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子有一連串的日子,都是神志不清的。
模糊中,她睡在一牀的錦被之中,到處都是軟綿綿,香噴噴的,模糊中,有數不清的大夫在診治自己,一會兒扎針,一會兒喂藥。模糊中,有好多美麗的姑娘圍繞著自己,姑娘裡,有一個最美麗溫柔的臉孔常常在她眼前出現,噓寒問暖,喂湯喂藥。模糊中,還有一個威嚴的、男性的面孔常在滿屋子的跪拜和“皇上吉祥”中來到,對自己默默的凝視,輕言細語的問了許多問題。
小燕子就在這些“模糊中”,昏昏沉沉的睡著,被動的讓人羣侍候著。她並不知道。就在她的迷迷糊糊裡,乾隆已經在無數的悔恨和自責中,肯定了她的身份。
那一天,乾隆來到小燕子牀前,小燕子正發著熱,額上冒著汗,嘴裡唸唸有詞:“疼……好疼……扇子,畫卷……別搶我的扇子……東西在,我在,東西丟了,我死……家……家……家,我一定要看到,家……”
乾隆聽著這些話,看著那張被汗水弄溼的臉龐。心裡漲滿了憐惜。
“喂喂!醒一醒!”乾隆拍拍小燕子的面頰:“朕說話你聽得到嗎?你幾歲啦?”
小燕子依然在“模糊”中,似乎覺得紫薇在一旁。
“十八歲,壬戌年生的……”她被動的答著,好像在作夢。
乾隆掐指一算,心中震動,繼續問道:“你幾月生的?”
“八月……初二!”
乾隆再一尋思,不禁大震。沒錯了,這是雨荷的女兒!
乾隆顫聲的,柔聲的問:“你姓什麼?”
小燕子神思恍惚,說道:“我……沒有姓……沒有姓……”
乾隆一陣心痛道:“怎麼會沒有姓呢?你娘沒說嗎?”
小燕子馬上又想起了紫薇說的那句話,她道:“對,我有……我有……我……姓夏……”
乾隆這一下,完全坐實了自己的猜測,激動不已。忍不住,就用袖子爲小燕子拭汗,聲音啞啞的,再問:“你叫什麼名字呢?”
小燕子答道:“鴻燕……小燕子!”
乾隆愕然,道:“鴻燕?小燕子?大展鴻圖的小燕子!好美的名字!”但心中又有好多疑問,這孩子是怎樣長大的呢?受過委屈嗎?當然,一定受過很多委屈的。雨荷居然沒有進京來找過自己!居然孤單單的撫養這個孩子長大!現在,雨荷在哪裡?爲什麼小燕子會這樣離奇的出現?太多的問題,只能等小燕子神志清醒了,才能細問。但是,這是雨荷的女兒,也是自己的女兒,沒錯了。
乾隆點點頭道:“鴻燕,小燕子!”仔細的看小燕子,不禁越看越愛,說道:“小燕子……從湖邊飛來的小燕子,大展鴻圖的小燕子……朕都明白了!你好好養病,什麼都不要擔心了!朕一定要讓你好起來!”又對所有太醫道:“太醫,你們幾位要使出看家的本領來,救活這位姑娘,要用最好的藥,把進貢來的藥,全都用上,什麼靈芝仙草,只要宮裡有,就派人去取。再說一遍,朕不許她有絲毫的閃失。”
“喳!”衆人應道。
再說說皇上這兒,乾隆與令妃去了御書房,乾隆將自己的懷疑都說給了令妃聽,令妃大震道:“什麼?皇上的意思是說,這個鴻燕,八成是您的金枝玉葉?”
乾隆點頭道:“是啊,她身上帶著的摺扇和畫卷,是當初送給雨荷的。都是朕的親筆,絕對沒錯。那是我辛酉年微服出巡的事了!算起來整整十九年了。小燕子今年十八歲,八月初二的生日,姓夏,那還會有錯嗎?”又突然生起了內疚感,道:“那雨荷,是朕負了她啊!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可偏偏小燕子又神志不清不能細問,真是讓朕急死了。”
令妃明白了,道:“怪不得皇上對這個小燕子如此關切。可是此事非同小可在沒有更多的證據以前,恐怕不好隨便推測吧!”
