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七 赴死
時間無疑是任何人任何生物都難以抗拒的規則。它將一顆渺小的點無限拉伸。至一條沒有盡頭的線。所有的東西都在這顆點上。跟隨它的拉伸而展開。成爲一個完整的故事。每一天在這條線上都有著各自的線段。這一天或許精彩。或許平淡。但無論怎樣。它們的起始。永遠都只是一顆渺小的點。
有時候。一個不起眼的點。就是一切。
當阿蘭薩的思緒從睡夢中匯入新的一天時。以往冷傲的漢庫克還沒有醒來。她像一隻羸弱的小貓一樣蜷縮在他的懷中。不知爲何。阿蘭薩突然想起一句荊棘大陸上流傳的名言。人總在不經意間透露自己的弱小。
他沒有叫醒她。小心翼翼地挪開身體。把寬大的沙發留給漢庫克。阿蘭薩從國庫之戒中取出一件長袍披在她的身上。秋天的寒意已經越來越明顯了。甚至連房屋的牆壁都無法將其抵擋。連屋內的暖爐都無法將其驅散。
這注定是一個不怎麼讓人愉快的秋天。
“這該死的天氣。”
愛麗絲要塞外的聯營中。一處寬敞且奢華的營帳的簾子被一名中年人揭開。他從中步出。深陷的眼袋上的兩顆渾濁眼珠向天空瞥了一眼。同時惡狠狠罵道。
“克耶魯大人所言極是。”
中年人的身旁。一名侍官立即點頭哈腰地回答。其實。在這名侍官看來。這名背景雄厚。同時身兼數職的克耶魯大人的臉色明顯比天氣陰鬱得多。當然。這個想法會被他老老實實的藏在心底。因爲在這個由傭兵公會統領。由各大傭兵團和晉升的騎士團組成的聯盟中。克耶魯的每一句話。都沒有人可以質疑。
當然。除了不遠處的一座小營帳中。居住在內的幾個老怪物之外。想到那幾個老怪物。侍官就像看到了即將開始的一場戰鬥的勝利。於是繼續向克耶魯奉承道:“但這樣的天氣。在愛麗絲要塞的那幫傢伙的眼中。決定與末日景象一樣美妙。”
聞言。克耶魯雖然沒有繼續在天氣的話題上糾纏。但陰鬱的臉上卻掛起一絲笑意。顯然很受用這名侍官的馬屁。
克耶魯吩咐了幾句。就讓侍官退下。未及。這名侍官又匆匆趕回。帶來最新的信息。說:“克耶魯大人。如您所料。愛麗絲要塞內的那些爬蟲依舊沒有妥協的意思。將軍們和戰士們都已經準備完畢。只要您一聲令下。我們的大軍就會包圍愛麗絲要塞。隨時可以把那些爬蟲踩在腳下。”
克耶魯漫不經心的“哦”了一聲。而後似是自語般呢喃道:“聽說那個漢庫克可是個大美人。真想嚐嚐她的味道怎樣。呵呵。哈哈。”
侍官連忙賠笑起來。克耶魯的嗜好人盡皆知。但這名侍官並未感到反感。反而異常贊同克耶魯的話。畢竟。如果侍奉好克耶魯。侍官還能撿到一兩個被克耶魯玩夠了的女人。囚在他的屋裡慢慢享用。
不久之後。一個個命令從克耶魯的口中發出。從這名侍官的腳下傳往各個營地的傳訊人。當雙陽交叉的光芒略微驅散掉秋日的寒意時。在指定的時間內。由數十個傭兵團或者騎士團組成的將近萬人的大軍分別從各自的營地出發。混成一個個裝備優劣不一的方塊。在愛麗絲要塞的大門前幾百米外展開。
毫無疑問。傭兵公會派出的代表。克耶魯自然而然的騎馬立於大軍前方。侍官依舊畢恭畢敬的位於他的側後方。而在克耶魯的左右兩側。分別是各個傭兵團或者騎士團的首領。至於傭兵公會派出的其他陪襯作用的代表。卻是位於第二排的位置。甚至還在克耶魯的侍官之後。
這時。克耶魯身旁的一名騎士裝扮的中年人微微轉頭。他看向克耶魯的目光是沒有絲毫掩飾的厭惡。說:“克耶魯大人。軍隊已經準備完畢。聽候您的命令。當然。在進攻愛麗絲要塞之前。我介意您再給荊棘傭兵團一個機會。至少。先派人到要塞的大門邊去問問。荊棘傭兵團是否願意接受通牒。”
克耶魯瞥了一眼這名中年人。他的名字叫馬塞爾。是被傭兵公會從傭兵團提拔成騎士團的霜心獵人騎士團的團長。他在此還有另外一個身份。即聯盟的副指揮官。權利僅次於克耶魯。
克耶魯不喜歡馬塞爾。甚至及其厭惡。因爲馬塞爾看向他的眼神令他感到很不舒服。就像一些地下酒吧裡的無知女人看到她的顧客居然是克耶魯這樣瘦小而且醜陋的男人時的那種眼神。面對這種女人。克耶魯肯定會用他最引以爲傲的能力讓她們死去活來。但馬塞爾是男人。所以當克耶魯看到馬塞爾的眼神時。第一個想法就是怎樣將馬塞爾置於死地。
而第二個想法。就是想方設法讓馬塞爾難堪。
