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二 難以抗拒（一）
古斯塔夫枯槁的臉上.一條條蒼老的皺紋凝成道道驚駭?shù)暮圹E.而在每一條褶皺的最深處.是淡淡卻無法遏止的絕望.
事實上.他已經(jīng)完成了他的使命.在他出手攻擊阿蘭薩的剎那.勢力的邊際劃分開來.這個態(tài)度會幫助窘迫中的傭兵王一系度過難關(guān).但同時.那一顆飛奔而出的火球.也會將古斯塔夫以及他的兩位老朋友的命運推向終點.
很多東西都不允許餘地緩和.在古斯塔夫決定幫助傭兵公會聯(lián)盟時.事情的走向便已明晰.而後.和阿蘭薩的談話只是古斯塔夫在發(fā)現(xiàn)對方的實力.並終於看到自己的結(jié)局時.所做的最後的掙扎而已.
對於阿蘭薩而言.敵人.必須死.
他開始還擊.
武器依舊是滴著血的寂靜之刃.冰冷的劍身讓粘在其上的血液無法蒸發(fā)枯竭.握著劍的手也依舊是阿蘭薩的手.被寂靜套裝的紅色手套包裹著.指節(jié)上分開擦拭和爲擦拭的痕跡.一半光潔如新.一半沾血而枯.
只是.從沉默之域歸來的阿蘭薩.不再是以前任人擺佈的阿蘭薩.
他不會再陷入誰人的陰謀中無法平反.也不會再憎恨自己的力量不足矣保護至關(guān)重要的人.
他是阿蘭薩·鬱金香.不是阿蘭薩·萊恩.
寂靜套裝上沸騰的熔巖在陰沉的天空下顯得無比詭異.它忽然劇烈許多.卻死寂般沒有任何聲音.一點紅色無聲無息.卻又劇烈沸騰.令所有目睹這一幕的人都感到有什麼使他們極不舒服的東西卡在心底.卻又無處也無法形同.甚至完全沒有頭緒.
然後.纔是阿蘭薩手上的寂靜之刃.隨著他的起手在半空中劃開一道優(yōu)雅的痕跡.緊接著.在劍身上的紅色熔巖越來越灼瞎眼睛時.所有的紅色卻驟然消失不見.
在古斯塔夫的眼中.阿蘭薩彷彿突然被衆(zhòng)神從這個世界上消抹一般.凌亂的草叢上站立的白髮少年不見蹤影.眼前是傭兵公會營地東倒西歪的柵欄.以及遠處依舊屹立不倒的愛麗絲要塞.甚至.連阿蘭薩身上逐漸展開的一股逼人的威壓.在即將壓得古斯塔夫無法喘息時.卻驟然一鬆.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豐富的戰(zhàn)鬥經(jīng)驗卻讓古斯塔夫的危機感卻在這時爆發(fā)到極點.
“助我.”
他猛地發(fā)出一聲沉喝.而後全身毫不猶豫後轉(zhuǎn).阿蘭薩的熔巖屬性令他在這時候選擇以冰系魔法作爲攻擊手段.一把鋒利的冰矛閃現(xiàn)在手旁.朝身後的一片空地激射出去.
緊接著.另外兩人也迅速反應(yīng)過來.短促的咒語響起.幾乎只花了一兩秒鐘的時間.兩道寒冰加持附著在冰矛之上.使其威力提升.再次隱隱展現(xiàn)出聖域級別的破壞力.
然而.阿蘭薩並未出現(xiàn)在古斯塔夫判斷的方向上.
那把看似威力恐怖的冰矛只能有心無力的刺破一片短暫的空間.炸開一個營房後.刺入空無一人的草地上.掀開一大片由土屑和草屑組成的混合物.在地面上拉開向一條不斷向兩側(cè)翻飛泥土和植被的長長的劃痕.然後不甘的消亡殆盡.