乾隆拿過那把摺扇道:“你看這首詩是朕當時寫的,朕答應過她要接她進宮的。”
令妃看著這首詩,不驚念道:“雨後荷花承恩露,滿城春色映朝陽。大明湖上風光好,泰嶽峰高聖澤長。”又向皇上看了一眼。
“朕越想越懷疑,如果她不是雨荷的女兒,爲什麼身上有朕當年留給雨荷的信物呢?如果她是,爲什麼十九年了,她們母女始終不曾露面,直到現在纔出現,而且出現的這麼戲劇化,差點被朕誤殺!”乾隆心濤澎湃。
“我想那個雨荷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吧!想她一個民間女子除了癡癡等待,恐怕也沒有別的辦法吧!”
皇上點點頭。
令妃又接道:“皇上,您別急,幸好太醫們的醫術高明,一定能治好鴻燕的,等她清醒些,皇上您不防再細問,一切謎團就會解開了。”
“也只能這樣了!朕讓她先住你那兒,等病治好了,再做安排。”
令妃笑道:“皇上安排她住在我這裡,是我的榮幸。現在我都明白了,怪不得一直覺得那位姑娘長得好面善,原來她眉目之間確實和皇上有幾分相像。”
“哦,真的嗎?真有幾分相像?”乾隆問。
令妃拼命點頭道:“真的!不說就不覺得,說了就覺得像。不信您去看看,那眉毛,那鼻子真的好像。”
“朕也覺得有幾分相像。如果她真的是雨荷和朕的女兒,那就是個意外的驚喜了,沒想到朕在民間還有一顆滄海遺珠啊!”
“我就說她的氣度不凡嘛!雖然穿著打扮像個漢人,但是她眉宇之間的英氣勃勃完全是滿人的氣概,一個人單身闖進圍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這份毫氣和機智,就不是普通姑娘家做得到的。”
“你說的完全對,一個小小的姑娘充滿了大無畏的精神,這怎麼是一個平凡的普通女子呢?”
乾隆的欣喜越來越濃。
沒錯,小燕子本來就不是個普通女子!
紫薇這兒已經快急死了,久久不見小燕子,便匆匆跑回大雜院,希望小燕子已經回到了大雜院。
柳青柳紅跑了出來,大叫道:“什麼叫做小燕子有危險?小燕子不見了?”
柳紅也趕忙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你們三個人跑那麼遠到圍場去,怎麼會和小燕子走散了,這不是很奇怪嗎?”
紫薇失落了,道:“我抱著一線希望,小燕子已經回來了,現在知道她還沒回來,那就太嚴重了。柳青、柳紅,拜託你們到皇宮附近去打聽打聽看看,有沒有小燕子的消息。”
柳青驚道:“什麼?皇宮?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去招惹皇室,那你要我怎麼打聽嘛!”
紫薇道:“你認不認得什麼公公什麼嬤嬤的?”
柳青道:“公公和嬤嬤我一個都不認識,我只認得皇上和幾位阿哥。”紫薇一驚。柳青又接道:“沒事的時候,我就跟皇上下下圍棋,跟阿哥們比劃比劃拳腳。”
柳紅馬上道:“唉啊!哥,都什麼時候了,你看紫薇急得掉眼淚,你還說些莫名其妙的話,你到底有沒有門路,有沒有辦法嘛!”
柳青道:“我有幾斤幾兩重你不是不知道!我怎麼會和皇宮裡的人認識呢?我也著急,我也生氣啊!小燕子以前什麼事都跟我是有商有量,可是自從有了你這個妹子以後,就變得神秘兮兮了,你們去闖圍場,無論要幹什麼,總應該把我們兄妹也算一份,大家幫著一點或者能辦得成事情,可是你們完全瞞著我們,簡直把我當外人,氣死我了。”
紫薇道:“我知道是我不對,我不應該這麼魯莽,這麼沒有計劃。可是小燕子好像很有把握的樣子,她說她從小在圍場附近長大,對那裡熟得不得了!”
