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老臣死諫,徐氏離京
206。老臣死諫,徐氏離京
墨景祈神色陰郁的看著眼前明顯意氣紛發(fā)的墨景黎。雖然因?yàn)樵S多原因迫不得已和這個(gè)弟弟和解了,但是那可不代表墨景祈真的真的就忘了墨景黎當(dāng)初的叛逆之舉,到如今他這個(gè)好弟弟還沾著云瀾江以南的大片地方呢。不想理會墨景黎,墨景祈就只能將
目光放在走出宮門的太后皇后和剛剛下了馬車往宮門前走來的福熙大長公主和昭陽長公主身上。淡淡道:“母后皇后你們怎么來了?”
太后還未說話,就見皇后走到跟前衣擺微揚(yáng)便往地上一跪,沉聲道:“云州徐氏忠心大楚功在千秋,請皇上三思。”跟在皇后身邊有幾個(gè)妃子,雖然平素都不受寵愛,卻也是出身書香世家的賢惠女子也跟著一起跪下,齊聲道:“請皇上三思。”
墨景祈臉色一沉,還未說話,福熙大長公主和昭陽長公主已經(jīng)走到跟前,只見大長公主推開扶著自己宮女,往皇后身邊一跪道:“徐家所犯何罪皇上要抄沒徐家?請皇上示下!”昭陽長公主倒是什么也沒說,卻是直接跪在了大長公主身邊,意思很明顯
,大長公主說的就是她要說的。
“你們…你們…”墨景祈氣得幾乎發(fā)抖,但是福熙大長公主身份輩分在那里,卻不能任由她這樣跪在宮門口,連忙讓身邊的宮女去扶,一邊道:“皇姑奶奶,有什么事咱們回宮再說罷。您…怎么回京來了?”大長公主卻并不領(lǐng)情,淡淡道:“我老了
不中用了,并不敢奢望皇上聽我們這些老朽的勸。只是徐家于大楚實(shí)在是功德無量。莫說是他們沒犯錯(cuò),便是真有什么錯(cuò)皇上也當(dāng)從輕發(fā)落。我雖年老昏庸,卻還是要來求一求皇上的,還請皇上明察徐家之事。”大長公主這一番話,氣的墨景祈幾乎背過
氣去卻始終啞口無言。再看看宮門前越聚越多的士子官員甚至普通百姓,墨景祈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發(fā)黑,今天的事情只怕勢難善了了。
站在旁邊的墨景黎心情卻是出奇的好,當(dāng)初他鋌而走險(xiǎn)起兵造反,雖然只暫居了江南的大半地區(qū)卻比從前要好得多了。都說他墨景黎是當(dāng)今皇上的親弟弟受盡寵愛尊榮,但是以他皇兄那樣的心性又怎么肯真的放權(quán)給他?在京城他也不過是比別的王爺看
上去好看一些罷了。而現(xiàn)在,他占據(jù)著江南富庶之地,他的這位皇兄即使心中怒極卻也不能對他如何。說起來,還算是墨修堯幫了他大忙呢。若不是墨修堯如今盤踞西北讓他的皇兄無比忌憚,如今他也不能這樣光明正大的回到京城。此時(shí)看到墨景祈氣的
臉色發(fā)黑,墨景黎面上不顯,心中卻是高興的很。
“皇姑奶奶,昭陽姑姑,皇嫂,你們這是做什么?還是快些起身吧,皇兄圣明定然會給徐家一個(gè)公道。”上前一步,墨景黎恭敬的勸道。
只是他不勸還好,這一勸無疑是提醒了墨景祈,現(xiàn)在不只是京城的士子百姓朝臣,就連自己的姑奶奶姑母和皇后都跟自己作對。想到此處,一股氣血沖上腦門,墨景祈厲聲吼道:“徐氏謀逆其罪當(dāng)誅!傳朕旨意,徐氏滿門抄家問斬!”聞言,宮門前頓
時(shí)嘩然一片。站在一邊的墨景黎唇邊悄悄地勾起一絲冷淡的笑意。在場跪求的人們還想再說,墨景祈早就氣的怒火直冒了,搶先一步道:“誰敢再求情,與徐氏同罪!”
眾人都是一愣,突然人群中一個(gè)老者站起身來,大聲道:“皇上,徐氏無辜,請皇上明察!”
