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武藝幾經(jīng)推辭，還是被秦霄拉著坐到了上位，居于秦霄身旁。秦霄叫安排了酒宴歌舞，款待渤海貴使。

剛剛還在如火如荼的廝殺，轉(zhuǎn)眼間已是一片歌舞升平的祥和的景象。身著重甲身上還殘留著斑斑血跡的將軍們，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享受著劫后余生的慶幸和來之不易勝利。

大武藝敬了秦霄一杯酒，謙恭說道：“末將奉渤海王之王，特來相助王爺破敵！這一次，末將帶來了渤海國最精銳的五萬鐵騎和一萬矛戈手，共計(jì)六萬人馬，起傾國之兵來戰(zhàn)黑水靺鞨！不料我們剛剛殺到威化縣附近，黑水靺鞨人就自己退去了。后來一打聽，才知道是王爺親率精兵殺了回來，解了營州之危！王爺威名，當(dāng)真是威震敵膽莫敢誰何啊！”

“哈哈，來得好，來得好呀！”

秦霄歡喜的大笑：“渤海王真是忠肝義膽一心為國！放心，我會親自啟奏朝廷說明此事，到時候皇帝必然有重賞！”

大武藝面露喜色，離座對著秦霄拜了一禮：“多謝遼陽王！”

“別客氣！”

秦霄招手讓他坐了下來，拉著他的手說道：“世子如此雄壯，肯定是一員難得的猛將了。我早就聽說，渤海王大祚榮有個勇冠三軍的兒子，就是你大武藝吧？”

“不敢、不敢，末將慚愧！”

大武藝笑道：“跟王爺?shù)纳w世武藝和用兵如神比起來，末將只是個跳梁小丑了。對了王爺，這次末將奉渤海王之命，還給營州送來了五萬石糧食和一千口豬。末將出發(fā)來營州的時候，這些東西也派了士卒們運(yùn)過來了。相信明天早上，就可以送到營州。我們渤海人不養(yǎng)羊，也不吃羊肉。豬是我們主要的畜牧。其實(shí)也打算送些牛來的，但現(xiàn)在正值春末夏初，正是牛兒瘦了要養(yǎng)膘的時候。于是渤海王就打算再等幾個月給營州送三千頭牛來。”

“哎呀，真是太客氣了！”

秦霄呵呵的笑道：“渤海王這可真是雪中送炭哪！實(shí)不相瞞，眼下我營州軍民正缺糧。怪我一時大意丟了榆關(guān)，糧道斷了。營州的這幾十萬軍民，眼下吃飯都成了大問題。”

秦霄心中暗道：送了糧食和豬，卻還將幾千頭牛掖著……雖然大方，卻明顯是要有求于我。待事成之后再送牛給我，是這意思么？既然你不開口說，那我就給你下臺階下，我來問好了。雖然我不在乎這幾千頭牛，但投桃報(bào)李的道理還是懂的……

“世子，不知道渤海王對大唐有什么請求呢？如果有的話，只管說。”

秦霄拍著胸脯信誓旦旦的說道：“渤海王幫了我這么大忙，為大唐立下了這么大的功，相信皇帝和朝廷也不會吝嗇一些賞賜的。”

“賞賜不敢！”

大武藝倒也是個直爽人，直言不諱的說道：“渤海王的確是有個請求。那就是煩請王爺支持渤海統(tǒng)一靺鞨各部。首先，就是擊敗黑水靺鞨。靺鞨各部中，只有黑水靺鞨最為強(qiáng)盛，歷來不服任何人。也時常四方侵略。這一次，渤海王想借助大唐的幫助，擊敗黑水靺鞨！”

“行哪！”

出乎大武藝的意料之外，秦霄居然十分爽快果斷的拍板：“說吧，要我們怎么幫你們？”

大武藝微微一愣，隨即十分歡喜的說道：“既然王爺如此爽快，末將也就不客氣了。渤海王的意思是，王爺能不能派出大將和謀士率領(lǐng)幾千一萬人馬，幫助我們一起去攻打黑水靺鞨？”

秦霄聽了這話，微微點(diǎn)頭，心里琢磨道：幾千一萬人馬，是干不了什么大事的。不過假如有了大唐派兵干預(yù)，這也就向東北向蠻族表示我們大唐支持渤海，統(tǒng)一靺鞨……性質(zhì)就截然不同了。以蠻制蠻，不失為一個好辦法。但是等渤海統(tǒng)一了靺鞨各部，我們要駕馭的就會是一個統(tǒng)一的部族了。這又會平添一些風(fēng)險和難度……畢竟，如果讓渤海一家獨(dú)大，也會帶來一些隱患。

