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7.“善意”的教導
257。“善意”的教導
直到黎明時分,一群興奮過度的熱血青年果然被張起瀾灰頭土臉的拎了回來。葉璃和后來趕來接替秦風的衛(wèi)藺一直等到四更時分前方的廝殺聲停止了之后又過了半個時辰才看到一群人回營來。原本還意氣紛發(fā)的年強小將們一個個耷拉著腦袋,仿佛被霜打過的青菜一般蔫了。
剛進了大營便看到看著一輛車含笑看著他們的葉璃,小將們臉色更加別扭起來了。他們總覺得將軍不知從哪兒弄來這么一個年輕的不知道底細的軍師,什么都不會只是時不時的說上幾句廢話卻讓將軍十分看重。這些年輕人自然是不服的,心中無不認為自己比這個小白臉強到不知哪兒去了。如今卻當著他的面丟了這么大一個臉,臉色自然好看不到哪兒去。
“楚先生還沒休息?”張起瀾看到葉璃自然的上前打招呼。
葉璃笑道:“將軍不也沒休息么?辛苦將軍了,沒什么事吧?”
張起瀾嘆了口氣道:“萬幸沒什么事。”回頭瞪了眾人一眼吼道:“還不回去休息?!等著挨罰呢?”聞言,眾小將紛紛做鳥獸散。
看著眾人仿佛視張起瀾如殺神一般的模樣,葉璃不由低聲笑道:“將軍分明無意罰他們,又何必故意嚇唬他們?”張起瀾無奈的嘆了口氣道:“這次跟出來的都是些年輕的小子,正經(jīng)的戰(zhàn)場沒上過不說,還一腔熱血一股腦的往上沖。若是真上了戰(zhàn)場,這還不知道要發(fā)生什么事情呢。”
原來今晚這幾波去偷襲的,前兩次卻是都把對方搞得有些手忙腳亂了一陣。這些小子一時忘形決定輪番上場一直打到天亮為止。如此一來敵人自然是徹夜無眠,自己人卻都能夠輪流休息。想法是不錯,卻忘記了觀察周圍陣地和敵情,第三次偷襲打到一半的時候,就被呂近賢派了兩隊兵馬悄悄從兩翼包抄。
若不是張起瀾帶兵即使趕到不過他們帶去的四五千兵馬,就連那四五個小將也要折在那里了。戰(zhàn)場上從來都是殘酷無情的,如果不是世家出身幾百萬大軍也出不了多少校尉,幾千名校尉最多也只有不到百人能成為副將,而這不足百人的副將中最多也不過能出兩三位將軍。并非是這些人沒有成為將軍的潛力,而是在成為將軍的過程中他們就已經(jīng)先被慚愧的戰(zhàn)場吞沒了。
“以后還請楚先生多多調教這些小子。”張起瀾真誠的說道。王妃的本事他是知道的,不說神出鬼沒戰(zhàn)無不勝的麒麟就是王妃親手調教出來,王妃身邊的秦風卓靖等人如果放到軍營中也無一不是后起的新秀。由此可見,王妃教導人的手段是極為巧妙地。
葉璃含笑道:“張將軍是個好將領。”在這個時代,能如此為屬下著想的將領確實不多見。
張起瀾朗聲一笑,耿直的道:“這些少年雖然沖動了一些,卻都是墨家軍的未來。咱們這些老頭子總有一天會老得上不了戰(zhàn)場的,將來還是要靠他們啊。”葉璃笑道:“將軍正當盛年,說老字還早得很呢。將軍所說的在下記下了。”這就是答應了,張起瀾拱手道:“如此有勞公子了。天色還早,公子回帳子歇息一會兒吧。”
“多謝將軍關心。”
次日,當東路軍眾人赫然發(fā)現(xiàn)鎮(zhèn)守在前方的西路軍依然神采奕奕的時候,一群青年人終于忍不住炸毛了。大帳里唧唧咋咋的吵成一鍋粥了,葉璃含笑坐在大帳的一角聽著這些年輕人議論。
倒是張起瀾被他們吵得煩了,一翻白眼道:“吵什么吵?前面里澗天崖只有二十里,昨晚的守軍被你們吵累了難道呂近賢不會將澗天崖的守軍調過來?過不了前面這道坎兒,你們想從天上飛到澗天崖去啊。”
眾人沉默半晌,面面相覷,“將軍,那豈不是說咱們昨晚都做了白工?”就算他們天天這么偷襲,只要人家將兩撥人馬輪番調轉,除非強行突破眼前這道防線,其他的做什么都沒用啊。何況,昨天晚上第一晚偷襲他們就險些吃了個大虧。
張起瀾抓了抓下巴上的胡須,道:“說是做白工也不盡然。你們這群小子做什么都得意忘形。去騷擾一兩次也就罷了,還上癮了輪著時辰上。那不是給了呂近賢機會揍你們么?”
