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鐵臂出身低微,和尉遲恭一樣最初是打鐵為業(yè)。在邊地,但凡操持這個行當(dāng)?shù)木蜕俨涣舜蛟毂械幕钣嫞匀痪秃洼p俠一流扯上了關(guān)系,只要自己在習(xí)武上有點底子,為人大氣敢勇,很自然的也就成為輕俠中人。
為輕俠后,仲鐵臂一直在神武縣中,主要就是護(hù)衛(wèi)去往草原的商隊,七八年下來,在神武縣中也算是數(shù)得著的一號人物了。
一幫弟兄,在神武縣中都安了家。此時馬邑郡王仁恭和劉武周兩家拼命擴(kuò)軍,仲鐵臂未曾帶著兄弟們擇一家投軍,一則是家里牽絆,二則是他們經(jīng)常護(hù)衛(wèi)的那些商家,人躲到了善陽去,貨物還在神武,全托付給了仲鐵臂。受人之托就要忠人之事,只得在這里守著。
至于將來如何,如此亂世當(dāng)中,仲鐵臂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誰知道在前路茫茫之中,等來了馬邑越騎亂兵的突然洗城!
幾十把步下用的強(qiáng)弩指著,所有人都等著他的決斷。
仲鐵臂原來穩(wěn)若磐石的雙手都微微顫抖起來。這不足三十的漢子比韓約矮上一個頭,卻比韓約還要壯,淋濕的布衫之下肌肉虬結(jié)。臨敵一根鐵棍,硬橋硬馬沖殺,力大無窮。原來叫做仲鐵棍,因為不好聽就改成現(xiàn)在這個花名。
一直以來,仲鐵臂大方重義,遇事寧愿屈己從人,也不如尋常輕俠一般好勇斗狠,一直想著安心過好自己的小日子。
可是亂世當(dāng)中,卻連這點小小的期盼都守不住!
仲鐵臂雙手顫抖,似乎隨時要將手上角弓丟下。看到這幅景象,木柵前孫驢一伙人都大笑起來,就等著沖進(jìn)去好生劫掠一番。
城西里巷是商區(qū),雖然商人們都躲到了善陽甚至河?xùn)|去,但貨物卻是帶不走,還有許多下人同樣留下。往常只是在貧民里巷打混的游手們只是看著眼熱,今日總算是揚(yáng)眉吐氣,當(dāng)?shù)酶R邑越騎盡情的作踐一番!
仲鐵臂雙手終于穩(wěn)住,側(cè)著頭看著身邊臉色又青又白的弟兄。
“咱們丟了兵刃,放了他們進(jìn)來。這些人會收手么?能不禍及咱們家眷么?”
一個歲數(shù)恐怕比韓小六大得有些的輕俠少年渾身顫抖,牙齒碰撞:“怎么會?丟了兵刃,還不就是隨他們作為了?”
仲鐵臂點點頭,雙臂猛然一叫力,弓弦又拉滿了幾分,箭簇指向?qū)O驢。
“邊地俠少,命還是握在自己手里要緊!今日就算是死,也多拖幾個墊背的!”
十幾名輕俠也呼號一聲,持弓指向那些游手無賴。
馬邑越騎披甲,雨水中弓力又減弱。啃不開這些鐵王八,射死些游手無賴也算是解恨!
弓矢用完則用刀矛,只要不死就在這木柵前打到底。邊地俠少,就算是死,胸口這一口氣也不能墮下!
這就是直面異族的漢家邊地的民風(fēng),這些俠少如此。徐樂自小生長此間,同樣被深深感染。溫和俊雅的外表下,是從不低頭服輸?shù)膹?qiáng)韌性子。
所以徐樂才能斗云中,闖千余越大營,在停兵山下,和馬邑越騎對沖!
孫驢再沒了此前那彪悍模樣,游手無賴,沒有輕俠這份骨氣,剛才不過是仗著馬邑越騎狐假虎威而已。現(xiàn)下真的是感到了性命威脅,孫驢一聲不吭的就朝后退。那些游手也反應(yīng)過來,亂哄哄的就朝后面退去。
馬邑越騎那個領(lǐng)頭老卒臉色也沉了下來,呸的一聲吐出口中雨水。
“這馬邑地方,真是邪了門來,一個個都是不要命的,今日就成全了你們也罷!”
一名馬邑越騎揚(yáng)聲高呼:“射死他們!”
幾十只弩機(jī)牙發(fā)扳動,而柵上輕俠也撒手放弦,雨幕中頓時就是一片箭簇駑矢飛舞的撕裂空氣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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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幕當(dāng)中,一隊人馬,向著神武疾疾而來。
這一隊人馬,正是徐樂一行人。
徐家閭莊客,幾乎都換上了馬邑越騎的裝備,騎著馬邑越騎的駿馬。甲胄兵刃,在雨水沖刷中散發(fā)出森森的寒氣。
除了這些莊客,隊伍中還多了不少其他莊閭中的青壯,還有陳鳳坡等幾名神武本地鷹揚(yáng)兵。這幾人跟著徐樂直趨神武,都是神情復(fù)雜萬分。
大雨當(dāng)中,徐樂一行人突然從向北的方向轉(zhuǎn)向,解救了一兩個同樣遭到零星馬邑越騎敗兵劫掠的村閭,揀選青壯,直指神武!
而陳鳳坡的任務(wù),就是帶領(lǐng)徐樂他們,直入神武縣城之中。
陳鳳坡真不知道徐樂有什么盤算,難道還想帶著這么一點人馬,割據(jù)神武以自立?
縱然是徐樂以墻式騎兵沖擊,打垮了整整一營馬邑越騎。但是割據(jù)神武,還是太過于天方夜談了一些,這定然會激怒王仁恭,大軍到來,就是徐樂再是強(qiáng)悍,也支撐不下去!
可是又能如何?自家的命是徐樂救出來的,生死更是在徐樂手里攥著。現(xiàn)下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原來在亂世當(dāng)中,陳鳳坡還相信以自己的人脈和交情,靈活的處事手腕,還能維持個平安。
現(xiàn)下看來,亂世一起,像自己這等小人物,就根本別想主宰自己的命運!
神武越來越近,陳鳳坡的心思也越來越亂,到最后干脆什么都不想,只是在冷雨中麻木的跟隨著。
突然之間,隊伍一下停了下來,前面?zhèn)鱽砹颂柫睿骸瓣慀P坡上前!”
陳鳳坡終于打起精神,策馬而前。
冷雨中,就見吞龍背上,徐樂身姿,仍然挺拔如劍。眉毛被雨水打濕,更顯得鋒銳絕倫。
陳鳳坡心里面打了個頓,小心行禮:“樂郎君傳喚在下有何吩咐?”
徐樂一指前面雨幕中隱約可見的神武縣灰黑色城墻,淡淡道:“看見煙氣了嗎?”
陳鳳坡轉(zhuǎn)頭,盡力伸長脖子去看。
大雨之中,隱約可見幾道煙柱而起。如此雨勢,還能望見煙氣,可想而知火頭該有多么劇烈!
陳鳳坡是聰明人,頓時心就沉到了谷底。
馬邑越騎敗兵進(jìn)了神武縣,在城中也開始大肆劫掠殺戮了!自己家眷,可還都在城中來著!
陳鳳坡猛然翻身下馬,拜倒在泥濘當(dāng)中:“還求樂郎君救救神武城中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