秦霄看到，座下的金梁鳳朝自己丟了一個眼神，示意自己同意。

秦霄大方的一笑：“這樣吧，你們渤海人擅戰(zhàn)，但并不長于謀略。我這里有行軍長史金梁鳳金先生，用兵如神智深如海，我讓他帶著左驍衛(wèi)將軍周以悌，率領(lǐng)一萬步兵，隨你們一起征討黑水靺鞨怎么樣？黑水白山之間，我們大唐步兵的陌刀，大有用武之地哦！”

大武藝頓時大喜過望：“多謝遼陽王！”

“哈哈，別客氣，都是自己人么！”

秦霄哈哈地大笑，對座下眾人說道：“來，今天不僅要慶功，還要為渤海王世子接風(fēng)洗塵！大家大吃痛飲吧！”

入夜時分，酒席方散。

秦霄將金梁鳳留了下來，請進(jìn)了議事廳偏堂里。

相比于剛才咨情于聲色的歡娛，秦霄的臉色已經(jīng)變得嚴(yán)肅了許多。他站在沙盤前，緊擰著眉頭說道：“契丹被打趴下了，新羅人退守榆關(guān)，黑水靺鞨也被嚇退。照表面來看，營州的危機(jī)是解除了。不過這一次，我們付出的代價太慘痛了。士護(hù)真河那邊，我手下的二萬人馬陣亡了五千余人，重傷四千余人，減員幾乎一萬。營州這邊怎么樣？”

金梁鳳說道：“威化縣與遼西縣失守，幸好撤退及時，周以悌和桓子丹手下的兵馬共計(jì)只損失了三千余人。今天的守城戰(zhàn)，估計(jì)也損失了這個數(shù)。大帥留下來守備營州的三萬兵馬，共計(jì)損失了六千余人。”

“也就是說，加上我?guī)Щ貋淼囊蝗f人，現(xiàn)在整個營州城只有三萬五千左右的兵馬？”

秦霄皺著眉頭說道：“這還答應(yīng)了渤海人帶走一萬，營州就只剩二萬五了。有點(diǎn)不夠用啊！”

“郭知運(yùn)帶出去的一萬人，到現(xiàn)在沒有消息，也不知道怎么樣了。”

金梁鳳也有些擔(dān)憂的說道：“榆關(guān)的新羅人，共有二萬五千余人。郭知運(yùn)去切斷他們后續(xù)部隊(duì)的來路、斷掉補(bǔ)給線，的確是有些難度了。”

“所以我才有點(diǎn)著急，我們必須盡快攻下榆關(guān)。”

秦霄說道：“你沒有發(fā)現(xiàn)么，今天渤海人就利用我手上缺糧，來找我討價還價了。”

“也不盡然是壞事。”

金粱鳳笑道：“讓靺鞨人內(nèi)斗，我們從旁協(xié)助、監(jiān)督、獲利。不是好事么？”

“嗯。我只不過是不想一直有求于人罷了。”

秦霄點(diǎn)頭，鄭重的對金粱鳳說道：“你這一次去黑水白山之間，可謂是責(zé)任重大，我也不敢將這個重任托給別人。你堅(jiān)持一條原則，那就是讓渤海和黑水靺鞨各部的矛盾盡量激化，并讓戰(zhàn)爭的時間持續(xù)得盡可能長——兩個字，‘消耗’！讓他們彼此制約、消耗掉實(shí)力，明白么？”

“明白。”

金梁鳳微笑道：“其實(shí)我心里也是這樣想的。如果讓渤海一家在東北做大，可不是好事。我是不會讓渤海人順利平定靺鞨各部的。必須要讓渤海人一直有對手，一直有麻煩。這樣，我大唐才有可能輕松的駕馭他們。”

“呵呵。果然夠奸！”

秦霄不由得笑了起來，“看來你比我還想得明白，到時候也更清楚該怎么做，我就不多說了。記著，為我爭取點(diǎn)時間。半年，半年吧。我要花半年的時間——”

秦霄狠狠的一拳錘到了地圖上，錘向那個朝鮮半島。恨恨地喝道——“掃平這一塊盲腸樣的地方！”

金梁鳳不禁愕然：“大帥，你打算對新羅全面用兵？這恐怕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

秦霄沉聲喝道：“老子教訓(xùn)兒子，還有什么妥不妥的？”

金梁鳳被秦霄這句話頂了個夠嗆，呆了半晌說道：“這一次只是新羅莫離支、安東都護(hù)府叛亂。我們沒理由對新羅全面用兵。而且新羅歷來是大唐屬國，是大唐的家務(wù)事。對新羅，不能像對待突厥和契丹那樣大屠殺。就像你說的，老子教訓(xùn)兒子，甩幾個耳光踢兩腳就行了，犯不著將他打殘廢或是滅了吧？”

“迂腐，你個老迂腐！”