小將們都被說的有些不好意思,旁邊坐著年長一些的將領也紛紛低笑起來。
“將軍,那咱們接下來怎么辦?”一個小將越眾而出,滿含期待的問道。
張起瀾皺了下眉,側首看坐在一邊的葉璃問道:“楚先生有什么想法?”葉璃漫不經(jīng)心的輕敲著手中的折扇,道:“對方居高臨下,想要強攻不僅費時而且費力。每晚的夜襲騷擾什么的還是繼續(xù)吧,不過…可別再給呂將軍抓住了。下一次張將軍未必能夠剛好帶兵給大家解圍。”
幾個年輕小將有些不服氣的看著葉璃,道:“楚先生既然是軍師,想必有什么破敵的妙招。只是每晚偷襲咱們也攻不下來啊。若是拖個十天半個月的,咱們不用打就可以直接認輸了。”葉璃挑眉笑問,“那你們有什么想法?”
“屬下請命,做先鋒為大軍開路!”一個小將對著張起瀾拱手道,其他人也跟著向張起瀾請命,顯然是想要跟對方硬拼了。葉璃淡淡的看著他們道:“我不反對硬拼,以對方的大概兵力來算。我方賭上一般的兵力是絕對有可能將此處拿下來。不過我要提醒諸位,雖然現(xiàn)在只是演習,但是如果這是真實的戰(zhàn)場的話,也就表示咱們在座的和外面十萬將士有一半都要喪命于眼前澗天崖前面這個小山坡。”
“那又如何?”有人低聲道。
葉璃微笑,“如果折損過半將士包括在座各位自己的生命都不算什么的話。那么,剩下的五萬兵馬要如何通過有天險之稱的澗天崖?過去之后還能剩下多少兵馬。還是諸位以為…就算咱們能沖過去一兵一卒也能夠解元將軍被圍城之危。在下順便提醒大家一句,以我對定王的了解,澗天崖此時留下的兵馬最多不過西路軍的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都是尚未參戰(zhàn)的生力軍,在座的諸位倒是壯烈了,請問,等著援軍的元將軍和守城的將士怎么辦?”
葉璃話還沒說完,原本還理直氣壯的年輕人們一個個都面紅耳赤起來了。雖然有些不服氣卻不得不承認這個姓楚的軍師說的沒錯,他們之所以這么勇猛直前至少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他們知道這是一次演習并不是真正的戰(zhàn)場。如果在真正的戰(zhàn)場上他們還會如此不顧一切的要往前沖么?或者說就算他們依然如此勇猛直前,又會造成什么樣的后果呢?
張起瀾敲了敲桌子,道:“罷了,夜里的事本將軍來安排,沒有本將軍的命令誰也不許輕舉妄動。違令者,斬!”這雖然不是真的戰(zhàn)場,他的命令卻是真的軍令。違抗軍令者,無論是不是戰(zhàn)場上都是殺無赦。側首看向葉璃笑道:“楚先生,這幾個不懂事的小子就交給你了。”葉璃微笑道:“將軍相信在下,是在下的榮幸。”張起瀾滿意的點頭,起身淡淡的掃了那一群還有些蠢蠢欲動的青年一眼沉聲道:“楚先生說的話就代表本將軍的意思,違抗者,斬!”