而阿蘭薩.他的臉上帶著一抹邪笑.身形閃現(xiàn)在三個人的側(cè)後方.是的.是三個阿蘭薩.閃現(xiàn)在古斯塔夫已經(jīng)他的兩名老朋友的側(cè)後方.
三個阿蘭薩臉上掛著一模一樣的笑容.動作同樣一模一樣.熔巖翻滾的寂靜之刃斜向上劃開.拉出一道醒目的紅色軌跡.就好像一副畫面被割成三分.以相同是速度播放一般.身後騰起的熱浪只讓古斯塔夫來得及轉(zhuǎn)過一張匆忙的臉.而後.他甚至來不及再一次進行急促的呼吸.那道紅色的軌跡已然抵達他的面前.而後消失不見.
不是消失.只是它已劃過他的脖頸.穿過他的視線.寂靜之刃劃出一道優(yōu)雅的折彎收尾.只餘下一朵優(yōu)雅的血花在劍尖處綻放.
伴隨它的.是另外兩朵同樣優(yōu)雅的血花.
古斯塔夫面前的阿蘭薩呼出一口長長的濁氣.兩邊的另外兩個相同身影也作出同樣的動作.但只持續(xù)片刻.兩個突然出現(xiàn)的“阿蘭薩”便逐漸模糊.然後消失不見.
阿蘭薩的雙眼並沒有過多停留在古斯塔夫掉落的頭顱上.他扭了扭身體.似乎這一記攻擊消耗了極大的能量.這並不是分身.而是阿蘭薩在常人難以理解的速度下.於三個不變的點不斷閃現(xiàn)的結(jié)果.這樣的速度.除了傳奇.聖域之內(nèi)恐怕也少有人能夠達到.
當然.這種急速定點閃現(xiàn)對身體能量的消耗是顯而易見的.至少心血來潮想出這麼一招對付古斯塔夫等三人後.如無特殊情況.阿蘭薩絕對不會再這麼費力.畢竟.這一招用來對付多名敵人或許效果不錯.但用來對付單一的個體.不但會提前消耗能量.各個分身可都是阿蘭薩的真實.雖然加多了進攻面.卻同樣擴大了敵人的打擊點.
阿蘭薩並沒有把太多的思緒放在新想到的技能上.現(xiàn)在.他還有一些事要做.
比如古斯塔夫的遺願.雖然他沒有提起.但阿蘭薩是知道的.
他轉(zhuǎn)過身.朝遠處觀戰(zhàn)的金·蓋茨招了招手.金·蓋茨立即會意.策馬來到阿蘭薩身旁.
“團長.”
金·蓋茨雖然沒有在傭兵公會註冊成爲荊棘傭兵團團員.卻已經(jīng)被阿蘭薩接受.所以自然改變了對阿蘭薩的稱呼方式.何況.現(xiàn)在的傭兵公會對荊棘傭兵團已然沒有任何約束力.
金·蓋茨躍下馬背.站到阿蘭薩身邊.卻是心有餘悸的將目光投向地上的三個腦袋.說：“團長……這三具屍體.”
“嗯.”
阿蘭薩點了點頭.他知道金·蓋茨的問題.回答道：“嘛.胖子.讓人把這三具屍體送到迪爾納州的黑鏈堡……呵呵.我也只能爲傭兵王一系做這麼多了.”
由荊棘傭兵團的人將古斯塔夫和另外兩名傭兵王一系成員的屍體送到萊恩家族總部.達到的勢力劃分效果最好不過.這樣一來.萊恩家族總部自然再沒有藉口向傭兵王一系施壓.就算施壓.也只能從口頭上了.如若不然.逼急了的兔子也是會咬人的.
這時.阿蘭薩似乎感覺到一道目光.
他擡頭朝愛麗絲要塞的方向望去.在城牆之上.伊莉塔正靜靜的站著.她方纔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阿蘭薩殺死了她的族人.兩人的視線仿若真實的絲.在空氣中糾纏一起.混成一個沒有規(guī)則的線團.
