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沐王揪心的不止是晏晏一個人,還有在一旁緊皺著眉頭的九尾狐。
她不停地搓著手上的帕子,猶豫著正要開口。卻沒想到被身後的樑弋陽倒是先一步開口了。
“呦呵,這沐王爺還真是不同往常,竟然今日會幫著本宮說話呢?!?
晏晏看著樑弋陽不經(jīng)嘆惋,這禮部尚書還真是膽子大,將這樣沒頭腦的女兒嫁進(jìn)宮裡來,若是沒有飲祭,他們樑家或許早就被她那張嘴給害的抄了滿門了。
想到什麼說什麼,是在這深宮中最不明智的做法,畢竟所有人都是將心裡的想法能藏多深便藏多深的,能不讓人看透便不讓,這個樑弋陽倒是灑脫,什麼事兒也藏不住,倒是讓人好利用。
晏晏看著沐王的反應(yīng),他自然對於樑弋陽的話嗤之以鼻,不屑地開口:“本王只是就事論事,望娘娘不要當(dāng)真。”
這話倒是讓樑弋陽重新惱怒起來, 今兒算是她在宮中過的最憋屈的一天了,人王剛纔對自己不滿,惡語相向,他這沒什麼位份的兒子,竟然也敢踩在她的頭上,這讓她哪裡能忍!
“陛下,您看嘛,沐王是怎麼說人家的。”
晏晏瞄了一眼歐陽若空,而後轉(zhuǎn)頭開口道:“我倒是覺得他說的蠻有道理的,今兒你本來就沒什麼存在感,既然惹得這樣不愉快,你找個藉口便回去就好,何苦繼續(xù)在這裡,不過越發(fā)難堪罷了?!?
皇親貴胄都在感嘆晏晏的直白和膽大,從王后進(jìn)宮起,有誰是敢這樣和她說話的?大家能躲著便躲著,恨不得離得遠(yuǎn)遠(yuǎn)地,誰不知道她仗著有人王的寵愛,就無法無天,爲(wèi)人狠辣,敏感多疑,更是不好相處。
可是今兒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fēng)的小姑娘,倒是把他們這些人心裡的話,統(tǒng)統(tǒng)說出來了。
覺得舒暢爽快的同時,也不禁爲(wèi)她捏了一把汗。
“你!”樑弋陽發(fā)怒站起身來,美目中閃過一絲狠毒,而後又換上一副楚楚可憐的表情,看向歐陽若空道:“陛下!??!~~~~”
最後一個字那聲調(diào)簡直轉(zhuǎn)了十八個彎,聽得晏晏的胳膊雞皮疙瘩亂掉。
“行了?!睔W陽若空也很不想理她,畢竟找了個智商如此著急的妻子,在這大庭廣衆(zhòng)的,確實挺丟人的。
“你若不舒服便回宮歇著吧?!睔W陽若空擺擺手:“正好不用命宮人般椅子了,切讓她坐在你的位置上吧?!?
說著晏晏便毫不客氣,一屁股便坐在了王后的位置上。
一炷香不到的時間內(nèi),晏晏先坐上了王位,現(xiàn)在又坐在王后的位置上,她和歐陽若空都清楚,他們兩個在一起的時候本就不計較這些細(xì)節(jié),晏晏是修煉之人,更不會在乎這些名利權(quán)位,在她看來不過一個普通的椅子,只是他們兩個當(dāng)事人覺得沒什麼關(guān)係,看著的人卻暗暗心驚。
怕是在這本就不怎麼平靜的王城裡,又要掀起一波波瀾了吧。
樑弋陽負(fù)氣離去,已經(jīng)成了所有心裡想要反抗晏晏的人下場的一個例子,在也無人敢言語。
但是沐王不一樣,他又深深作揖欲要開口,卻被九尾狐使眼色阻止。
沐王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他焦急地看向晏晏,晏晏此刻終於將眼光從人王的身上挪下來,看向了自己。
“放心啦?!标剃虖堉彀蛯χ谛?,這才讓沐王安心不少。
那場宴會,自從晏晏的節(jié)目表演結(jié)束之後,歐陽若空便在無心看節(jié)目,而是一直和晏晏聊著天,他恨不得這場喧鬧的宴會早早結(jié)束,他們可以回承歡殿,給晏晏鋪最柔軟舒服的牀榻,配上茶水和葡萄,好好聊聊這些年的遭遇。
這人一上了年紀(jì),就總是期盼著能夠找回當(dāng)初年輕時候的活力和信心。
晏晏的出現(xiàn),無疑不是滿足了這一點。
宴會總算是結(jié)束了,歐陽若空拉著晏晏的手,便往殿外面走去,見此,沐王毫不猶豫也跟了上去,看見自己兒子這麼不讓自己省心,九尾狐也提著裙襬,讓宮女扶著跟了上去,本想阻攔,但還是有些晚。
“父王,天色不早了,兒臣帶進(jìn)來的觀姑娘,可否讓兒臣帶走,您也好早些休息。”
一字一句,都直白了當(dāng),他就是鐵了心要帶走晏晏了。
歐陽若空挑眉,朝堂上的臣子,各個擠破頭希望自己送上來的女子能夠博得人王一笑,但是現(xiàn)如今,竟然還有被他要回去的道理?
