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老講起養生之道沒完,聽得伍子直翻白眼,心說老爺子您趕緊吃啊,別白話了,一頓早飯都吃半個小時了。董老還說年輕人生活節奏快,吃東西尤其要注意,養生這東西見效慢,不過終生受益。養生可不只是老年人的事,年輕時就應該做起,等老了以后再養生其實已經晚了。養生其實就是延續生命,提高生命的質量,和生命比起來,還有什么更重要的嗎。
終于早飯吃完,老頭子用殘茶漱漱口,然后把伍子讓進書房,早上這一大攤子事情才算完活。
“你這么一大早過來,找我有事?”董老問道。
這句話弄得伍子郁悶無比,他差點趴到桌子底下去,這話不是早問過一遍了嗎,現在又問,合著他剛才介紹的斗寶大會的情況都白說了,這老頭根本沒往心里去。他耐著性子重新把半小時以前的話重新說一遍,董老爺子瞇著雙眼一動不動,不知道是在聽伍子說話還是在打盹。
“董老,董老,您在聽嘛?”伍子看見董老爺子這樣子,禁不住提醒他幾句。
董老爺子見伍子喊他,微閉的雙眼慢慢睜開,對他說道:“斗寶大會報名的事情我也有耳聞,據我所知你拍賣出去的那幅趙孟頫的真跡也已經報名參賽,主人是誰還不清楚,不過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趙孟頫這幅畫比李唐這幅更具有影響力,這一點想必你也清楚。”
“哇塞……”伍子心里徹底涼下去。趙孟頫的作品比李唐的年代要晚,不過前者的藝術功力和影響力無疑要高過后者,這一點伍子當然知道。趙孟頫的作品參賽的話,對于任何一件書畫作品都是巨大的挑戰,伍子再拿李唐的作品參賽的話,勝出的幾率幾乎為零。
伍子徹底絕望了,原來對李唐的這幅山水畫還抱有幻想,現在他可以告訴自己,這個幻想可以打住了。他的心里很亂,如果繼續參加斗寶大會的話,只有考慮麻倉土和那把古琴了,只是這兩件東西不到萬不得已實在不便公諸于眾。
董老爺子見伍子精神恍惚,苦笑著搖搖頭,現在的年輕人,爭強好勝的心太強了。不過想想自己當年,又何嘗不是這樣,或者說在伍子身上,他還能依稀看到自己當年的影子。爭強好勝對于年輕人來說未必是壞事,這樣才能激發進取心,才能上進。沒有上進心的年輕人,只能說白白年輕了一把,有愧于青春這個稱號。董老心底對伍子的喜歡又加深了幾分。
“你剛才說什么?北京民間收藏協會的會長張文平也參賽了?”董老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打斷伍子的沉默,對他說道。
伍子見老頭子重新提起這事,機械性的點點頭,“是的,您也認識張文平?他參賽的古董據說是一件戰國時期的青銅缶,如果是真的話,那可太具有競爭力了!”
董老爺子微微搖頭,“怎么會是假的,你對張家還不了解,張家可是青銅器世家,早在數十年前,張家的青銅器就已經冠絕京城了。張文平這小子能當上民間收藏協會的會長,可不是偶然,這跟他深厚的家族北京關系巨大,放眼現在的京城,在古玩界張家恐怕是首屈一指了,近些年來再也沒有誰能出其左右。想當年,張文平的張家,你們伍家,你外公的王家,還有我們董家和李家并稱為京城古玩界的五大家族,那時候每一家跺一跺腳,整個京城的古玩界都得顫三顫。事到如今,除了張家和李家風光猶在,其它三大家都已經沒落嘍……”董老說著話,眼眺遠方,仿佛回到了當年那段風云激蕩的歲月。
伍子聞聽心里一動,張家、伍家、王家、董家、李家……京城古玩界的五大家族?前四家還好理解,就是張文平的張家,自己的伍家、外公的王家和董老爺子的董家,那個李家又是指的誰呢?想不到自己的伍家當年那么風光,竟然稱得上京城古玩界的五大家族之一,伍子對自己家族的過去又多了一層了解。如此風光的事情,爺爺和父親怎么從來沒一起過呢,難道這里面有隱情?伍子強忍住內心的激動,試圖一點一點套老爺子的話,這事可不能操之過急,董老向來對他們伍家的過去忌諱如深,這次也是一不小心說走了嘴。
“老爺子,您說的那個李家指的是誰啊?我怎么沒聽說過。”伍子故意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