果然。對於馬塞爾的介意。克耶魯立即嗤之以鼻。說:“荊棘傭兵團要是打算妥協的話。何必等到這時候。還是馬塞爾閣下打算給愛麗絲要塞裡的美女們留個良好印象。好等俘虜她們時能夠不費力的駕馭。”
克耶魯的話立時引起一陣配合的鬨笑。他的話雖然粗魯了些。但卻也沒錯。荊棘傭兵團根本沒有妥協的意思。不然也不會拖延至此。在其他人看來。荊棘傭兵團既然不願妥協。要麼在接到最後通牒時立馬揭竿而起。要麼就拖延時間到通牒結束。前者說明荊棘傭兵團有底氣。後者說明荊棘傭兵團很懦弱。
而後者正給了傭兵公會和各大傭兵團或騎士團的聯合體突破愛麗絲要塞的底氣。
不過。即便連克耶魯也不知道的是。馬塞爾曾經見過荊棘傭兵團的團長。阿蘭薩·鬱金香。
阿蘭薩名字的姓氏很難確定。萊恩家族已經公開將阿蘭薩剔除。而鬱金香家族從未表示接收阿蘭薩。只不過根據近來阿蘭薩與鬱金香家族間的關係。大部分人還是以鬱金香的姓氏作爲阿蘭薩的名字的另一部分。
早在凱伊州。阿蘭薩一口吞掉索菲城時。馬塞爾就以索菲城城主僱傭的傭兵團團長的身份。在被燒燬的城主府裡見過阿蘭薩。在他看來。阿蘭薩是一名野心而且冰冷的男人。越是表現出他的懦弱。越是讓人警惕。雖然。荊棘傭兵團近期的畏縮並非阿蘭薩的本意。
面對周遭的鬨笑。馬塞爾不再說話。只是安靜的坐在馬背上。雙眼緊緊盯著愛麗絲要塞中那座最高的瞭望塔。塔上空無一人。只有那架傳奇級別的戰弩靜靜的躺在那裡。朝陽的光芒落在其上。折射出的卻是一陣陣刺眼的寒芒。
心情大好的克耶魯伸手壓低其他人的鬨笑聲。扭頭對馬塞爾說道:“這次的戰鬥。就由閣下作爲先鋒。如何。”
聞言。馬塞爾的胸中立即騰起一道怒火。
戰場上極少有副指揮官打頭陣的例子。這隻能說明。克耶魯分明是要將他至於死地。
連那些陪著鬨笑的其他傭兵團或者騎士團的首領都不由愣住片刻。克耶魯的用意實在太明顯了。然而。面對克耶魯的挑釁。馬塞爾竟只是冷冷的哼了一聲。他忽然抽出腰間的長劍。高指天空。大喝道:“霜心獵人騎士團。準備。”
“喝。”
他的身後立即響起整齊劃一的吆喝聲。三百人的霜心獵人騎士團的戰士們嚴陣以待。氣勢卻在一吼之下攀至巔峰。
不得不說。在馬塞爾的帶領下。霜心獵人騎士團的整體素質明顯比其他騎士團高出大半。傭兵團就更不用說了。
馬塞爾沒有再看一眼克耶魯。當先策馬而出。朝對面的愛麗絲要塞衝去。
在他的身後。是統一的黑紅色鎧甲。沉默而英勇的三百名騎士。
沒有戰鼓的助陣。霜心獵人騎士團的衝鋒依舊如此讓人過目不忘。他們像一把鋒利的長劍。從聯盟黑壓壓的陣仗中穿出。筆直的朝對面的愛麗絲要塞刺去。
不過。就連站在愛麗絲要塞城牆上的阿蘭薩都能看得出來。這是一次必死的衝鋒。且不說這支騎士團的戰力如何。對面的投石車以及弩車居然沒有任何動靜。甚至連戰鼓都沒有敲響。說明對面根本還沒有正式攻城的打算。這支騎士團的衝鋒。明顯是迫於無奈。或者內部糾紛了。
阿蘭薩微微揚起手。腳下就響起一陣陣弩車挪動時的摩擦聲。一支支弩箭從城牆的孔洞中探出鋒芒。阿蘭薩不介意吃下這塊送上門的肉。順便讓對面看看荊棘傭兵團的實力。只要他將手揮下。一支支弩箭就會瞬間收割那三百名騎士的生命。或許有一部分戰力不錯的騎士能夠抵擋。但也只是再發出一波弩箭的事而已。
弩箭。這樣的東西在阿蘭薩的國庫之戒裡數不勝數。
然而。當看到衝鋒的三百名騎士中。爲首的人的臉龐竟有些許熟悉時。阿蘭薩不由愣了愣。他想了好一會。以至於對方的衝鋒又前進了百米。纔想起“馬塞爾”這個名字。這是在索菲城時被他放走的那名傭兵團團長。
只不過。這段距離。在已經睡醒。並站在身旁的漢庫克的幫助下。施加了高級鷹眼術的阿蘭薩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見馬塞爾的臉龐。分明是一副即將赴死的模樣。
阿蘭薩又思索片刻。甚至讓馬塞爾衝過了弩箭的最佳射擊距離。忽然。阿蘭薩的嘴角掛起一抹莫名的笑意。下令道:“嘛。打開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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