墨景祈眼睛微微瞇起,射出陰冷的光芒。這個(gè)老者他自然認(rèn)識,是已經(jīng)致仕在家的前御史大夫。從前在朝中墨景祈就十分討厭這個(gè)老是跟他說這不該,那不該的老頭,所以墨景祈登基之前他就是御史大夫,直到三年前致仕也從來沒有升遷過,“你好大
的膽子,你將朕的旨意當(dāng)成耳邊風(fēng)了么?”老人含淚道:“老臣不敢,老臣愿意一條老命求皇上收回成命!”說完,竟不管不顧的一頭撞向了旁邊的宮墻。宮門口的墻基都是以最好的大理石建成的,老者這一頭撞過去只見白色的大理石上瞬間染上了艷紅
的血花。老者伏倒在宮墻下顯然已經(jīng)沒有了聲息。這早已致仕的老臣竟以死相諫求皇帝收回成命。
“皇上,臣妾懇請皇上收回成命。”皇后站起身來,深深地看著眼前儼然在狂怒之中的男人。自從他登基以后十分忌憚前朝老臣功勛,自然對她這個(gè)出身功勛世家的皇后也是十分防備忌憚。無論她說什么他總是要懷疑她的用心,也從不曾認(rèn)真聽她半句
勸諫。剛剛開始她只是謹(jǐn)記著父親和先帝的訓(xùn)示想要做一個(gè)賢良淑德能夠勸諫皇帝的賢后,漸漸地卻心冷下來。但是今天的事卻是無論如何心冷也不得不勸的,若是真讓皇帝抄了徐家,只怕大楚當(dāng)真要亂了。
墨景祈一愣,腦海中靈光一閃吼道:“攔住皇后!”眾人皆是一愣,卻見皇后并沒有任何動作,只是站在那里有些無奈地看向皇帝。皇后心中淡淡的嘆息,皇帝以為她也要以死相諫么?她身為皇后也是皇帝的妻子,怎么會讓皇帝背上逼死妻子與皇后的
罪名?墨景祈怔怔的望著皇后,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一邊大長公主卻沒有那么客氣,冷冷道:“皇上既然如此說,就請一并鎖拿了我這個(gè)老婆子,本宮愿于徐氏同罪!”
有了大長公主起頭,后面的人們也跟著喊道:“愿于徐氏同罪!”
宮門外不遠(yuǎn)的斜對角一處閣樓里,半掩的窗戶正好可以看到遠(yuǎn)處宮門口的景象,外邊卻看不到里面的人。宮門外的喧鬧聲自然也傳進(jìn)了閣樓里。窗邊,冷皓宇端著酒杯懶洋洋的靠著窗戶喝酒。坐在他對面的男子一身白衣俊逸清雅,眉梢微微挑起只綻放
出清凈如蓮一般的風(fēng)華宛如仙人,不是徐清塵是誰?徐清塵在當(dāng)初知道葉璃平安歸來并且有了身孕之后就知道將來必定是一場事故,而徐家決不能從這里面輕易脫身。所以一邊盡快處理完在南方的事情便往云州趕去,回到云州和祖父父親深談了一番又趕
往京城。倒是剛巧趕上了這么一出好戲。
冷皓宇打量著清塵公子,眼底更多了幾分贊賞之意。在冷皓宇看來,徐家五位公子唯有這位清塵公子與王妃最為相似。平時(shí)都是待人和睦讓人如沐春風(fēng),但是一到該出手時(shí)卻是手段凌厲絕不手軟。
“如此情形,清塵公子覺得墨景祈會如何做?”冷皓宇是習(xí)武之人,目力自非常人所及,將宮門外墨景祈的神情和臉色都看的清清楚楚。對面的徐清塵卻只端著一杯清茶,神色悠閑而寧靜,淡淡笑道:“墨景祈此人心狠手辣卻缺乏魄力,今天這一局無論是誰布下的,他都解不開。如果一開始他就以鐵血手腕斬殺幾人,后面的人自然消停了。若當(dāng)初他對墨景黎不是猶豫不決,黎王豈會有今日之勢。說的再遠(yuǎn)一些,十年前他若不惜代價(jià)除了定王,哪里會有今天的事?這樣的心性,即便是太平盛世他也稱不上是守成之君,更不用說如今這個(gè)眼看著亂世將至,他也只能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冷皓宇心中微涼,敬畏的看著眼前的清俊男子。清塵公子才名天下知,更是天下出了名的超凡脫俗,卻不想會說出如此極具諷刺又一針見血的話來。點(diǎn)了點(diǎn)頭,對徐清塵的觀點(diǎn)表示贊同,冷皓宇又將目光轉(zhuǎn)向了城門口,眼睛一亮笑道:“好戲來了!”
