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召見完了陸落，隔了兩天，皇帝又在御書房召見她。
陸芙在旁。
“朕小時候見過國師一次，不成想您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模樣。”皇帝感嘆。
他小小年紀，常做風(fēng)霜之嘆，陸落微笑。
皇帝才十七歲，哪怕他神態(tài)再成熟，仍有幾分稚氣。
可能是他養(yǎng)尊處優(yōu)，太白皙纖瘦的緣故，陸落仍覺得他是個男孩兒，沒有成年。
“也沒什麼不好，國師得道了，到底不同尋常人。”陸芙幫腔說。
皇帝頷首。
陸落的話不多，有問有答。
皇帝試探她，看她是否還是顏浧的耳目。
“小道已是方外之人，俗世恩怨，早已忘卻了。”陸落道。
恩怨忘了，感情也忘了。
陸落現(xiàn)在最想要的，是這十年快些過去。等天下太平了，她會回上山去，打坐悟道。
山上的飯菜好吃，山上的空氣清新，山上的房子寬敞，山上的一切都好.......
陸落看小皇帝時，見他的八字並不算太好，非帝王之相。
能預(yù)料到改朝換代，這皇帝的性命不過十年，陸落就有點不忍。
她可憐陸芙。
陸芙知曉她的愛情如此短暫嗎？
“這幾年，南疆、東北、西北、沿海皆有戰(zhàn)事，耗費頗大；兩湖又多災(zāi)害，收成銳減，國庫吃緊。等過兩年，天下大定，朕會給國師修建一棟道觀，御賜名號，以盼國師護佑蒼生。”皇帝道。
這是在拉攏陸落。
國庫已經(jīng)在吃緊了，天下的動亂也逐漸四起。
皇帝以爲是暫時的，過幾年就好轉(zhuǎn)。
陸落卻明白，這只是開端，再過幾年會越來越差。
“謝陛下。”她低聲道。
從御書房離開的時候，陸芙送陸落。
姊妹倆站在金橋上，望著御河的水緩緩流淌，深秋微寒的風(fēng)拂面，都沉默不語。
“五姐。”陸落收起小時候的頑劣，很認真喊了陸芙。
陸芙轉(zhuǎn)眸看她。
她眸光璀璨，轉(zhuǎn)頤的瞬間有豔光掠過，她已經(jīng)是個明媚動人的女子。
“你這輩子，還有其他的打算嗎？”陸落問她。
陸芙搖搖頭，她很堅定自己的心：“沒有了！這一輩子，我已經(jīng)過完了，現(xiàn)在不過是一復(fù)一日的重複著。”
重複這不見血的刀光劍影，重複被一個男人略帶歉意的愛著。
“那就別等了！”陸落道，“陛下有他的打算，你也有你的打算。可世事無常，誰能萬事籌劃妥當？我要是你，我會做他的妃子，名正言順把他留在自己的寢宮裡，讓所有人知曉，我光明正大和他睡。”
陸芙轉(zhuǎn)眸，驚訝看著陸落。
陸落居然會講葷話。
這番話，卻讓陸芙覺得刺心。
他們還年輕，皇帝還小，他今年不過十七歲，他們還有很漫長的日子，他們可以等待最好的時光。
可陸落的話，愣是落進了陸芙的心中。
當晚在皇帝的寢宮當值，皇帝雲(yún)散雨收之後，輕輕撫摸著她的小腹，幻想何時能種出種子，孕育出他自己的兒子，陸芙突然道：“陛下，我想有自己的寢宮。”
皇帝微愣。
“你不是害怕後|宮嗎？”皇帝吻她微溼的鬢角。
皇帝還在等，等可以封陸芙爲後的那天。
“我其實早就不怕了，只是沒有合適的機遇，跟您提起此事。”陸芙道，“國師告訴我，時機到了。”
皇帝當然也樂意。
他可以先封陸芙在婕妤，過半年之後再隨便找個理由封昭儀，再過半年封妃子，一步步的，最後封皇后，更加名正言順。
“也好。”皇帝道。
皇帝納一個小婕妤，不算什麼大事，況且皇帝和陸芙的事，朝野早已人盡皆知。
這麼多年，皇帝的後|宮形同虛設(shè)，朝臣也懶得唸叨，因爲他們知曉，皇帝身邊是有人的。
太后更是樂意。
“哀家早就跟陛下提過，陸姑姑不進後|宮，非長久之計，陛下總是不聽，這次反而開竅了。”太后跟身邊的管事姑姑道。
“這不是很好？”吳姑姑笑。
太后也覺得很好，就是不知此舉到底因何而起，有點好奇。
沒過幾天，皇帝就下旨，封陸芙爲婕妤，賜“長秋宮”。
長秋宮最臨近皇帝的寢宮，算是很得寵的妃子纔有的。
服侍陸芙的人，都是陸芙自己培養(yǎng)的親信，她再也不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少女，她懂得如何在後|宮制衡。
這後宮的一切，陸芙瞭如指掌。
陸芙這廂封了婕妤，陸落的堂兄陸茂就來找陸落了。
“.......你知曉是怎麼回事嗎？”陸茂擔(dān)心，“宮裡怎麼突然有了如此大的變化？”
“是我建議五姐，讓她做個光明正大的妃子，別總宿在皇帝的寢宮，名不正言不順。”陸落道。
陸茂微訝。
“可後|宮兇險.......”陸茂擔(dān)心。
“沒人可以永遠活在旁人的羽翼之下。五姐從未想過離開宮門，她這輩子都會困在皇帝身邊。危險是她生活的一部分，她躲不開的。如此，何不面對？”陸落又道。
陸茂頷首，道：“這倒也是。”
陸茂略微坐了坐，就離開了。
他走後，陸落和柏兮一處說話，也提到了這件事。
柏兮問她，怎麼操心起陸芙來。
“小皇帝沒幾年活頭了，這天下也沒幾天安生日子了。她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不會離開他的。好日子沒多少了，我怕她將來後悔，都沒有名正言順做過他的女人，總是避人耳目，她未必順心。
所以，我建議她入宮。除此之外，我也需要她，這樣我能更頻繁進出後|宮，不需要太后的召見。”陸落道。
陸落既爲了陸芙，也爲了對付陳璇。
陸落也擔(dān)心陳璇殺陸芙。
可陳璇要想殺陸芙的話，陸芙躲在皇帝身邊，和住在長秋宮是一樣的，都逃不開陳璇。
反正陸芙不想離開。
陳璇現(xiàn)在沒把宮裡的人視爲仇敵，宮廷是她的庇護之所，她更擔(dān)心引起他們的懷疑，從而招高人進宮收妖，弄得她沒處藏身。
她從前年紀小，降術(shù)還沒有徹底恢復(fù)過來；現(xiàn)在，她因爲殺陳容楓元氣大傷，一兩年之內(nèi)，她都不敢輕舉妄動。
陸落就需要趁著這個機會，將她收拾掉。
“你呢？”柏兮突然問她，“你將來會不會後悔，沒有名正言順做過某人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