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曉,你過來,我有件事情要告訴你。不知什么時候,陳曦站到了我的身后,低眉順眼的樣子,恍惚間我以為見到了顧蕾那個溫順的女人。也許經歷有時真的是一道明媚的線,可以過濾掉那些影響快樂的東西,甚至能讓一個人的性格向其背面發展。
好。我隨著陳曦進了他們的房間,朱源正趴在電腦前,聽到我的腳步聲,也從電腦前站了起來,桑銘也從樓上下來了。
我跟桑銘面面相覷,不知道陳曦跟朱源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他們還關上了房間的門。陳曦示意我們坐在床邊,想到朱源跟顧蕾曾經在這張床上怎樣翻滾,我就覺得惡心,索性還是站著,這次陳曦倒沒有勉強,她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筆記本,然后遞到我手上。
這就是我要跟你們說的話,這是顧蕾的筆記本。我們今天收拾房間的時候發現的。陳曦開門見山,我們都不知道原來顧蕾有寫日記的習慣,不過這本日記本藏得很隱蔽,藏在床下的一個盒子里的。
我把日記本前后打量了下,很新潮的一本,通常是被當作禮品的那種,封面上是一對剛成年的男女并肩走在海邊的情景,青春清爽的感覺,這倒很符合顧蕾的風格,雖然畢業了一段時間,但還是沿襲了學生時代的習慣,聽那時的歌曲,見那時的人,甚至愛好千篇一律的青春小說。
日記本里的內容你沒有看吧?我看到坐在旁邊沉默不語的朱源,突然想到,顧蕾既然把日記本藏得那么隱秘,也許里面就是有秘密的。
暫時還沒有,我也知道看別人的日記本是不太好的行為,何況顧蕾已經死了,所以想等你們回來,我們商量是直接把日記本給顧蕾燒去,還是等江巖回來交給他?
陳曦想得倒是很透徹,對于她的提議,我也陷入了兩難的處境,于情我覺得應該把日記本燒掉,不管里面寫著什么(而事實上憑我的感覺,里面就應該有點什么的),于理我希望能從這本日記本中獲得更多關于顧蕾的信息,從而明白她死亡的真相(也許這個有點牽強)。
我看日記本暫時交由曉曉保管吧!等江巖回來了之后,再讓他決定怎么做。桑銘說,他這句話說出口其實我也大體上明白他的意思了,日記本放在我這里,我就有優先閱讀的權利。
是啊,我看也是這樣好。朱源說,今天回來我一直覺得他的面色不太自然,可能也懼怕顧蕾日記本里會提到的內容,桑銘的提議,他當然會舉雙手加雙腳贊同。可笑的是他怕陳曦仍然不聽于3:1的比例,找出了另一個借口:陳曦懷孕了,應該遠離這些東西。
他們都是典型的有神論者,這個我知道,但是他的言外之意是不是說遠離顧蕾的一切東西呢?因為他顧蕾背上了不貞的罪名,到頭來卻成為他懦弱的借口。既然害怕結局,那么他們為什么不索性搬出去?
對不起,各位,既然這樣,顧蕾的日記本由我暫行保管。今天我有點累,先回去休息了,你們慢慢聊。我也不等他們回答,便先行回了自己的房間。以前我覺得陳曦討厭,但是我現在覺得朱源更討厭,因為他的虛偽以及被我了解到的事實。他甚至侮辱了顧蕾。
關上門,我的房間又歸于平靜,我坐在床上看著顧蕾的日記本,老實說我迫切需要知道顧蕾的日記本里的內容,在她和江巖的身上,我有太多不了解的東西,神秘的居安里,古怪的顧家,曾經到底發生過什么?還有那個癡心的小羽,顧蕾真的沒有愛過他嗎?但是知道越來越多的事實之后又會怎樣,顧蕾會活過來嗎?江巖會活過來嗎?
我累了。我覺得自己又被拖進了夢境。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我就開始做這些斷斷續續的夢,時常一個完整無夢的睡眠對我來說都是奢望,每個夜晚都是從夢境開始,然后在掙扎中醒來,那種感覺好像被人蒙蔽了雙眼,扼住了雙喉,很難醒來。虛構故事的同時,卻似乎是自己一路走來,慢慢經歷,這種感覺真的很累。
顧蕾又出現了。她仍然笑意盈盈地望著我。
我想撲過去問她顧蕾你好嗎,雙腳再次邁不出去,那種無力的感覺,就像一個身處萬丈深淵的人竭力呼救,卻無人答應。我只能大聲叫她,幸好顧蕾漸漸向我走過來。她站在我面前,溫柔無比地撫摸著我額前的發,我這才發現原本和我一樣高的顧蕾竟然足足比我高出了一個頭,而她溫柔的眼神里也多出了一些慈愛,那來源于母性的溫柔。
蕓兒,媽媽好久沒見到你了?你還好吧?顧蕾對我說。
蕓兒?顧蕾叫我蕓兒?我不是蕓兒,我是陸曉曉,我掙扎著說,但顧蕾好像沒有聽見一樣。
蕓兒,媽媽要離開你到很遠的地方去了,以后你一個人要學會堅強,還有那塊血玉要記住好好保存,有它在就像媽媽在你身邊一樣,知道嗎?顧蕾說完,擁抱了我一下,我知道她在做那個擁抱我的動作,但是我什么都感覺不到,只覺得自己被一股強大的氣流包圍著。那股氣流甚至孕出了我的眼淚,可是我為什么要哭?
蕓兒,記住媽媽的話,只要你覺得對的事,就要努力去做,因為在媽媽的心里,你一直是個勇敢的孩子。顧蕾說,然后朝相反的方向退去,隱隱約約。
顧蕾,別走,我有話要問你。別走。我幾乎聲嘶力竭了。但顧蕾始終沒有回頭,不僅如此,她的身后冒出一個假面男人,他拉住顧蕾的頭發像拉住一根繩草一樣,朝四面甩開。
不要,你放看她。我盡自己最大的力量朝顧蕾沖去,腳步雖然不再沉重,卻始終在原地踏步,腳下的地就像滾動的球面,無論我怎么努力,都只是翻滾。
蕓兒,記住媽媽的話,你一定要做個好孩子。顧蕾用最后的力氣對我說,她的聲音很快被另一個詭異的聲音所取代,來源于那個殘忍的男人,賤人,賤人,所有的賤人都應該去死。它們像爆破的氫氣球,以一股強大的力量朝我撲來。我被卷入了一個深深的漩渦里,一陣陣哀叫聲在我身邊響起,我看到那些痛苦的面孔,紛紛朝我呼救,我想伸手去拉他們,又會有新的面孔出現,他們唯一相同的是都有雙哀怨痛楚的眼神。最后我跌倒在清澄的水面上。我試圖站起來,奇跡出現了,我竟然站立在水面上,周圍的水波都已不同的高度向我所處的位置堆積而來,好像要把我屹立在一個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