張起瀾帶著年長的部下在前面和呂近賢的人馬周旋,那一群年輕氣盛的小將卻被葉璃圈在后方動彈不得。聽著每日大營里的兵馬進進出出卻沒有他們的份兒,年輕人們越來越暴躁起來。終于在第三天下午沉不住氣找葉璃理論來了。
葉璃暫住的帳外,葉璃笑容宛如春風一般和煦的看著眼前的青年們。笑容可掬的道:“諸位有什么是么?”為首一人道:“我們要出戰(zhàn),你憑什么將我們壓在后面不讓我們上戰(zhàn)場。”
葉璃慢條斯理的把玩著自己手里的折扇,漫聲道:“就憑我是軍師,就憑張將軍將你們交給我調度。就憑我不許所以你們不能去。”這樣輕謾的回答對這群年輕人來說絕對是一種刺激,所有人看著葉璃的神色都仿佛恨不得立刻沖上來狠狠地揍她一頓了。站在葉璃身后的秦風和衛(wèi)藺平靜的掃了眼前的幾個年輕一眼,眼底閃過一絲寒芒。
葉璃看著眼前的年輕人繼續(xù)道:“你們想要上戰(zhàn)場?你們上戰(zhàn)場有什么用?這兩天沒有你們張將軍麾下的將領也照樣打仗,而且…從來沒有需要張將軍親自前去增援的情況發(fā)生。腦子不行也就罷了,就算是想要做個以力破敵的猛將你們也不見得比普通的士卒能打吧?與其上了戰(zhàn)場托人后腿,還不如就在后面待著的好。”
年輕人們氣得臉色發(fā)紅,一個脾氣暴躁的上前一指葉璃紅著臉哄道:“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有什么資格這么說我們?!”
葉璃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緩緩開口道:“因為……”
唰的一聲折扇被揮開如刀鋒一般鋒利無比的劃向年輕人的喉嚨。那人嚇了一跳連忙彎腰避開卻不想下盤被人狠狠地一腳踢中了穴道,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身子一晃栽倒在地上揚起滿地的灰塵。
葉璃揮著折扇扇動了兩下,悠然接著道:“你們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都打不過。”
眾人無言以對,這一次他們是當真被打擊到了。這幾年墨家軍十分重視培養(yǎng)年輕將領,所以這幾個小將都才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卻大都已經(jīng)位居副尉甚至是校尉之職了。
但是他們大多數(shù)卻又都是沒上過戰(zhàn)場的,這也正是葉璃最擔心的地方,戰(zhàn)場從來就是一個無比巨大的絞肉機器,不關你事平淡無奇還是天縱奇才一旦被卷入其中,最后成就最大的往往不是最聰明最厲害的那個,而是能夠活下來的那一個。古往今來多少天縱奇才被仿佛大浪淘沙一般的淹沒無名。雖然葉璃沒有指望這一次就能讓他們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戰(zhàn)場,那些最終還是要真的上了戰(zhàn)場他們才能學會,但是至少要壓下這股天之驕子的氣焰。
仿佛沒看到眾人震驚的臉色,葉璃笑瞇瞇的看著眾人道:“別說我欺負你們,這兩個人是跟著我學出來的。打贏了他們你們別說想要去跟呂將軍交鋒,就算你們現(xiàn)在就想去西陵滅了鎮(zhèn)南王我都不攔你們。”
眾人面面相覷,互相交換著眼神。葉璃仿佛怕火還燒的不夠烈,繼續(xù)往里面澆油道:“如果單打獨斗沒信心,一起上也可以。”
秦風和衛(wèi)藺當然能夠領會葉璃的意思,衛(wèi)藺冷冷的嗤了一聲,道:“別浪費時間了,還是一起上吧。”
這明顯帶著輕蔑的語調終于掐斷了眾人腦海中那最后一根弦兒,不知是誰高呼一聲五六個年輕人一股腦的朝著秦風和衛(wèi)藺撲了過去。當然這其中剛剛給自己拉了仇恨的衛(wèi)藺是他們重點照顧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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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璃退到一邊,悠閑地靠著秦風和衛(wèi)藺在幾個年輕人中間游刃有余。說是群毆還不如說是兩個人在逗著一群抓狂的小貓玩兒。這些年輕人的伸手比起同輩的墨家軍來說確實不若,但是跟麒麟出身而且是其中的佼佼者的秦風和衛(wèi)藺比起來那就完全不夠看了。
剛剛被葉璃踹倒在地上的青年人還坐在地上沒起來,并沒有加入這場打斗。也真是因為他站在局外反而更加能看清楚自己與秦風衛(wèi)藺的差距,看了看葉璃終于還是耷拉下了自己驕傲的腦袋。
葉璃饒有興趣的踢了踢他問道:“怎么不去試試看?”青年人就地坐在地上也不起來了,搖頭道:“我又不是傻子,我們根本打不過他們。難道還要再丟人現(xiàn)眼不成?”葉璃點頭笑道:“你們確實不是他們的對手,不過這不重要。他們和你們不是一路人,你們武功能夠高強自然是最好,如果實在不行也沒必要非要和他們比。張將軍也未必是他們的對手。”
青年人不滿的道:“那你為什么還要他們動手?”
