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該走了?!逼灏V起身,修長的身形在儒袍的襯托之下,顯得極爲(wèi)偉岸,如此一個俊秀的男子,不愧是名傳中域的三癡之一。
於洋和出雲(yún)公主同時拱手,目送棋癡遠去。
回望四周,青松立於白雲(yún)之下,濃霧隨著棋癡離去而散開,滿目綠蔭,崇山峻嶺間,尚有不少小獸奔馳跳躍,看來,後山除了這幾個奇怪的書呆子,也是有著生氣的嘛。於洋暗暗思忖著,身後,出雲(yún)公主徐徐輕啓櫻脣:
“畫境,去嗎?”
“畫癡先生,自然是想去拜訪的?!膘堆簏c點頭。
二人一前一後,幾個起落,便是出了青松小坪,在往上,便是那青山綠水之間,之前於洋從出雲(yún)公主手中所得畫卷上的畫面。
樓閣建在院落之後,待到二人順著小道來到硃紅刷漆的院門前,隔著數(shù)百步外的三層閣樓頂上,已是多了一道素衣身影。
“冒然前來叨擾,還望畫癡先生勿怪。”於洋衝著來人微微拱手。
聞聲,畫癡這傢伙目光落到於洋身上,目中帶著審視,不時,眼中掠過幾分好奇。
“別擺著一張冷冰冰的臉,你的畫境,早已是超脫了質(zhì)樸,擁有了具象。”出雲(yún)公主倒是自然熟。
“公主原來是客,自然可以進入小院,不過,這位書院的後輩教習(xí),不知進入此間,此來爲(wèi)何?”畫癡衝著出雲(yún)公主和善一笑,目光已轉(zhuǎn),落到於洋身上時,再次化爲(wèi)千年寒冰。
“幾個師兄弟,大多都是一個卵樣。”於洋心中嘀咕著,面上卻是恭恭敬敬:“前些日子,得了出雲(yún)公主相贈的一幅畫,觀閱之後,修爲(wèi)進境大有益處,此來,一爲(wèi)答謝畫癡先生鬼斧神工的畫技隔空指點,二則是想來瞻仰畫癡先生的神技。”
“瞻仰?不必,吾已封筆數(shù)日,此來,只怕你無緣見識了?!碑嫲V拒之於千里之外,絲毫不減自己對於洋的輕蔑之意。
“久聞三癡大名,棋癡高雅,常爲(wèi)追逐一物而持之以恆,大道貴以專,晚輩佩服之至,書癡前輩遊走世間藏書之所,博覽羣書,飽讀天下經(jīng)典,晚輩亦是憧憬這樣的日子,酒癡前輩看似酣醉如泥,卻是世間大徹大悟,最爲(wèi)暢快之人,當(dāng)浮一大白。然而,身爲(wèi)師弟的畫癡先生嘛,爲(wèi)了紅顏拒絕瞻仰後輩,倒也是高雅。”於洋嘴角微微上揚,譏諷之意,盡皆流露出來。
“楊宇,不得放肆。”出雲(yún)公主面色大變,她如何不知畫癡是何等品性,此刻對於洋表現(xiàn)出來的敵意,雖然也有些不解,但於洋出言譏諷,以他的修爲(wèi),只怕於洋討不了好。
“好膽,吾拜入書院後山以來,多少年來,沒有人這般訓(xùn)斥過吾,你是第一個?!?
於洋靜靜地看著他,期待他的反擊,是出手一掌滅殺自己,還是維護自己在紅顏面前的臉面,不顧一切的詆譭自己,或者,行那幾率爲(wèi)零的事,邀請自己入院,以鬼斧神工的畫技,狠狠打臉。
“你以爲(wèi),你是書院
院長,亦或是拍在吾前面的五位師兄,竟然諷刺吾?”畫癡目中凌冽一閃而逝。
“諷刺,不盡然吧,畫癡先生名滿天下,以畫道成名,號稱這一大道之上最接近聖人之人,但在我看來,你如今,只怕還沒有走到極致吧。”於洋冷笑道。
“哦,區(qū)區(qū)一個書院教習(xí),貌似,你還不是畫道分院的吧?!碑嫲V怒極反笑,伸手一指於洋身上的儒袍,著重點出他的身份。
“陣道分院中興教習(xí),楊宇?!膘堆笏闶钦浇榻B了自己的身份。
“中興?你以爲(wèi),你能僥倖勝得四師兄一次,便可以擔(dān)得起這個稱號?”畫癡伸手一揮,院門大開,“公主殿下可先入內(nèi),至於他,若是能夠破開吾的禁制,也算是他的本事?!?