古斯塔夫等人死後.這場備受世人關(guān)注的戰(zhàn)鬥便如此不可思議而又喜劇化的結(jié)束.就是不知當戰(zhàn)鬥的詳細戰(zhàn)報放在各個大人物的案頭時.會引起怎樣的效果了.
諾蘭德軍直接將傭兵公會聯(lián)盟的戰(zhàn)士的屍體拖運至離愛麗絲要塞不遠的一處小孤林中.即便如此.光是搬運工作就消耗了整整兩天時間.兩天過後.阿蘭薩下令放火將樹林點燃.將近三千具屍體被無情的燒爲灰燼.
而傭兵公會聯(lián)盟的原營地也被剷平.阿蘭薩將計劃在這裡修建大量的堡壘和防禦工事.而一條護城河的計劃也被擬定出來.可以預(yù)見.在一次震懾似得戰(zhàn)爭後.荊棘傭兵團會有一段時間完成這些任務(wù).而後.戰(zhàn)火還會重新燃燒至此.
而在此期間.阿蘭薩曾多次打算單獨與伊莉塔談一談.猶豫過後卻又放棄了想法.他是有私心的.與伊莉塔實力相當?shù)娜嘶蛟S很多.但像伊莉塔這樣除了實力之外.謀略不差.並且背後還站著一個龐然大物的傢伙.卻不是想見就能見到的.阿蘭薩可不想就這麼把伊莉塔放回去.雖然現(xiàn)在.伊莉塔背後的龐然大物也有些難以自保的模樣.雖然事端就因伊莉塔而起.但阿蘭薩依舊希望能夠?qū)⑵淞粼谏磉?對他來說.只有看得見的安好.纔是安好.
直到戰(zhàn)爭結(jié)束後的第四日.伊莉塔主動敲開阿蘭薩的房門.
陽光正好筆直的穿過門口.當阿蘭薩打開門.看到一身簡裝的伊莉塔時.陽光正好在她的身上透出金邊.一些狡猾的光線還趁機穿過她的衣物.染出簡單的服飾下玲瓏有致的身材.一瞬間.阿蘭薩忽然有種感覺.自己不是身處一座被用於戰(zhàn)爭的要塞中.而在住在一個小農(nóng)場裡的農(nóng)場主的兒子.而敲開門的女孩也不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傭兵騎士.而是從隔壁的村子裡過來幫忙收割糧食的窮家姑娘.
流傳的美好故事中.愛情的種子總是這樣發(fā)芽.
阿蘭薩畢竟還是不夠成熟的少年.在可以幻想的時候.他絕不會阻止自己.何況.一些駁雜的心思.就算成年人又有多少能夠不去幻想.
但在這時.古斯塔夫的話卻不斷在阿蘭薩的腦海響起.轉(zhuǎn)眼破滅他的幻想.他稍微愣神.隨後嘴角泛起苦笑.說：“嘛.你來了.”
伊莉塔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此時的阿蘭薩完全沒有戰(zhàn)場上一往無前的霸氣.反而拘謹?shù)挠行┻^分.他請伊莉塔在客廳裡坐下後.似是緊張的撓了撓頭.卻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
“呃……你找我有事麼.”
實在無話.阿蘭薩只能這麼說.
伊莉塔似乎很意外阿蘭薩的表現(xiàn).嚴肅的臉上居然透出一點點不帶惡意的鄙夷.她自行起身.用金·蓋茨不知從哪弄來擺在阿蘭薩的客廳內(nèi)的紅茶茶葉泡了一壺茶.給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品著.
稍後.伊莉塔難得的抖了抖鼻子.小女孩的模樣與往日的嚴謹表情完全不同.說：“胖子可是很尊敬你呢.連茶葉都是我們喝不到的.”
阿蘭薩笑了笑.說：“嘛.反正我也不喜歡喝.一會讓人給你送過去.”
“嗯.”
伊莉塔點頭應(yīng)了一聲.臉上的表情卻又瞬間嚴謹起來.她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阿蘭薩的臉.說：“你應(yīng)該知道.我爲什麼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