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個在車站看到的女人,同時還可能是初到步行街時,從后面窺覷他們的隱藏者?
陳鋒在一瞬間得出答案,不用開口,李貓已經從他突變的臉色上看到結果,輕輕點下頭:“我們的規矩,既然碰到了,就一定得做個了結,這是沒法避開的。”
也不問她是如何與對方聯系上的,陳鋒斷然點頭:“好,我陪你一起去。”
“不行,我們有自己的規矩,只能在私下里解決,否則他們會遷怒到其他人身上,會很麻煩。”
李貓難得情緒外露,對他的決定似乎挺感動,但拒絕起來卻十分堅決。
陳鋒漲紅了臉,有心說句“我不怕”,可畢竟他沒那么中二,會一時頭腦發熱就什么都不管不顧。李貓很少在這種事情上亂說話,她認為對方會牽連到自己的親人,那就一定會發生。
“都說禍不及妻兒的,他們怎么能這樣?”他只好郁悶的抱怨。
李貓微微一笑,抬手在他的臉上輕輕撫摸了下,道:“你很天真呢,從來江湖道上都講究斬草除根,只要結仇,就無所不用其極,務必讓對手沒有絲毫報復的可能,指望他們講道義?呵呵,怎么可能。”
“可是……”陳鋒張口結舌,這跟他所了解到的簡直是完全相反!
其實,他又哪里真正知道所謂的江湖,他的一切知見都來自于道聽途說,各種和影視作品里講的似是而非,重點是各種武俠、玄幻、國術文里講的,貌似都很守規矩,并且有大量重然諾、輕生死的真正義氣男兒。
李貓的手指在他眼前晃動:“沒有什么可是,千萬別相信你看到和聽到的那些東西,都是用來糊弄人的。”
迷茫了片刻,陳鋒腦海中驀地閃過個念頭,雙手抓住李貓的肩膀,瞪圓眼睛緊盯她問:“你剛才說江湖道,難道你是江湖人?”
這也太荒唐了,都什么年代還有那種東西存在,只聽說各地的黑社會幫派社團,門派什么的也太夸張了吧,難道少林武當華山昆侖當真還存有幾大內門存在?
李貓從他眼睛里看出那些雜念,不由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所謂的江湖道并非武俠里的六大門派這幫那會的,他們是‘風馬雁雀’四大門,還有‘金、皮、彩、掛、平、團、調、柳’八小門,又有‘冊、火、飄、風、驚、爵、疲、要’八類江湖騙術的分別等等,說起來不外乎坑門拐騙和撈偏門的。”
陳鋒聽得眼睛發亮,舉手叫道:“我知道我知道,有基本紅火的書里專門寫這個,徐公子的《驚門》還有那誰的《寶鑒》就講挺多,好像挺厲害的。”
李貓似笑非笑的抬眼瞟他:“有了現在的經歷和實力,你還相信那些東西真能光明正大的橫行?”
陳鋒尷尬的抓抓頭皮,嘿嘿干笑。
李貓卻狡黠的咯咯一樂,細嫩手指一戳他額頭:“別漏傻氣,事實上,那些東西有些說得很靠近,但江湖道遠遠沒那么簡單。真正意義上的江湖,包括你所能見到的所有江湖行當,看相算卦看風水的,走街串巷賣藥的,變戲法耍猴兒玩魔術的,說書唱大鼓說相聲的,賣唱要飯的,扎彩吹鼓手的,唱戲賣藝的,還有道士、騙子、巫婆神漢、小偷大盜、俠客師爺馬戲班子妓女,現代的黃賭毒電信詐騙等等,全都包括在內。”
江湖何其大,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在你看到的任何地方,都有它的存在,并不因社會變遷歷史潮流而消失,頂多只是改頭換面罷了。
試看那些電視購物里聲嘶力竭夸大效果的,跟街頭賣大力丸萬金油的有區別嗎?碰瓷兒抽獎猜瓜子兒耍撲克,騙婚拐賣恐嚇勒索的套路,跟古時一點都沒差。
只是現代人被政府保護的太好,完全失去了解那些流傳數千年作惡套路的機會,很容易被他們得逞。
反過來也充分說明一點,他們的潛在勢力非常大!
比起那些所謂的黑社會、地方上的所謂惡霸,這些隱藏在各行各業當中,有著自己獨特傳承手段的人群,才是最危險、最可怕的,因為你根本不知道他們到底有多少人,到底藏在什么地方,會在何時忽然一刀捅出來!
陳鋒開始還為自己能了解一個全新世界感到興奮,隨后越聽越覺得心寒,貌似自家開小賣部,原本屬于“車船店腳牙”一類,妥妥兒的江湖老行當,可從來沒聽說還有獨特的道道兒。
“你是出身于哪一門?”
他試探著問,本也沒指望能得到準確答案,貌似這些江湖門道都比較隱秘,加上新朝立國打擊的太狠,表面上都沒了蹤影,也絕對不允許他們沉渣泛起的。
沒想到李貓很干脆的回答:“我們的組織很復雜,最頂頭的叫‘長春會’,下邊有風門,風門中另有‘金樓’,主要經營最古老的兩大行當之一,優伶娼妓。”
“啊?!”陳鋒傻眼,覺得匪夷所思,世界上怎么還會有這種東西在,不是說都給掃蕩干凈了嗎?
