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是覺得，你這個人很孤獨。”

萬俟簡單的一句話，卻無異於擊中了李彬心裡最深處的想法，讓李彬猛然明白了，自己爲什麼會在今天，感覺到難受。這一場比賽一過，賽季就要到了結束了，吉拉迪諾他們馬上就要離開了，這種分離的難過，纔是讓他難受的。

“我孤獨？我朋友遍天下，三教九流都有，五大洲我走到哪裡，我都有朋友，南美的，非洲的，歐洲的，國內的，日本的，我到了哪裡，都是朋友遍地的，我怎麼可能孤獨？”

“我不知道啊，就是覺得你很孤獨而已。這是一種女人的直覺，我纔不想論證我自己的直覺呢，你愛承認不承認。”說到這裡，萬俟也是有些皺眉，“爲什麼我會有這種感覺呢？明明你一直都在周圍的朋友們之中的啊，可是我就這麼覺得。”

“錯覺吧。”

“不是，我的直覺很準的。”萬俟搖搖頭，“可能，是因爲我總是覺得，你有什麼特別重的心事，從來不肯跟別人說吧。就算是面對著埃斯波西託，博格他們這些你的最好的朋友，你也從來都不肯說。你心裡有秘密，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麼，但是對這些人你都不說，肯定是很重的秘密。”

“我肯定有秘密啊，你沒有秘密不成？”

“當然也有，但是不一樣的。你的秘密是那種非常大，非常重要，甚至可以說是影響了你的人生的重大秘密，可是你卻刻意的隱藏起來，就算是對著你的朋友都不說。彷彿你和這個世界就是格格不入的一樣，彷彿你無論在做什麼事情的時候，你都是孤寂的，和整個世界都分離一樣……”

“好了，越說越離譜了，別胡扯了。”李彬開口打斷了她的話，“你喝的不比小蔓少吧。”

“我說的是真是假，你自己心裡清楚。”萬俟沒有追問他什麼。

但是李彬呆呆的靠在牆上，他當然知道，萬俟說的，不是假的。他當然有秘密，而那個秘密確實也是讓他和周圍一直都格格不入，看著周圍的時候，他總是覺得，這一切都是那麼的虛幻……

算了，不想它，沒事悲春傷秋的幹嘛，自己又不是紅樓夢裡穿越過來的。

“其實，轉會什麼的，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有些人，如果真的是好朋友，就算離開了，難道就不能夠來往了麼？和自己的老東家關係不錯的球員多的是。我真正覺得可惜的，只是我們的球隊的基業罷了。我們好不容易纔湊好了的戰術，打熟了的戰術，轉眼之間，就要全都消散了，再怎麼說，也是有些不高興的吧。”

李彬辯解了幾句，但是萬俟只是撇撇嘴，“言不由衷哦。”

李彬瞇起眼看著身邊的女孩，過了半天，他纔再次開口說話，“萬俟，如果有那麼一天，你突然發現，我對你說了很多謊話，你會怎麼想？”

“無所謂的啊，謊話本來就是人生的一部分啊，誰一輩子不說謊？要是你有什麼特殊的原因，撒謊了就撒謊了唄，真是朋友的話，還在乎你的兩句謊話麼？不是朋友的話，你在乎別人想的幹什麼？”

李彬轉過頭，他看到在他的身邊，萬俟的眼神，也是相當的純潔和坦蕩的。她說的就是她的真實想法，而這些話，卻也是讓李彬真的感覺到了自己有些錯誤。

難道說，自己還不如一個小女孩懂得什麼叫做友誼麼？

“有的時候，你認爲是很重要的事，其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和朋友說出來，也不一定就是壞事的。過去好久的事情了，事後想想，自己想起來都是笑話了，年紀一天天大了，以前的一些囧事，回憶起來也都特別溫馨的。”萬俟看看李彬，和他頗有默契的笑笑，“有什麼不可以說的呢？”

李彬沒有答話，萬俟的關心，他不知道該如何迴應。

“喂，別那麼沉默，反正閒著也是無聊。到底什麼事情？感情上被人拒絕過？那算不了什麼大事的吧？”

“不是這類的事情，找女友當然找過，但是認真的戀愛……有過這樣的想法，但是很多時候，我太挑剔了。”李彬回想了一下，“你自己不想愛人，自然就不會受傷了，這方面，我從來都沒有過問題。”

“三十年都沒有動過心，你自己難道沒有被凍傷嘛？”萬俟馬上就開了口。

李彬笑笑沒有吭聲，這個問題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不是啊，我就是很難遇到讓自己滿意的女孩而已。我很期待傳說中的愛情那種東西的突然到來，但是，很可惜，到現在爲止，也沒有遇見過。別看我平時似乎很喜歡找女人，但是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樣的女孩，當然，如果說讓我自己編一個完美情人的話，我可以編出來很多的東西，但是，如果說是讓我找一個活人出來，我找不到。而要時候我想要的，就只有一件事情了：他想要一個可以真正的交流的女孩，能夠彼此看的懂，看得明白就好了。人生在世，最重要的，不還是互相理解麼？”