柳紅道:“小燕子愛吹牛你又不是不知道!”
柳青道:“她那個人膽大心不細,有勇沒有謀,花拳繡腿,功夫也只有那麼一點點,就是熱心腸。你跟她拜了半天把子,還不瞭解她嘛!你怎麼什麼都聽她的呀!”
金瑣急道:“你還不是什麼都聽她的,要你騙人你就騙人,要你賣藝你就賣藝!”
柳青汗顏道:“我……我是表面聽她的,實際上是我在保護她!”
柳紅道:“好了,好了,大家不要動氣了,到底現在怎麼辦嘛?”
紫薇突然問:“刺客,是不是都會被斬首啊?”
柳青驚道:“刺客?怎麼會變成刺客呢?如果真的是刺客,當然會被斬首啊!”
紫薇“啊”了一聲,差點暈了過去,金瑣扶住了她。
金瑣說道:“小姐,當心身體啊!”
柳青道:“紫薇,你不要因爲心急,弄得我們章法大亂,你能不能坦白地告訴我,到底你們闖圍場是爲了什麼事情?”
紫薇不敢說,支支吾吾的。
柳青問道:“和你的身世有關?”
紫薇點點頭。
柳青又問道:“和你爹有關?”
紫薇又點點頭。
柳青道:“你把什麼都告訴我吧!這樣糊里糊塗,我都不知道到哪找小燕子,我會跟你喊,跟你生氣,那是因爲我實在著急啊!你難道不明白小燕子是你的結拜姐妹,她也是我們的姐妹啊!七年來,大家都住在這個大雜院裡,她跟我們就像一家人一樣。”
紫薇只好瞎說了:“是這樣的,圍場裡一個人和我爹認識,小燕子想幫我找爹,就大膽闖進去了!”
柳青問道:“是什麼人呢?福倫?鄂敏?傅恆?靈逍?還是哪個王公大臣?”
紫薇不敢說。
柳青嘆了口氣道:“你既然這麼爲難,我也不再追問了,從明天起我到各個大牢,各個衙門去問問看就是了。”紫薇點點頭。柳青又接道:“至於你說的皇宮,我真是沒轍了,希望她千萬不要陷在皇宮纔好啊!”
柳紅道:“我想,小燕子,吉人天相,就算遇到什麼事情,大概也會逢兇化吉的。”
金瑣也道:“是啊,是啊,她那麼機靈,一定會逢兇化吉的,要不然就不是小燕子了是不是?”
紫薇稍稍平靜了些。……
小燕子並不知道,在她這些昏昏沉沉的日子裡,紫薇、金瑣、柳青、柳紅幾乎已經把整個北京城都找翻了。
紫薇這一次爲了小燕子竟然還去闖了鈕府。
“這位小哥,能不能讓我見一見你們的嘯文大人!”紫薇客氣的說著。
“我家老爺也是你這個平民百姓可以見的嗎!走走走……”守門的人一邊嘴裡說著,一邊趕著紫薇。
“這位小哥,就通融一下吧!我想見見嘯大人,就告訴他,他的一位遠房親戚前來拜訪他!”
“什麼遠房親戚!我家老爺哪有你這樣的親戚,滾滾滾……再不滾,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紫薇被推了出來。這時,拿出了腰間的匕首,給我守門的人道:“這位小哥,麻煩請你把這把匕首給嘯大人,他看了一定會明白的!”
那人兇神惡煞道:“還不肯滾是不是,我們可不客氣了!”
