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過邱寧遞過來的瓦片,白慕野將它們在手上翻來覆去地看,又試著掰了掰,沒有擔(dān)心的那樣掉下碎渣,更沒有碎成兩半。
他把瓦片扣在地上,用力踩了一腳,瓦片很結(jié)實(shí),連一點(diǎn)兒裂痕都沒有。
在邱寧和蘇定方莫名其妙的目光注視下,白慕野的神情出現(xiàn)一絲寬慰。
然後他用盡全力重重一跺,半圓形的灰瓦“咔啦”一聲斷成幾截。
邱寧看出白慕野是在試探這瓦片結(jié)實(shí)不結(jié)實(shí),知道他做事必有目的,不禁被勾起了好奇心!
從一開始他看房頂瓦片的怪異眼神,到後來來不及知會房主就急著讓自己上房揭瓦,再到現(xiàn)在踩碎瓦片……難道這些最常見的瓦片也能派上什麼大用途嗎?
再一想,銅鏡,鐵環(huán),還有那種奇異的兩截兵器,白慕野用來扭轉(zhuǎn)乾坤的東西,不都是最常見的嗎?
這個人,怎麼就能想到其他人從沒想到過的辦法呢?
“將軍,這瓦……”
白慕野衝他擺擺手叫他過來,低聲說:“城外土溝泥土鬆軟,存不住火油,我正發(fā)愁。突然見到了這瓦片,就……”
白慕野“嘿嘿”地笑,邱寧的眼睛卻亮了。
“將軍是想在溝底——”
白慕野擠擠眼,對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後轉(zhuǎn)向蘇定方:“蘇將軍,這瓦夠結(jié)實(shí),是城中哪家燒的?”
“不知道,這是我義父的房子,不過,我還真就沒聽說過有在城裡開窯的!”蘇定方倒也耿直,實(shí)話說出來一點(diǎn)面子也不給!
白慕野頓時心就有點(diǎn)兒涼。
“賣瓦的,也沒有麼?”他不死心地問。
看不慣蘇定方略帶嘲諷的態(tài)度,邱寧接過話頭:“將軍,瓦片這東西,平日裡買的不多。想買瓦的話,必須去城外的窯上。”
白慕野長嘆了一口氣,目光變得深邃起來。
這兩天,邱寧已經(jīng)摸出了白慕野的一些習(xí)慣。一旦他露出這種神情,就是表明他正在考量十分重要的事,思量過後,就會有一個驚世駭俗的主意出來,不可打擾。
所以,他用眼神阻住有些迫不及待的蘇定方,讓他稍安勿躁。
可這次的時間用得似乎有些長。
大約過了快一刻鐘的時間,白慕野才長出了一口氣,一開口,就是一道讓邱寧震驚不已的命令。
“邱寧,快馬回去,帶人給我掀了全城的屋瓦,一家不留!有不從者,按戰(zhàn)時叛國處置!”
“將軍?”
邱寧憂心不已,他是替白慕野擔(dān)心。一個勢單力孤的將軍,竟然要動整個洺州的格局?別說是唐使,就算是天王老子又能怎樣?
可白慕野的眼神毋庸置疑。
邱寧輕嘆:“將軍此舉,怕是會得罪全城的權(quán)貴!”
白慕野冷笑:“城都快破了,還有什麼權(quán)貴?”
聞言,邱寧不再多說一句,領(lǐng)命離去。
一轉(zhuǎn)頭,就看到蘇定方正衝自己豎起大拇指,滿臉讚賞。
白慕野苦笑一下,心想我這也是沒辦法呀!
這道命令一下,遭殃最嚴(yán)重的是誰,很明顯了!
洺州雖然美其名曰一國之都,可經(jīng)濟(jì)水平……也就那麼回事!
放眼望去,條條街巷仍然是草頂居多,瓦頂根本沒有幾戶,所以就算全部掀了,也未必夠。
但是,那些茅草混著泥巴的屋頂下都是普通百姓的家,能用上瓦的都是中產(chǎn)階級往上。每個時代都一樣,每到危難的時候,最倒黴的往往是高不成低不就的中產(chǎn)階級。
所以,他下了這樣一道命令,任何人,包括權(quán)貴,一視同仁,無一例外!
他當(dāng)然知道這樣做會得罪很多人,或許包括剛剛結(jié)交的謝宏,裴世矩等人。
薅封建社會羊毛,掀地主階級房頂!
只要有一線勝利的希望,就得去做,擋路者全部咔嚓了!
誰敢耽誤我獻(xiàn)洺州,我就讓誰在洺州待不下去!
白慕野回身看了眼蘇定方的家,笑得和藹可親。
蘇定方見狀大手一揮,爽朗地道:“我自己拆!白將軍儘管去忙,過後派車來拉便是!”
“多謝蘇將軍豁達(dá)!”
白慕野的確心存感激,蘇定方簡直是模範(fàn)好市民——能得錦旗那種!
他接著又想起一個瓦片最多的地方,於是急切地朝蘇定方一抱拳,打馬揚(yáng)鞭迅速往王宮方向跑去!
老子連王宮的房頂都掀了,看你們誰還敢說一個“不”字!
……
可偏偏就敢有人說這個“不”字!
“使不得呀!白將軍,使不得——”裴世矩幾乎是在哀嚎。
……
剛纔白慕野在來王宮的路上正好遇到了郭通帶人正從龜壽門返回九亭門。
用剛纔蘇定方的話說:這不是巧了麼?
打瞌睡有人遞枕頭,想什麼來什麼!
於是白慕野臨時徵調(diào)了郭通手下的兩百兵士,只留下他老哥兒一個站在街上瑟瑟發(fā)抖——八成是氣的!
一行人就這麼輕易闖進(jìn)王宮。
萬春宮此刻只有宮門前象徵性地站著幾個守衛(wèi),見爲(wèi)首的白慕野來勢洶洶,哪敢阻攔,直接被他們穿門而入!
夏國朝廷名存實(shí)亡,官員留下來的不足十人,裴世矩一把老骨頭累得腰痠背痛,雖然不用親力親爲(wèi),可一位七旬老者獨(dú)自在宮中掌控大局,也算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了!
正埋頭在一堆公文當(dāng)中,突聽外頭腳步聲傳來,絲毫沒有平常宮人的謹(jǐn)慎小心。
老人擡頭,見到白慕野頎長的身影已經(jīng)到了近前,不禁目露讚賞,撫著鬍鬚欣慰地笑:“哦?白將軍來了?還未朝將軍道喜,恭喜白將軍首戰(zhàn)告捷!”
“多謝裴尚書!都是洺州將士辦事得力!”
白慕野客套了一句,馬上切入正題。
“裴尚書,此次前來並不是邀功來的,而是有事要和裴尚書報備一聲。”
說是報備,他實(shí)際上是志在必得!
裴世矩見他神色鄭重,連忙擱下狼毫站起來問道:“不知是何事?還要勞煩白將軍親自跑這一趟?”
“是這樣,守城辦法我已經(jīng)想妥了,可是還差一樣?xùn)|西弄不到,所以只好來王宮借。”
“不知是何物?大敵當(dāng)前,白將軍要用什麼儘管拿去便是!”
於是白慕野朝上指了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