕緊開口應道:
“嫻貴妃娘娘所言極是,人參與龍眼確實為大補元氣之物。可是龍眼甘甜,能生痰,而痰郁則氣滯,從而導致氣機失調。胃氣上逆,日久傷陰,且人參溫和助火,火動陰血,血勢妄行,生產時勢必造成難產出血。”
“當時明貴妃去了以后,本宮瞧著她身邊的宮女溫若可憐,便收到了長陵宮內伺候,今日恰巧帶在了身邊。”
其實沈安容今日一來就注意到常佩玖身邊帶著個眼熟的宮女,卻一時也未曾憶起來是何人。
常佩玖看了一眼身后,開口問道:
“溫若,你可知當年明貴妃有孕之時每日的吃食?”
身后的溫若一聽,走上前去,直直的跪了下去。
有些兇狠的看了一眼麗淑容,當年云氏受到了應有的處罰后,她本欲追隨著明貴妃一同去了的。
不料卻被嫻貴妃攔了下來,說這般白白死去,不僅不能讓娘娘放心,反而白白放過了幕后黑手之人。
那時,她才知曉,原來自家娘娘歿了一事另有蹊蹺。
但是,她萬般不曾想到的,背后之人竟是每日親切的喚著自家娘娘“姐姐”的人。
于是,便跟著嫻貴妃回到了長陵宮,一直隱忍著,直到今日的到來。
不再去想這些事,溫若整理了一下呼吸,多年的夙愿終于要實現了,她今日定要讓麗淑容得到她應有的責罰。
“回皇上、皇后娘娘,回嫻貴妃娘娘。奴婢記著那些日子,明貴妃娘娘總是言著無甚胃口,因此麗淑容娘娘會在每日的晚間的熱粥內都放些棠株,說是消積破氣,且最后那些日子里,太醫送來的安胎藥都要經過麗淑容娘娘之手,當時麗淑容娘娘言語說越是到最后的日子越是不放心,定要親自查看過后,才能放心給明貴妃娘娘用下。”
溫若開口平靜的說道,但是內心早已翻涌。
當時從嫻貴妃娘娘口中得知棠株有孕的女子是萬萬用不得的。對女子胎孕極為不利。
溫若幾乎是根本無法接受的,憶起麗淑容娘娘每日都關切的親手服侍自家娘娘用下那些粥膳。
“這棠株是有孕女子萬不可食用的,雖說平日里可有助于消化積食,可是它還能活血化瘀,且其性寒,對胎氣極損。”
李書玄開口解釋道。
這時,蕭瑾瑜開口,似是隱忍著萬般的怒氣,冷冷的問道:
“還有何,你便一并說給李太醫聽。看還有何其他的不妥。”
“是。”溫若應了一聲,繼續開口說道。
“奴婢還記著,明貴妃娘娘有時胃口好了,會想著用些肉食,麗淑容娘娘總是親手去準備,每次放在粥膳里,都言語是新鮮的羔羊肉,性溫且補,可是后來奴婢聽小廚房的宮人說,仿佛那粥膳里放的是兔肉而不是羔羊肉,奴婢當時并未曾多想,認為左右都是些肉,想來也無甚區別,不知李太醫,此可有何不妥?”
李書玄忍不住流下來了些冷汗,這后宮的女子著實是太可怕了。
一個一個竟都這般心狠手辣,心機狠毒。
但還是趕緊應下了溫若的話,開口應道:
“孕期女子忌吃極陰和極陽的食物,這兔肉就是極陰之物,食用了以后。極易動了胎氣,且對腹中之子的順利生產也是不利的。”
聽到這里,眾人也算是都明白了。
就連沈安容也是無比的詫異,她只知道秦朝雨難產而死與羅美清脫不了干系。
但是從未曾想過這其中有這么些彎彎繞繞?
有些心驚的看了羅美清一眼,若是自己未有那般早的發現她的心思,那如今睿兒……
“皇上……嬪妾……”
羅美清自知如今這些事全都已經暴露了,自己已到了盡頭,但是她還是不死心。
“朕記得,你曾經是性子最溫順的,不爭不搶,從不與人交惡,朕有時憶起來還會因著冷落你而感到愧疚。你做的糖蒸酥酪,朕到現在仍記得那味道,朕萬萬不曾想,這些都是你做戲而來的!”
蕭瑾瑜未等她說完便先開了口。
對于羅美清,他一直沒有什么特別的感情。
只是那日聽嫻貴妃提及過她的糖蒸酥酪制的很是不錯,才隱約想起點。
但是在他的印象里,她一直是個溫懦的性子,且當年因著在明貴妃身邊那般盡心的伺候著。
而且又將二皇子撫育的那般康健。
即使沒有多少寵愛,蕭瑾瑜為了二皇子。為了當年她的付出,也從未會虧待了她。
孰不知……果然,就如同當年母妃所言。
“這后宮中的女人哪有什么心,誰的手上不曾沾染過鮮血,她們不過是貪慕你手中能帶給她們的權利罷了。”
羅美清聽完文瑄帝的話。整個人癱坐在那里。
原來……皇上還記得她親手做的糖蒸酥酪……
“皇上,可知嬪妾為何會那般對明姐姐?”
突然,羅美清輕笑了一聲,癱坐在那里,緩緩的開口。
“皇上何時曾正眼看過嬪妾一眼?連皇上的面都見不到。嬪妾如何爭搶?同誰爭搶?”
說著,眼神兒有些朦朧的看向了遠處。
“嬪妾多想為皇上誕下皇嗣啊,想的都快瘋了。那日得知明姐姐有孕后,嬪妾發現皇上日日都會去宮里探望姐姐,嬪妾心中有多羨慕。皇上您可知曉?”
“麗淑容你莫要再為自己的惡行辯解了,如此心腸歹毒,你怎會配為皇上誕育子嗣!”
見著文瑄帝表情一絲絲的變化,皇后適時的開口,阻止了羅美清繼續下去的話題。
然而羅美清像是沒聽到一般。自顧自的繼續說道:
“嬪妾本來并未曾想過要害明姐姐的,后來無意間發現了云氏送的梳篦中有問題,既然有了替罪羊,何不將計就計呢,只是未曾想,都過去了這般久,竟還被發現了。”
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羅美清直起了身子,直直的看著蕭瑾瑜,笑著說道:
“皇上,嬪妾所做這些,從未曾后悔,至少,這兩年,皇上時不時的便會來這慶陽宮內瞧一瞧嬪妾,嬪妾已經知足了。請皇上降罪吧,嬪妾絕無他言。”
如今到了此刻,什么是非對錯都已經不再重要了。
這時,皇后又看了一眼文瑄帝,試探性的開口詢問著:
“皇上您看。這麗淑容該……如何處置?”
一旁的林燕婉瞧著羅美清只字未提自己的事,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氣。
不過看著她的這般模樣,想來也是明白自己已經徹底沒有什么退路了。
只是,為何未將自己勸說她去加害三皇子一事一并說出來,林燕婉至今沒有想通。
皇后開口問完之后,蕭瑾瑜沉默著一直沒有反應。
看著一直下首跪在那里羅美清,一言不發。
就這般沉默著許久,眾人也都不敢言語,等著皇上的最后決斷。
突然,一聲驚呼傳了出來:
“娘娘,娘娘您怎的了?娘娘!”
一旁跪在那里的沈安容,面色慘白的直直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