紫薇無奈了,向牌匾上看了一眼,兩眼一瞪,心道:“不客氣?!好啊!到時候,我到要看看,是誰和誰不客氣!”紫薇便和金瑣揚長而去。
也就這樣,小燕子像斷了線的風箏,一去無消息。紫薇把自己罵了千遍萬遍,後悔了千次萬次,也回到圍場附近去左問右問,什麼音訊都沒有。紫薇還是萬般無奈之下也常去鈕府,可是,一直都是無功而反,差點還被那些人打一頓,有一次,還想去攔靈逍的轎子,可是攔到了轎子,靈逍連面都不露一下,便起轎走人,紫薇也無奈了。小燕子就此失蹤了。最讓紫薇痛苦的是,還不能把真相告訴柳青他們。還有就是小燕子的身世更是不能說。
這些日子,紫薇除了掉眼淚,還是掉眼淚。時間一天天過去,找到小燕子的機會就越來越渺茫。這天,柳青、柳紅、紫薇和金瑣又去找了一天,可還是沒有結果,她們走了回去,紫薇好生擔心,總是一個人悶在屋子裡。
這天,私下無人的時候,她會害怕的抱住金瑣說:“說不定小燕子已經死了!……”
金瑣連忙啐著:“呸!呸!呸!小姐,你別咒她呀!”
紫薇哭道:“她如果沒死,爲什麼到現在一點消息也沒有?都怪我,太自私了,只顧著自己,卻沒替小燕子想想她的安危!”
“話不能這麼說啊!是她自己願意去的嘛!”
“可是也是我求她去的啊!她雖然是前明朱姓後裔,可是我們還是好姐妹啊!她不會害我,只會陪我說話解悶,講心事!回想起來,和她在一起的這段日子,我過得好快樂!早知道我寧可不認這個爹,也不要她去冒險。”
金瑣皺著眉頭,說道:“你別在這兒鑽牛角尖了!小燕子遇到什麼事,我們完全不確定!唯一可以確定的事,是你那兩樣比生命還重要的信物,現在和小燕子一起失蹤了!”
紫薇驚看金瑣,聽出金瑣的言外之意,不禁激動起來:“你好像還在怪小燕子?她現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你擔心的,居然是那些身外之物?”
金瑣也激動起來:“什麼身外之物?是證明你是皇上的親生女兒最好的證據,東西讓她拿去了,皇上萬一以爲她就是二宮主的女兒,認了她,那皇上就危險了呀!”
紫薇猛的站起身來,說道:“胡說八道,小燕子對我承諾過,只要乾隆是明君,她絕不傷他一絲一毫,我相信小燕子。就算小燕子真的代替了我的位置,我也心甘情願。”可是她真的心甘情願嗎?紫薇說完這些話,心中痛上加痛,“哇”的一聲,失聲痛哭。
金瑣後悔不及,急忙抱住紫薇道:“我不好,我不好,不該說這些,讓你傷心了!我相信二小姐,她有情有義,不會辜負你的;我也相信,老天有眼,會保護小燕子的!小姐,別哭,啊?”說著,就拼命用袖子幫紫薇拭淚。
紫薇把金瑣緊緊一抱,痛定思痛,哭著喊:“我好懊惱啊!失去小燕子,失去信物,又無法見到我爹,我到底要怎麼辦呢?”
金瑣拍著紫薇的背,此時此刻,實在想不出任何的話,只有安慰紫薇了。……
當紫薇心痛神傷,六神無主的時刻,小燕子正熟睡在令妃那金碧輝煌的寢宮裡。
乾隆輕輕的走了過來,站在牀前,深深的凝視著小燕子。溫柔而解人的令妃,看乾隆一臉的專注,不敢打擾,靜靜的站在旁邊。
半晌,乾隆低問:“她今天怎樣?有沒有起色?”
令妃道:“剛剛吃過藥睡下了,太醫說她復原的情形挺好的,上午已經醒過來了,大概受了驚嚇,眼珠轉來轉去,就是不說話!”