宮門口正僵持著,只聽不遠(yuǎn)處傳來一個(gè)清朗而沉穩(wěn)的聲音,“臣,徐鴻彥見過皇上。”
眾人齊齊回頭,卻見徐鴻彥并未著官服,而是一生白色布衣大步走了過來。跟在他身后兩步遠(yuǎn)的是同樣一身布衣的徐清柏。看到他,不少人紛紛叫道徐大人來了云云。徐鴻彥名聲雖然不及父兄,但是當(dāng)年卻也是大楚出了名的才子。只是他青年時(shí)便被困于京城,當(dāng)著一個(gè)不大不小毫無實(shí)權(quán)的御史,自然不及父兄在云州教導(dǎo)學(xué)生桃李滿天下。徐鴻彥走到宮門前,對著墨景祈等人恭敬一拜,道:“微臣徐鴻彥見過皇上,太后皇后娘娘。”身后徐清柏也跟著拜見。
昭陽長公主皺了皺秀眉道:“徐大人,你怎么來此了?”
徐鴻彥淡淡一笑道:“啟稟公主,因?yàn)樾旒抑卖[得滿城風(fēng)云,微臣豈會不知。有勞公主和諸位為徐家求情,鴻彥在此寫過。還有…李老大人…”看著宮墻腳下的老者尸身,徐鴻彥長嘆一聲眼角發(fā)紅。對著老者尸體深深地一禮道:“徐氏深受李老大人厚恩,實(shí)在是無以為報(bào)。”
待到做完這些,徐鴻彥才轉(zhuǎn)身對身后跪了一地的眾人道:“多謝諸位為徐氏請命,只是…這本事徐家的家事,不該因徐氏之過連累諸位,大家請回吧。徐鴻彥在此,恭領(lǐng)陛下旨意便是。”跪在他身邊的徐清柏同樣道:“徐家四子徐清柏在此。”
墨景祈冷笑一聲,盯著兩人道:“如此說來,你二人是認(rèn)罪了?”
徐清柏淡淡一笑道:“君要臣死,臣不該不死。皇上要抄了徐家,滿門抄斬。徐氏豈敢不尊?只是不知道皇上想要讓臣等認(rèn)什么罪?”
徐清柏和徐鴻彥這一番做派,卻讓在場的眾人更多了幾分好感,同時(shí)對皇帝的不滿也越加濃烈起來。墨景祈明顯的察覺到跪在地上的一眾大臣和宗親對他的不滿,心智若是再怎么下去指不定今天還要出什么事。閉了閉眼,強(qiáng)忍下心中的怒氣,道:“將徐鴻彥和徐清柏送回御史府,沒有朕的命令誰也不準(zhǔn)與他們相見!”說完,也不再理會眾人的反應(yīng),轉(zhuǎn)身走入宮門之中。墨景祈看似含怒而去,實(shí)則是他這幾天實(shí)在是受了不少折磨,再加上今天被氣得不輕,再不走只怕就要撐不下去了。
站在一邊的柳丞相揮揮手讓人押著徐鴻彥和徐清柏回府。雖然今天沒能抄了徐家,但是徐家和朝廷撕破臉已成定局,而柳家成為大楚第一世家也將指日可待。
徐鴻彥和徐清柏再次謝過了跪地請命的人們才被人押走了,宮門前的人們也紛紛散去。墨景黎見此情景,若有所思的笑了笑跟著太后進(jìn)宮去了,昭陽公主望著漸漸安靜下來的宮門無奈的長嘆了一聲,看著身邊的大長公主道:“皇姑母……”大長公主搖了搖頭,蒼老的容顏也多了幾分疲憊,牽著昭陽長公主的手道:“皇上糊涂…罷了,昭陽去陪著我這個(gè)老婆子住兩天吧。”昭陽公主笑道:“昭陽府里也沒什么人,皇姑母不嫌棄昭陽高興還來不及呢。”扶著大長公主上了馬車,兩輛馬車這才一前一后的向城外而去。
坐在樓上看足了戲的冷皓宇呵呵直笑道:“清塵公子高明,徐大人這樣離開可比先前直接離開要好多了。”不僅打擊了墨景祈也不損徐家的名聲。如今是皇家對不起徐家,可不是徐家對不住皇家。徐清塵站起身來,望了一眼已經(jīng)沒什么人了空蕩蕩的宮門,淡淡微笑道:“只要再做一場戲,就可以離京了。”
冷皓宇道:“清塵公子怎么知道墨景祈會有所行動?萬一他不出手呢,難道要咱們自己演一出戲?”徐清塵低頭飲茶,含笑道:“不必,就算墨景祈不出手,也會有人幫他出手的。”
卻說,墨景祈回到宮中自然又是一番大發(fā)雷霆。當(dāng)著宮中所有人的面毫不留情的將幾名跟著皇后跪求的妃子訓(xùn)斥了一頓,正要打入冷宮,卻聽皇后上前道:“今日之事,是臣妾起得頭。皇上要罰就連臣妾一起罰吧。”墨景祈氣結(jié),對于這個(gè)皇后他一直防備著也不寵愛,但是卻到底是父皇賜給他的嫡妻,未登基之前也曾經(jīng)有過一段相互扶持的歲月。所以他一向是給了她足夠的尊重的。見到皇后如此說,墨景祈冷笑道:“你還知道自己是朕的皇后?當(dāng)著全京城的百姓給朕難看?”皇后垂眸,平靜的道:“徐家不比別家,與大楚江山息息相關(guān)。若是徐家當(dāng)真有謀逆之意,皇上做任何決定臣妾都不敢有異議。但是皇上,徐家有么?”