葉璃挑眉道:“因為張將軍跟你們比起來很顯然張將軍擁有聰明的腦子,而你們什么都沒有卻偏偏要認為自己什么都有,我認為你們的腦子需要和身體一起修理一下。”
青年人瞪大了眼睛,狠狠地瞪著葉璃道:“我們才不笨!”他們是墨家軍的后起之秀,誰見到了不夸他們一句前程無量?葉璃認真的點頭道:“你們確實不笨,笨怎么形容得了你們的程度?你見過哪個笨蛋自己去找死的么?”青年人再次氣紅了臉,這是在說他們連笨蛋都不如啊。
葉璃有趣的看著眼前的人,不由得莞爾一笑。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情緒還如此容易大起大落,在普遍早熟的這個時代可算是相當少見的了。看到葉璃仿佛調侃的笑容,年輕人不由得惱羞成怒,“你笑什么笑?!”葉璃輕咳了一聲,以折扇掩住唇角道:“沒什么,想笑而已。”
兩人說話間,秦風和衛(wèi)藺已經(jīng)將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朋友放倒在地上了。無論再怎么放水,無奈雙方的實力差距實在是太大,于是原本還衣冠楚楚的少年小將們一個個狼狽的倒在地上作死狗狀。
葉璃居高臨下笑盈盈的看著眾人道:“如何?現(xiàn)在可是服了?”
“服了……”小將們雖然還有些沮喪,看向葉璃三人的眼神卻和之前大為不同了。軍中本就是強者為王,這些年輕人縱然嬌縱自傲卻也一樣的尊重強者。剛剛的一番打斗也讓他們明白了自己和對方的差距。
“但是楚先生,咱們總不能一直躲在后面讓人保護吧?”雖然自知不如,但是他們現(xiàn)在是在戰(zhàn)場上啊,什么想法都得收起來以后再說,現(xiàn)在要解決的卻是眼前的戰(zhàn)事。
葉璃含笑看著他們問道:“你們當真想要打仗?”
眾人一聽便知道有戲,六七雙眼睛齊刷刷的望著葉璃,那其中的期待和渴望讓葉璃不由得也感覺到幾分壓力。看著眼前這群熱忱的年輕人,葉璃淡淡一笑道:“也不是不可以。回去從你們的部下中各自挑選兩百名精銳人選,待命。”
“楚先生,咱們要做什么?”
葉璃沉聲道:“秘密。記住了,一切都要不動聲色,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包括張將軍。被發(fā)現(xiàn)了的人自己留下思過。”
年輕人都喜歡神秘又刺激的東西,被葉璃這么一說眾人更加興奮起來。葉璃看著他們微微蹙眉鄭重的道:“另外,這雖然是演戲但是危險依然是存在的。這次的任務就可以說是危險中的危險,我不能保證沒有人員傷亡,你們明白么?”
“屬下明白!”眾人齊聲道,葉璃說的這個對他們來說完全就不是一件事情。戰(zhàn)場上哪里有不受傷不死人的?
葉璃點頭道:“好,去準備吧,二更天集合。”
“是!”
“王妃,這些小子忒不懂事了,王妃何必理會他們呢。”衛(wèi)藺有些不滿的道。這幾天這些小子對王妃的無禮若是在王府里死一百次都不夠了。
葉璃淡淡一笑道:“都是一群年輕人,還挺可愛的。”
秦風和衛(wèi)藺默然對視了一眼,同時決定還是不要把王妃這句評價宣揚出去,被王爺知道了這群小子就當真是死一百次都不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