“這樣的女孩不是很好找啊……你的要求好高。”

“難以想象，你還會相信愛情。”

“愛情也好，夢想也好，都是生命中最美好的東西。這些東西，可能我們暫時遇不到，但是，他們總是存在的，相信他們的存在，才能夠讓我們有著樂觀積極的生活態度。如果說總是認爲這個世界本質黑暗，那活著豈非很沒意思？因此，雖然有的時候，我會做一些很缺德的事情，但是，我相信美麗這種東西的存在。”

“可是你卻沒有找到？”

“因爲世間的事物大部分時候都是不完美的，而我在追求完美啊。”

萬俟撇撇嘴，“突然很想多嘴問一下——雖然我估計能夠想得到你沒有什麼好話，但是，你覺得我是什麼樣的女人？”

“你確定真的想知道？”

“爲什麼不？”

“好吧，我認爲你很漂亮，但是有句話我一直想問，我真不明白，你爲什麼總是要穿這麼高的高跟鞋呢。”

“漂亮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偏胖，不穿高跟的話，腿型可難看了。”

“你又沒有男朋友，穿給誰看啊……”

“女人愛美是天性，無關給誰看。實際上我也不喜歡高跟的，腳很疼的，但是隻要出門，我自然就要把自己打扮的美美的纔好。”

“那好吧，美人，我得說，你是個很聰明的女孩，我見過的女孩中，很少有你這麼聰明，自信，樂觀，活的出來自我的。可以說，我很欣賞你的這種活法，有的時候，我也覺得，你的活法，和我追求的很像……但是，畢竟不一樣的。那麼，好吧，說了這麼多，下一句話：站得離我遠一些好嗎？雖然我不怎麼介意你比我高很多的這個問題，但是，這樣並排站著還是算了。”

萬俟笑笑，她聽得出來李彬最後一句話的言不由衷，刻意的不想再說下去了。於是直接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李彬也走了過去，坐在了她的身邊，兩個人就靜靜的坐在那裡，沉默了許久，李彬一直想著自己的心事，一直到一個聲音突然闖入，纔打破了平津。

“我說你們兩個還在聊天呢？剛纔還一臉不高興呢，現在又聊著聊著笑起來了……什麼人啊。”不知道什麼時候，李思蔓又跑過來了，“我說，你們兩個聊什麼呢？”

“老男人和老女人的話題，你不會有興趣的。”萬俟笑道。

“誰說的，說不定我就有興趣呢。”李思蔓也笑了起來，“而且，你們到底在聊什麼？該不會是大齡男女在這裡解決單身問題呢吧？我總覺得你們兩個有點什麼……”

“你太無聊了。”李彬開口說道。

“我哪裡無聊了，這是再現實不過的事情了，你們兩個也都老大不小的了，你們就自己不考慮一下嗎？我說，如果真的有什麼新鮮事，一定告訴我，這可是個好的新聞題材。”

“好的，一定告訴你。不過，這一回是真的沒有。”

“爲什麼，你看不上他？”

“我怎麼了？”

“你人品不好唄。他們都說你原來是夜店小王子，是真的嗎？我聽他們說，以前的時候，你沒事就在夜店裡面泡著，是不是真的？”李思蔓馬上想到了什麼，“你該不會是以前有過什麼愛人，藉由美酒和女人打磨時光，然後遇到了萬俟，你們來一段什麼故事吧？”

“小蔓，真誠的建議你，少看言情小說……”李彬笑道，“再說了，泡夜店就一定是有心事，只不過是體驗生活，打發時光罷了。”

“別人也許不是，但你難說，越來越肯定我說的對了，你絕對很孤獨。”萬俟看看他笑道。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告訴我，告訴我！”

“好了，你也該走了，你都喝得不少了。”萬俟拉起了李思蔓，“我送你回家好了。”

“別，別，你先走，我等一下，我再問一個問題。”

李思蔓執意不肯開口，讓萬俟也無奈了，她笑了笑，先轉身離開了，而李思蔓則是轉頭望向了李彬。

“那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你現在不逛夜店了，是不是因爲遇到了意中人了？”看著離開了的萬俟，李思蔓對著李彬擠擠眼睛，“告訴我，我不告訴別人。”

“我不逛夜店了，是因爲這一陣子我比較忙，沒時間去，而且，我也三十歲了，博格建議我需要注意保養身體，我覺得他說的很在理——和意中人沒有關係。”

“你沒有否認啊……”李思蔓看著他，神色活像是偷到了雞的狐貍，“看樣子，說不定，以後我真的有故事可以看呢。”

李彬沒有說什麼，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了，也許萬俟說的對。

孤獨……真的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情。可是能夠傾述衷腸的人，哪裡那麼好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