墨景祈一窒,對上皇后平靜的明亮的雙眸確是什么也說不出來了。許久才惱羞成怒的揮手道:“其他人都滾下去!至于皇后,呆在你的宮里不要出來了!后宮之事交由柳貴妃處置。”皇后也不反對,起身道:“多謝皇上,臣妾告退。幾位姐妹跟本宮一起走吧。”幾名妃子自然求之不得,今天跟著皇后一起為徐家請命本就是她們自愿所為,方才皇后還救了她們,心中對皇后更加感激。原本她們在宮中就無寵,自然對皇帝也就沒有什么期待了。
看著皇后帶著人離去的身影,墨景祈一揮手將桌上的一個(gè)古董瓷器打得粉碎。門外卻傳來內(nèi)侍的稟告,“啟稟皇上,黎王求見。”
“讓他滾!”墨景祈怒吼道。柳貴妃站在他身邊,冷眼看著他氣得發(fā)狂的模樣,眸間一絲不屑之意一閃而過。
宮門前的事情三天后的深夜,御史府突然起火,然后傳來一片打殺之聲。待到京僟衙門的侍衛(wèi)和內(nèi)城與徐家關(guān)系好的人們趕到,整個(gè)御史府已經(jīng)是一片殘?jiān)珨啾凇H藗儧_進(jìn)御史府里找到的也不過是一兩個(gè)幸免于難的仆人,其余的人都化作一具具被火焚燒過的焦尸,也分不清楚哪些是徐家的人哪些事刺客。只是有人在現(xiàn)場不甚踩到了半塊被燒焦了的宮中侍衛(wèi)令牌。雖然很快御史府就被宮中派來的人接手了,將閑雜人等都趕了出去,但是某些消息還是在暗處秘密的流傳開來。整個(gè)京城也陷入了更加詭異凝重的氣氛之中。
京城郊外二十里處,一個(gè)僻靜無人的小道上。冷皓宇拱手笑道:“徐大人,清塵公子四公子,此去一路保重。”
兩輛外表樸素毫不起眼的馬車停在路邊,徐清塵坐在馬車?yán)飳χ漯┯畹Φ溃骸按舜斡袆诶涔淤M(fèi)心了,保重。”冷皓宇笑道:“為王爺辦事是我等屬下的本分,何言費(fèi)心?幾位這一路去自會有暗衛(wèi)和麒麟暗中保護(hù),安全上不用擔(dān)心。至于御史府的下人在下也會安排好的,也請徐大人放心。”
徐鴻彥點(diǎn)頭道:“有勞冷公子了,就此告辭。”
“諸位一路保重。”冷皓宇含笑點(diǎn)頭,讓開了道理。馬車慢慢的往前行去,后一輛馬車上,坐的是徐夫人,而徐夫人身邊卻不是原本的隨身丫頭,而是秦家的小姐秦箏。秦箏與徐夫人一般,只穿著尋常的布衣,卻已然是美麗動人。只是一只手抓著徐夫人的衣角,顯然初次離家讓她有些不安。徐夫人憐愛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箏兒,委屈你了。將來伯母一定要澤兒為你辦一個(gè)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婚禮。”秦箏俏臉微紅,低聲道:“箏兒既于二公子訂了親,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徐夫人看在眼里越發(fā)的憐愛,慈愛的笑道:“好孩子,清澤那孩子若是敢欺負(fù)你,娘一定為你做主!”
“伯母……”
九月初,御史府遭遇刺客,整個(gè)府邸化為火海。
十日后,于徐家二公子自幼定親的秦家小姐秦箏一病不起,不到半月便香消玉殞。
------題外話------
有時(shí)候看歷史書總是出離的氣憤,昏君怎么會昏庸到那種地步?就是我們普通人也知道對錯(cuò)啊?事實(shí)上就是會昏庸到那種地步,身為局內(nèi)人和局外人是完全不同滴,所以雖然我們都覺得墨景祈太蠢了,但是他依然在眾叛親離的道路上興高采烈地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