沐王低著頭,懇切又決絕。
這個時候九尾狐纔敢了出來:“陛下您息怒,莫要理會鑫地,他就是死腦筋,您千萬別爲(wèi)了他動怒啊。”
還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晏晏看著九尾狐那可憐巴巴的模樣,倒是能真切感受到她心裡的難過。
“你不希望我將她帶走?”歐陽若空問道。
沐王點了點頭。
其實他將她送進(jìn)宮,本就只是想表演個普通的節(jié)目,這件事便也過去,卻完全沒想到,歐陽若空會爲(wèi)這樣一個普通女子動心。
正想著,歐陽若空的聲音又一次響起來。
“那你和她,是什麼關(guān)係?”
這個問題忽然讓沐王不知道如何回答,忽然歐陽若空便笑了起來,轉(zhuǎn)臉看向晏晏,笑著開口:“認(rèn)不出來也正常,畢竟十幾年過去你竟長得比當(dāng)時還要精神一些?!?
沐王聽見這話愣了愣 ,他擡起頭,驚愕地看著晏晏,看見她也笑了,笑中夾雜著寵溺。
晏晏朝著沐王走了過去,雖然身高只到他的肩膀,昂著頭卻不顯較嬌弱,她笑顏盈盈地問:“你當(dāng)真認(rèn)不出我?”
沐王更疑惑了:“姑娘的意思……”
“哈哈哈哈哈哈?!睔W陽若空粗著嗓子笑道:“你乾孃你都不認(rèn)識了?”
雖然之前心裡便有過各式各樣的猜測,但是終究還是不敢承認(rèn),一個人經(jīng)過世事變幻,十幾年的遊歷,會變得更加光彩照人。
他猶豫地看著晏晏,忽然不知道該以怎樣的神情面對晏晏。
晏晏伸出手,撫上他的臉頰,開口說道:“我的鑫地都長得這麼大了。”
“你……你當(dāng)真是我乾孃?”鑫地的聲音有些顫抖,夾雜著不敢相信。
但是眼裡閃爍著的火花在不停地告訴晏晏,他有多開心。
晏晏擡起一隻手,掌心忽然涌動起月光般皎潔的白光,映照著沐王胸前的那顆吊墜,一個七彩的燕子吊墜,伴隨著晏晏掌心的月光,飄飄起舞,從他的衣領(lǐng)裡慢慢飛出來,落在晏晏手上。
“就認(rèn)得這個,不認(rèn)得我?”
“乾孃!”經(jīng)過了這種種事情,沐王終是相信,此人真的是自己心中那個日日期盼著見到的乾孃,他“噗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言辭懇切道:“乾孃在上,受鑫地一拜,鑫地這些年未曾好好照料乾孃,是鑫地的錯,求乾孃原諒!”
晏晏被他弄得哭笑不得,這小小年紀(jì)倒是說起大話,還要照顧自己,但同時心裡也欣慰極了,她忙將鑫地扶起來,柔柔地看著他。
“你好好照顧好你娘便是了,我能照顧好自己的?!?
“行了行了?!本盼埠粗@對母子認(rèn)親頗爲(wèi)感動:“這夜裡涼,我們趕緊去屋子裡坐在,讓太監(jiān)們準(zhǔn)備些熱茶,我們邊和邊聊?!?
歐陽若空點點頭。一行四人,便一同進(jìn)了承歡殿了。
此時此刻,在不遠(yuǎn)處花園裡大樹後藏著的樑弋陽,微微探出半個身子,看著面前的場景,嘴裡喃喃道:“觀晏晏?!?
一邊重複著,一邊從眼裡流露出滲人的目光,黑暗中她像一個看準(zhǔn)獵物的怪獸,顯得格外恐怖。
“乾孃,您喝茶?!便逋跻欢ㄒ陉剃躺磉叄瑲W陽若空又坐在她的另一邊,硬生生就把九尾狐給擠在了一旁。
“乾孃,你腿痠不酸,我給你敲敲?!?
“乾孃,你渴不渴,這葡萄可甜了?!?
“乾孃,我給你剝個橘子吃吧,可水嫩了?!?
“乾孃……”
一時間這歐陽鑫地的眼裡滿滿的全是晏晏,惹得本就被擠在一旁很不開心的九尾狐吃了醋。
“你若是什麼時候能待我這麼好,我也無憾了啊!”
她雖是抱怨的語氣,但是卻無半點生氣的意味,從小鑫地便和晏晏親,不知怎麼的, 他和晏晏天生好像就有一種親密感,誰也打不散的。
“哎呀,你們都是我的娘,我自然一個都不會怠慢了。”鑫地又剝了一個橘子,放在九尾狐的手上,一本正經(jīng)地開口:“娘,請吃?!?
“你呀,就是讓人不省心。”
歐陽若空看著這一家子其樂融融的樣子,心角忽然痛了起來,他死扣著胸口,額頭冷汗涔涔。
“父王你怎麼了!”鑫地嚇了一跳,忙就要叫太醫(yī),卻被晏晏攔住。
“我看看?!彼龜E手放在歐陽若空的心臟上,靜靜感受著。
“他以前有過這種情況嗎?”
九尾狐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身居玉狐殿,很久沒有……”
晏晏只能繼續(xù)閉著眼睛感受,她將自己的一魄嵌入歐陽若空的元神裡,細(xì)細(xì)查看著。
“是魅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