“是嗎?”乾隆俯視小燕子沉睡的面龐,看到小燕子額頭上。鼻子上滲出幾顆汗珠。乾隆掏出自己的汗巾,就去拭著她臉上的汗。
汗巾是真絲的,繡著一條小小的龍。汗巾薰得香噴噴的,混合著檀香與不知名的香氣,這汗巾輕拂過小燕子的面龐,柔柔的,癢癢的,小燕子就有些醒了。
令妃注視著這樣的乾隆,如此溫柔,如此小心翼翼,這種關懷之情,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令妃察言觀色,知道這個小燕子,在乾隆心底,引起了某種難以解釋的感情。就把握機會,低聲說了一句:“皇后今天來過了!”
乾隆不動聲色的問:“哦?她說什麼?”
令妃低頭道:“臣妾不敢說。”
乾隆道:“你儘管說!”
令妃道:“她說,小燕子這事,一定有詐!查出真相,要……要……”
乾隆氣往上衝道:“她要怎樣?”
令妃道:“要砍小燕子和我的腦袋!”
乾隆怒哼了一聲:“哼!”
令妃便委委屈屈的說道:“可我真的沒說假話,我看著看著,越看就越肯定了,這小燕子真的和皇上像極了,尤其醒過來的時候,那眼神兒,就和皇上您的眼神一個樣兒!”
天哪!眼神???不是吧!令妃,這話你可瞎說嘍!
乾隆凝視小燕子,想到那個不茍言笑的皇后,心裡就有氣,道:“誰敢說她不是朕的女兒,朕纔要砍她的頭呢!當朕在圍場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就對她產生了一股不一樣的感覺,尤其是她在昏迷前一刻,用那雙哀怨的眼神瞅著朕,問朕說還記不記得夏雨荷?朕這輩子都忘不了她那又慌又急又害怕又無助的模樣……這種父女天性,難道有假嗎?”
乾隆的聲音大了些,小燕子睫毛閃動,突然睜開眼睛來。
乾隆忽然和小燕子目光一接,沒來由的心裡一震問道:“你醒了?”
小燕子看著這個在夢裡出現過好多次的面孔,面對那深透明亮的眼睛,和那威武有力的眼神,又身穿一身龍袍,心裡道:“他是誰?皇上嗎?乾隆嗎?努爾哈赤六世孫?真的嗎?”她問道:“你……你……你是誰?”
令妃忙撲過去,說道:“噯呀,對皇上說話,可不能用‘你’字!”
“皇上!”小燕子大驚,脫口而出。她馬上要雙手一撐,就要起身,奈何渾身無力,又倒了下去。
乾隆急忙伸手按住小燕子,說道:“快別動!你身受重傷,太醫說你失血過多,得在牀上多躺兩天。別忙著起身!也不用多禮!”
小燕子一眨也不眨的看著乾隆,老天!自己一直想到宮裡見見現在的乾隆皇上,今天終於就坐在了自己面前。不管怎麼說,現在的乾隆皇上纔是真正的真龍天子,是天底下最大的人物啊!似乎僅次於神的人物啊!是打個噴嚏就會驚天動地的人物啊!是老百姓從來沒有福分接近的人物啊!是整個天下的主子啊……小燕子喘著氣,不敢相信的,小小聲的問道:“你是皇上?你真的是皇上?當今的皇上?乾隆皇上?”
令妃在一邊乾著急,說道:“你怎麼還是‘你呀你的’……”
乾隆憐愛的看著小燕子,小燕子那種驚喜莫名的表情,更加震動了他,他向令妃道:“別在乎這個!想她在民間長大,怎麼懂宮中規矩!”便對小燕子慈祥的點點頭,說道:“對,朕就是當今皇上!在圍場上,你不是已經見過朕了?”
小燕子道:“圍場上那麼多人,我什麼都弄不清楚呀!”
乾隆?他真的是乾隆,這麼慈祥,真的是乾隆嗎?真的是自己的敵人嗎?她糊塗了,因爲她的眼中似乎看到的不是敵人,而是一個爹,一個慈祥的爹。她簡直不敢相信了,看了看旁邊的牀檻,便一頭撞過去,砰的一聲,她感覺到痛了。她嘴裡驚呼道:“我終於見到了皇上!”