“嗒”然而,話音剛落,於洋竟然是緊隨出雲(yún)公主之後,一步步入院門之內(nèi),那層無形的禁制,對他,形同虛設(shè)。
“倒是忘了,你能闖過前山的禁制,這萬陣元體,也立了不少功吧?!碑嫲V一笑釋然,既然於洋已經(jīng)邁入此間,倒也不再做計較。
“既然你自詡不凡,那你可否評論一番,我這滿園的風(fēng)景?!碑嫲V對於洋緊盯不捨,這個膽敢出言冒犯他的後輩,讓他多了幾分興趣,若是能夠給他一個打壓囂張氣焰的機會,他會鍥而不捨。
聞聲,於洋放眼看向四周的院落,從入門的老舊,青苔多見的青石板,再到院牆邊上低矮的竹林、奇花異草、以及,那泛白的院牆顏色。
樸實,歸納天地自然,這隻怕,也是後山這些傢伙唯一能夠從院長身上學(xué)到的吧。於洋眼中包裹著笑容,伸手一指此間:“既然畫癡先生知道我身具萬陣元體,便必然也知道,此間畫境天地的虛像,瞞不住我。”
出雲(yún)公主詫異的看了一眼於洋,這不僅僅是她第一次感到動容,但對於於洋的見識和潛力,此刻已是真正拜服。
不錯,這座小院,甚至身後的樓閣,都屬於畫癡,屬於他的領(lǐng)域,被容納於領(lǐng)域之間的區(qū)域。
“自創(chuàng)領(lǐng)域,已經(jīng)是觸摸到了那一道門檻,甚至可以解釋爲(wèi),畫癡先生,你如今,只差半步,就可以步入聖境了吧?!膘堆蟾锌?。
“聞道有先後,這不是你自己曾經(jīng)說過的嗎?雖然在畫道之上,吾走得很遠,但在老師和諸位師兄面前,仍是一個末學(xué)者。”畫癡此刻,卻是突然謙遜起來了。
“的確,還遠遠不夠啊。”於洋這傢伙,倒是順坡下驢,不過,這下驢的方式,卻是再次諷刺。
“你是在找死,你可知,在這畫境之內(nèi),吾之一念,可以讓你粉身碎骨,可以讓你的元神,受盡無數(shù)折磨,卻求死不得?!碑嫲V藏於寬鬆袖袍之下的雙手已經(jīng)在發(fā)抖。
出雲(yún)公主瞳孔微微收縮,自然是知道自己這位老友,此刻已是極度在壓抑自己的憤怒,若是一旦出手,只怕,以於洋的修爲(wèi),會在旦夕之間,粉身碎骨。
“本就不行,否則,我也不敢開口激怒一位半步聖人?!膘堆笮闹杏行?
忐忑,若非是有所依仗,此刻,面上那一抹笑容,也會變成愁容。
“不行?哦,那你倒要好生說道說道,吾爲(wèi)何不行?”畫癡怒了,若是有人在外界,可以看到畫境上空出現(xiàn)了一個方圓數(shù)千裡的巨大漩渦。敢開口否定他的畫道,便是逆了他的大道,若是性子急一些,於洋只怕早已是身死在他掌下。
“畫有三境,你可知道?”於洋一步邁出,萬陣元體撐開,一指元氣落在虛空。
“啵”無形的風(fēng)浪,吹開四面八方的禁制,露出原本的模樣來。
偌大的院落,四周的院牆掛滿了畫,或是一株寒冬臘梅,或是一簇竹林,或是嬌豔牡丹,亦或是青石板鋪路的地面。
整個院落,不,應(yīng)該說還有上空的藍天白雲(yún),都是他一手畫出來的,領(lǐng)域,畫道的領(lǐng)域空間,也就是一片虛無,所用的鋪墊,所有的色彩,所有的事物,都是他一手造就的,此地,也就是一個封閉的畫室,掛滿了他孤芳自賞的傑作。
而出雲(yún)公主,是之前唯一的一位聆聽著,當(dāng)然,除了畫癡那個高傲的傢伙。
“哼”畫癡冷哼一聲,不置可否,目中卻是帶著幾分好奇和期待,這畫之三境,他還從未聽聞過。
“第一個境界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於洋脫口而出。
聞聲,二人俱是目光淡然的看著於洋,靜靜地等待著他的下文。
“表象的山水,也就是少年時所能看到的世界,當(dāng)然,除卻一些妖孽,已經(jīng)是走到下一個境界,大多數(shù),都只能看到大道的本質(zhì),也就是前人開闢的道路。”
於洋道完,留意了二人的神態(tài),出雲(yún)公主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而畫癡,則是一臉淡然,顯然,他已經(jīng)是超出了這個境界,根本不需要理會,於洋所講的妖孽,自然是包括他的,身爲(wèi)書院後山的六弟子,名震天下的畫癡,有著他的高傲,和常人所不及的資本。
“第二個境界,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膘堆箪o靜道出第二個境界。
此刻,畫癡不著痕跡的點了點頭,不錯,這個境界,正是巨擘境界的終點,能夠做到這一點,才能夠突破,朝前邁出那一小步,成爲(wèi)世間的巔峰存在。
“何解?”倒是出雲(yún)公主不能意會,忍不住開口問道。
“前人的道路,終歸是他人的,不是自己的,意境、天象、神通、秘術(shù),肉身修行,即便全部做到一致,那又能如何?前人是化古,你也只能在這一境作古終老,腐朽,不過是故步自封而已?!膘堆笮Φ?。
一語道盡,畫癡忍不住高看了於洋一眼,這傢伙,看來並非只是狂妄而已,倒是有著幾分狂妄的資本。
“第三個境界,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相信畫癡先生,應(yīng)該比我更懂?!膘堆髮⑵で蛱呓o了畫癡。
“你能夠領(lǐng)悟到這一步,顯然,是我之前小覷你了。”畫癡鬆口,在出雲(yún)公主震驚的神色之中,他語氣之中,竟然是有著向於洋道歉的意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