李貓冷笑道:“怎么可能清理的掉,貪花好色是人的本性,只要有機會一定會形成新的土壤。國內當時是打干凈了,但跑到國外去的不知道有多少,這些年,他們打扮成愛國華僑回來,打著投資支援祖國建設的旗號,迅速把各種見不得人的行當都建立起來,夜總會歌舞廳私家會所ktv洗浴中心棋牌室賭場……呵呵,一兩句話沒法說清。”
“那你們……”
陳鋒猶豫著怎么措辭才不會傷害到李貓,畢竟在大眾潛意識中,在那些地方討生活的人都不是啥好鳥,既臟又壞,盡量躲遠點好。
“怎么,擔心我也是那種出來賣肉的?”李貓的眼睛里閃爍著危險的光彩,身上有淡淡的寒意隱約發散。
陳鋒尷尬的摸鼻子,他腦海中的確閃過那些不堪的念頭,畢竟是十六歲的誠實好少年,看過一些東西方生理教學片,氣血充足沖動強烈,加上十幾年人生形成的慣性思維,要說一點都沒往那上面想,那是虛偽。
他的坦然,反而讓李貓咯咯笑起來,輕撫一下他鼻子尖兒道:“傻哥哥兒,現在都什么年代了,你當還會有人花大力氣去培養什么名妓、瘦馬之類?為了錢主動岔開腿把自己擺上床的****多到沒法數,哪里還用逼良為娼?‘金樓’主要是做背后的操控業務,頂多會派出一些經理、媽媽桑之類的在前臺,一般情況下,根本都不會自己下水。”
“我們的人員主要分三種,一種玩腦子的,負責策劃包裝推廣設計,針對的目標都是人的美**望,設套做局引人上鉤。第二種是玩武力的,主要用來擺平一些不開眼的、不配合的、不上道的人,也包括搶地盤砸場子暗殺買命。第三種就是推出去當前臺,不過那種基本沒機會進入核心。我是第一種,被他們拐出來從小培養的極少數獨特個體。”
她的語氣平淡,似乎是在敘述別人的故事,其中暗藏的血淚悲傷,卻深厚的一時都難以形容。
陳鋒卻在想象,以李貓的聰慧,估計在三四歲時就已經開始記事,那些人如何的拐走她、強迫她、打罵呵斥教訓折磨,必定歷歷在目,積累的如山之厚、如海之深,并從未真正順從了他們的所謂培養。
故而,一旦有了機會,她就立即逃跑,哪怕成了發現后立即被追殺的叛徒,也在所不惜。
這樣的日子,她是如何堅強的熬過來?面對小小貓的突然悲劇,她內心是怎樣的痛苦和瘋狂?面對強大更甚的敵人,報仇無門,又該是何等的無奈?
盡管知道她的倔強剛強,已經有些扭曲的性情,見多了殘酷人生的冷漠匯聚下,極少甚至都不會接受別人的憐憫同情,卻還是依然堅定的摟住她肩膀,用力的擁抱進自己懷中。
整個動作生硬機械,力氣大小控制的極其糟糕,身板兒稍差點兒的小女生,估計都能被勒的岔氣兒,強悍如李貓,推了兩把沒能掙脫,只好翻著白眼無奈的嘆氣。
過了足足兩分鐘,李貓冷冷的在他耳邊道:“抱夠了吧?”
“啊?噢!”陳鋒恍然反應過來,趕緊松手,嘴角囁嚅著,一時間沒想好怎么措辭兒。
李貓嗔怒的盯著他看了半晌,忽然噗哧一笑,宛若百花綻放。
兩人之間太默契,很多話根本不用說出來,陳鋒尷尬的嘿嘿傻笑,全沒了戰斗中那種聰明果決的勁兒。
李貓抬手一挽發梢,輕聲道:“好了,我的事情大概就這樣,你也別多想,只要做個了斷也就是了。”
“可我還是擔心……”
陳鋒話沒說完,被李貓的手指壓住嘴唇輕輕搖頭:“別說傻話,你知道我有怎樣的實力,那人再厲害還能強的過超級變異體?”
陳鋒想想,莞兒一笑。
是啊,如今的李貓比起剛剛進入里世界時,何止強大了十倍!若是那些人依舊照著老印象,用尋常江湖手段來對付她,一定會得到足夠驚喜的結果。
嗯,也可能是驚嚇。
論戰斗力,李貓或許差點意思,可要說機變狡詐和自保襲殺,陳鋒也得甘拜下風。
他終于點點頭:“行,你自己小心。”
李貓嫣然一笑,似乎毫無擔憂。
對方來的果然足夠隱秘,速度卻沒有想象中那么快。
兩人先享受了一頓豐盛的當地特色大餐,吃吃喝喝說說笑笑,宛若跑到異地度假的小情侶,陳鋒陪著小心拿捏作勢的姿態,像足了打算追求(拐騙)小女生上床的色迷心竅壞小子,只是顯得比較生澀。
反倒是李貓,狀似單純遲鈍,沒發現他的壞心思一樣,卻始終沒被引誘上鉤,摸摸小手搭搭肩膀就算極致,再想更進一步,門都沒有。
旁觀者們都替他倆著急,尤其對陳鋒的笨手笨腳,恨不能以身相代。
直到晚上十點多鐘,夜市都開始散了,公交車也零星稀少,街道上行人罕見。
兩人所住的大床房后玻璃,也被“吧嗒”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