乾隆心疼的、急忙的揉了揉她的頭,再一次,把她的身子按回牀上,道:“對!你終於見到了皇上,朕知道你這條路走得有多辛苦!”順手摸摸小燕子的額頭,滿意的點點頭道:“嗯,還不錯,燒已經退了。肚子餓不餓?想不想吃點東西?朕叫他們給你準備去……”
小燕子看著乾隆,眼睛轉都不敢轉,呼吸都要停止了。聽到乾隆這樣輕言細語,問東問西,簡直受寵若驚。她屏息的,不敢相信的,心中突生崇拜的心情,心道:“天哪!他就是我們的敵人,我的仇人,努爾哈赤的後人,可是……可是……他居然會這麼關心我!怎麼回事?出了什麼事了?胸口好疼啊!對啊!我受傷了!我現在又好了!難道……是這個皇上救了我嗎?他爲什麼要救我,我是他的敵人耶!他哪根筋繞錯了!”
乾隆見小燕子一見直看著自己,他會意錯了,只道是太激動,說不出話了,便笑道:“孩子啊,你終於醒了,把朕擔心死了。好了,醒了就好,以後,我會用幸福包圍你,而且,不會讓人傷害你!”
這溫柔的語氣,小燕子再一震,真的是敵人嗎?不!小燕子對他有了好感!她癡癡的看著乾隆,竟然傻了,一時之間,根本說不出話來了,連心中所思也突然沒有了。
又聽乾隆問道:“你既然醒了,朕有好多的問題要問你!”
小燕子睜大眼睛看著乾隆。
乾隆掏出懷中的摺扇道:“朕已經知道你的名字叫鴻燕,叫小燕子。這把摺扇和‘煙雨圖’是在你身上搜出來,你冒著生命危險闖圍場,就爲了要把這個東西帶給朕?”說著,交給了小燕子。
小燕子拿著這兩樣東西,拼命點頭。
乾隆心中一片惻然道:“朕都明白了,你娘叫夏雨荷,這是她交給你的?她還好嗎?”
小燕子怔怔的,聽到後一句,又想起紫薇告訴她,要說雨荷去世了,便連忙搖頭,道:“不好?”
乾隆一急:“不好?她怎樣了?現在在哪裡?”
小燕子支吾了一下:“她……她去世了……去年六月,死在濟南。”
“她死了?”乾隆心裡一痛道:“朕想也是啊,要不然你不會直到今天才來見朕。好遺憾!”就難過的看著癡癡的小燕子道:“小燕子,這些年來,苦了你們母女了!”
小燕子大驚,明白了乾隆爲什麼會對她這麼好,原來……便急忙說:“皇上……皇上……我……我是……”話未說完,就急得咳了起來。這一咳就咳得上氣不接下氣。
乾隆急喊:“臘梅!倒杯水來!”就拼命拍著小燕子的背,說道:“朕問了大多的話,你一定累了!小燕子,你不知道你的出現,讓朕多麼安慰,又多麼心酸!從今以後,你的苦日子都過去了,你是朕遺落在民間的女兒,現在,你回家了!”
小燕子咳得更兇了,一面咳,一面急促的說:“皇上,我……我……咳!咳咳!你你……咳咳。”
臘梅馬上走了過來,端著茶,高舉著茶杯,恭恭敬敬的喊著:“姑娘,請喝茶!”
令妃一聲怒叱,非常權威的吼著:“掌嘴!叫格格,什麼姑娘姑娘的!……”
臘梅“砰”的一聲,在牀前跪下。雙手高舉托盤,大聲的喊:“請格格喝茶!”
令妃又向另一位宮女道:“冬雪,還不過來伺候,格格那麼衰弱,難道你讓她自己拿杯子不成?”