秦霄有些氣急敗壞的叫道：“要是你兒子拖了把刀子要來宰你，你會怎么辦？哦，對他說，‘你乖，不要調(diào)皮’。然后象征性的扇兩個耳光了事？人家還不罵你沒家教！一個新羅的莫離支就敢干出這樣的事來——勾聯(lián)突厥、契丹、黑水靺鞨謀反大唐，企圖將大唐的整個遼東都分割出去自立為王——我操她娘的，這樣的兒子不吊起來用鐵棒狠抽、不打斷他幾根骨頭，我們大唐還有什么臉當(dāng)人家老子？”

“呃……”

金梁鳳被秦霄的這一通流氓氣息十足的歪理邪說堵得沒話說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郁悶了半晌，干咳一聲說道：“依我看，還是請示一下朝廷的意思為好。高宗時，大唐派李績和薛仁貴平定了高句麗和百濟(jì)，新羅從此一統(tǒng)高麗全土，臣屬于大唐。可是鳳儀元年，薛仁貴的水師在枝伐浦?jǐn)】兒螅掖筇凭蜎]在新羅駐軍了。這么多年來，一直都是新羅人在自治。這一次大帥要親提大唐兵馬進(jìn)入新羅，恐怕……會引起一些士子文人、朝廷大臣和新羅貴族們的口誅筆伐，甚至是在青史上留下污點(diǎn)呀！”

秦霄聽完這席話，緩緩的轉(zhuǎn)過頭來，微瞇著眼睛，眼神有些寒徹的看著金梁鳳，悠悠說道：“擔(dān)當(dāng)身前事，何計(jì)身后評——金先生，你謹(jǐn)慎、低調(diào)，這都沒有錯。我也承認(rèn)，我之前一直都很小心，怕觸到了某些人的敏感神經(jīng)。做的一些事情，都是在明哲保身，隱忍退讓。可是這一次，我要堅(jiān)持我的觀點(diǎn)和做法，你知道為什么嗎？”

金梁鳳愕然：“為什么？”

“因?yàn)椋乙呀?jīng)是死過兩次的人了。而且是別人用自己的生命，換回了我現(xiàn)在的性命。”

秦霄緩緩說道：“只有死過了，才知道生命的意義和價值。有些事情，是值得我們?nèi)?jiān)持和努力的。這些事情，跟你沒法兒完全解釋清楚。我只說一句，像征討新羅這樣的事情，是我該做的。”

金梁鳳呆立了許久，還是緩緩的搖頭：“我……還是不太明白。”

“你不用明白了。”

秦霄背剪起手，緩緩的踱到了行軍沙盤前，指著榆關(guān)說道：“我要親自帶兵，去收復(fù)榆關(guān)，痛擊高文簡。然后，揮兵南下！如果新羅人不打開城門、全體跪地請降，我就要踏平安東都護(hù)府、直抵金城，血洗新羅！”

金梁鳳的心突突的跳了起來：這、這秦霄，今天是犯了什么傻了？這不像他的性子！

秦霄斜過眼睛來瞟著金梁鳳，沉沉說道：“你只要辦好一件事情，那就是讓渤海和黑水靺鞨各部，打得越久、越慘越好。等我收拾完新羅，再回來擺平靺鞨族。”

金梁鳳有些呆愕的看著秦霄，木然的點(diǎn)頭。

“沒事了，你回去歇著吧。這些日子，你也累壞了。”

秦霄提腳往外走，“我也去歇著了。明天等渤海人的糧草運(yùn)進(jìn)城里后，點(diǎn)撥三軍啟程！”

“是……”

金梁鳳的額頭，已是一陣?yán)浜逛逛埂?

秦霄走出了議事廳，緩步朝后院走去，目光一陣陰寒。他心里尋思著：新羅人，這些年來是被慣壞了，不知道兒子大還是老子大了。更可恨的是，這些棒子歷來有些記性不好，不懂得感恩和畏懼。犯我中華者，雖遠(yuǎn)必誅，你卻敢在窩里反。

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怪就怪你們運(yùn)氣不好，遇到了我秦某人。一千多年后，你們的無恥和狂妄我是見識過的。剽竊中華文化，悖祖忘宗搞些跳梁小丑專干的事情。

青史上留下惡名？我管那么多！一個應(yīng)該已經(jīng)死過無數(shù)次的人了，還會在乎這些！再說了，沒聽說哪個老子打兒子被人罵了的——更何況，還是教訓(xùn)的忤逆不孝子！

我秦霄不是圣人，也有脾氣和私心。士護(hù)真河一戰(zhàn)，我親眼目睹了那么多的大唐英烈戰(zhàn)死，埋骨他鄉(xiāng)，還不都是拜這群棒子所賜！

老子要以這些英烈的名義，狠狠的教訓(xùn)一下你們——高麗棒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