“李家你也沒聽說過?當年也是富賈一方的大家主,他們家族最成名的地方就是瓷器,解放以前當時李家的掌門人李歪脖子就已經意識到元青花這個品種,不過當時沒有引起古玩界的注意,認為他是胡說八道。當時人們普遍以為真正的青花瓷器起源于明朝,元朝根本沒有成熟的青花瓷作品。李歪脖子的大膽推斷被當時的人認為是瘋話,當成了笑柄來談。直到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元青花這個品種才逐漸被世人認知,現在想起來,李歪脖子的眼光還真夠毒。也可以這么說,李歪脖子是國內發現元青花存在的第一人,只是當時沒有錄像、沒有筆錄、也沒有公證處的公正,他這驚天的發現被埋沒了而已。”董老一口氣說了很多,言語里充滿了激昂和亢奮,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年輕時候的歲月。
原來李家這么牛,那個李歪脖子也夠了不起的,竟然能發現元青花的存在。要知道在所有人都認為不可能的事情中尋找可能,那份獨到的眼光和魄力不是一般人能具備的。不過董老說了半天,伍子還是一頭霧水,這個李家到底是哪一家呢。“董老,李家的后代現在在哪?也如我們伍家一樣徹底沒落了?”伍子好奇的問道。
董老爺子解釋道:“那倒沒有。五大家族當中后來最落魄的就是你們伍家,你外公所支撐的王家雖然也受沖擊不小,不過你外公為人相當機警,大難當頭也能做到全身而退,要不怎么能外號王狐貍呢。說起李家,我提一個人你肯定知道,他現在是北京民間收藏協會的副會長,叫李剛。李家現在的掌舵人就是他。現在的李家,估計收藏有三件以上的元青花,不光在北京,在全國的收藏界都是屈指可數的古玩大亨。”
原來是他!董老爺子提到的這個李剛伍子自然認識,只是他認識人家,人家不認識他。伍子也只見過李剛幾面而已,第一次還是在艾利絲瓷器專場的拍賣會上,后來又在一些重大場合見過李剛幾次,不過都是只見其面而已,沒有跟人家面對面交流過。聽董老介紹,李家的實力原來如此巨大,至少收藏了三件元青花,那意味著什么……一件鬼谷子下山的元青花瓷罐拍出了2.3億,如果三件元青花一起開拍,那將是什么概念?連伍子這個想象力豐富的人都不敢想下去。
“對了,那個張文平的張家又是什么來歷呢?”伍子好奇地問道,相對于李剛,他對張文平似乎更感興趣。可能是因為艾利絲公司被張文平擠出北京的緣故吧,也可能是李彩奕在張文平的公司上班,而這個姓張的又幫過自己。況且張文平還要參加斗寶大會,這人自然要引起伍子的注意。
董老爺子抿了幾口茶,稍微歇歇嗓子,這才繼續說道:“說起張家,在當年京城的五大家族里要排名第一的。你看張文平現在風風光光,他父親當年比他還要火爆,在京城的收藏界絕對排名第一的人物。提起張文平的父親張砸鐘,京城的收藏界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張雜種?呵呵……這名字太有個性了!”伍子被董老提到的這個很雷人的名字逗樂了,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中國人的名字更是五花八門,不過叫“雜種”這個名字,還是太教人不可思議了。
董老爺子見伍子發笑,知道他在笑什么,板著臉道:“這名字很好笑嗎?想當年京城古玩界的五大家族,每一家的掌舵人都有外號,張家的張砸鐘,伍家的伍禿子,還有你外公王狐貍,李剛他父親李歪脖子,這不都是外號嗎?”
“哦,原來是這樣。”伍子點點頭,算是表示了解了。不過他還是對這個名字感到好笑,外號也沒有這么叫的,這不是罵人嗎。他突然又想起一件事
董老爺子似乎看透了伍子的心思,進一步解釋道:“你挺清楚了,是砸鐘,不是雜種。張砸鐘這外號也是頗有來歷的:想當年張砸鐘在京城的斗寶大會上曾經親手砸過一套戰國時代的青銅編鐘,一度震驚了整個古玩界。那可是一整套的戰國編鐘啊,從大到小一共65件,整個砸得稀巴爛,這得需要多大的勇氣。不要說現在,就是當時那個年月,這套編鐘也是價值連城,值現大洋100萬。砸鐘,砸鐘,張砸鐘這個名字從此一夜走紅,震動了半個中國的古玩界,一時被人們傳為美談。憑借砸戰國編鐘的這個壯舉,張家在斗寶大會上一舉奪魁,并奠定了五大家族之首的地位。盡管有人懷疑張家砸得那套戰國編鐘不一定全是真的,或者說有一部分是仿品,但是其中一部分是真品也是事實。由此可見張家在青銅器收藏上的實力有多大。你說張文平在本次斗寶大會上拿出一件戰國的青銅缶,這當然不意外,他們家本來就是靠青銅器打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