冬雪道:“是,奴婢遵旨。”剛想去拿杯子,皇上就道:“來,朕來喂她!”拿著杯子,吹了吹,向小燕子說道:“可憐啊,長到十八歲了才見到爹啊!”說著,扶起小燕子,喂她喝茶。又道:“還弄得混身是傷!”
小燕子看看乾隆,好激動啊!心中還在打鼓,這真的是我的敵人嗎?
乾隆可理解錯了,說道:“孩子,別這樣看著朕,朕知道對不起你娘,你心裡有許多怨,放心吧,現在開始,朕一定會加倍的補償你!”
小燕子心中喊著:“天哪,父皇,母后,他是我們的敵人嗎?慈兒有點糊塗了!”
令妃道:“皇上,恭喜恭喜,父女團圓了!”
皇上笑了。
令妃又向小燕子道:“傻丫頭,還怔在那兒幹什麼?快喊皇阿瑪啊!”
小燕子真的傻了。
阿瑪?!阿瑪就是父親的意思,可是自己的父親不是乾隆啊!自己的父親姓朱,是朱姓後裔啊!是崇禎五世啊!自己怎麼能喊乾隆呢?
乾隆再次會錯意,笑問:“怎麼?還不想要朕這個爹啊!”
小燕子猶豫道:“我……我……我可以認你做爹嗎?”
乾隆笑道:“什麼叫做可以不可以啊!就算你不想要朕這個爹,朕也要定了你這個女兒,快叫朕一聲‘皇阿瑪’。”
小燕子口中不停的“我……我……”
令妃急了道:“不要再我我我的了,當心皇阿瑪生氣,快叫啊!”
小燕子迎視著乾隆寵愛而期盼的眼神。小燕子眼晴看著乾隆,心也在看著乾隆。是的,他是自己的敵人,可是,爲什麼會有一種親切的感覺呢?好像是自己的親人一般。不知道爲什麼,她竟脫口而出的喊了:“皇……皇阿瑪!”
乾隆頓時欣喜若狂道:“好!太好了!太好了!”
此時,衆多宮女,全都一擁而上,拜倒在小燕子面前。喊聲震天:“格格千歲千歲千千歲!奴才們參見格格!”
門外的一羣太監,此時也都哈腰奔進,甩袖跪倒。聲音喊得更大:“恭喜格格,賀喜格格,格格千歲千歲千千歲!”
這種氣勢,這種歡呼,小燕子雖然已經習以爲常了,但讓大清的皇上,自己的敵人,如此寵愛,當然她清楚,乾隆是應該以爲自己是他的女兒,她想到了紫薇,心中叫道:“紫薇,你在哪兒?我該怎麼辦?半君如半虎!現在如果告訴他真像,他一定清查我的底細。紫薇,怎麼辦?我要不要說!說了,我的底豈不是讓他掀了,怎麼辦?怎麼辦?難道就這樣做這個格格嗎?那你怎麼辦?天哪!紫薇啊!你給我的差事,現在真是讓我兩面爲難啊!怎麼辦?怎麼辦?不行,這個‘格格’,我要還給你,不過,先要委屈你一下。對不起!現在我好亂,可是我一定會還的,畢竟這個位置我們不可能坐的安穩。唉!”她的手無意間摸到了袖子,她一震,慌忙在枕邊找東西。
乾隆問道:“怎麼了?你在找什麼?”
“我那條綠色的衣服呢?”小燕子還是沒有習慣喊他“皇阿瑪”,所以就直接說了出來。
乾隆道:“那條衣服都破了,朕讓人扔了!”
“什麼?”小燕子一驚道:“那條衣服……那條衣服……是……是我娘臨終前給我做的最後一條衣服。”說著,便要起身。
乾隆馬上按住了她,便喊道:“來人哪,把格格的那身綠衣服馬上去找回來!”
“喳!”衆人應著。
終於,那件衣服找回來了,小燕子拿著這條衣服,悄悄地摸了摸衣服的右衣袖,摸到了裡面的東西,她才放下心來。
小燕子就這樣,當起清格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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