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梅山莊。
鬼二是在半路上接到司徒天逍和木寧夕,以及鬼一。觸目驚心的一幕讓鬼二差點從馬車上掉下來。司徒天逍一身血衣狼狽不堪,木寧夕披著已經(jīng)破了幾十個洞的裙子,鬼一也同樣受傷。
當(dāng)回到石梅山莊時,駱名流領(lǐng)著眾人早已心急如焚地等在山莊大門口,遠遠看見馬車來了,駱名流飛奔過去,挑簾,同樣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司徒天逍抱著木寧夕大步往后邊的主院走,半路卻被駱名流攔下。
“主子,前院大堂有貴客。而且交待,你和……小寧兒回來,立即去見。”
“不見!”
司徒天逍冷著臉,抱著木寧夕繼續(xù)往后院走去。
“爺,是誰啊!我沒關(guān)系,你去見見吧。”
“不見。”
司徒天逍抱緊木寧夕,看也不看前院的東垂花門內(nèi)站著的銀發(fā)美艷的司徒老夫人杭氏。
“主子。”駱名流快步上前拉住司徒天逍的衣襟,示意他往西邊看看。
“滾!”
司徒天逍全部心思都在木寧夕身上,哪里還注意到其他人。
“別管他!”
杭氏不悅大喝,傲氣十足叉腰瞪眼,盯著她的三孫子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通往后院的游廊。
“老夫人,你看此事……嘿嘿,要不你老過去看看,萬一……”駱名流實在說不下去了。一面是主子,一面是主子的奶奶,哪個都得罪不起呀。
杭氏不高興地冷哼,大罵:“不孝的孫子!老太婆帶著創(chuàng)傷藥,大老遠地跑來給他的小媳婦治傷,他不領(lǐng)情,還讓老太婆……滾?”
“不不不,老夫人,主子那是讓草民滾,讓草民滾!”駱名流急忙解釋,又是鞠躬又是作揖。
“一邊涼快去,沒你的事少來摻合。”杭氏斜他一眼,氣呼呼地叉腰,穿過彎彎曲曲的游廊往后邊的主院走去。
駱名流狗腿地上前領(lǐng)路,點頭哈腰,拍馬屁,“老夫人,你不知道,在主子心里老夫人地位數(shù)第一。就算媳婦再好,也好不過奶奶。主子常常讓草民搜集些好玩的、好吃的、稀罕物給老夫人呢。”
“哼,你少拿話來誆我。”杭氏嘴上罵著,心里可高興啦。人家都說“娶了媳婦忘了娘”,何況是她這個奶奶呢。不過孫子有心,她就很高興啦。
“草民不敢欺瞞老夫人。”
“老夫人,這邊請!請!”
駱名流引領(lǐng)著杭氏來到主院,遠遠便看見紫、青、紅、黃四婢女邊抹淚邊忙碌著。
“滾出去!”
屋內(nèi)傳出司徒天逍暴怒地罵聲,頓時四婢女立即退出來,站在屋檐下默默哭泣。
“一群沒用的東西,哭什么哭,人還沒死呢。”
杭氏白一眼門口的四婢女。
“老夫人!”
紫線最先反應(yīng),含著淚水,福了福。
紅線,青線和黃線也福禮,掀起簾子請杭氏入內(nèi)。
屋內(nèi)。東邊內(nèi)室的床上,木寧夕昏迷不醒,司徒天逍萬般心疼地守在床邊,握著冰冷的小手哈著熱氣。
“寧兒!”
“寧兒,醒來。”
司徒天逍焦急地?fù)崦緦幭Ψ喊椎男∧槪瑳]想到她會傷得這么重。
后背的劍傷已經(jīng)紅腫,胳膊上的傷也皮開肉綻,唯有大腿上的傷還好一些,青紫斑紋遍布。那除了外傷,還有龍紋毒的作用。
“走開,臭小子。”
杭氏一把推開司徒天逍,坐到床沿上抓開被子,發(fā)現(xiàn)木寧夕僅穿一件肚兜,下身小褻褲。不禁暗自偷笑,這肯定是孫子干的好事。
回頭瞟一眼滿面擔(dān)憂的司徒天逍,杭氏指指木寧夕的肚兜,問:“你脫的?”
司徒天逍頓時一怔,冷酷的臉龐突然一紅,別開臉,悶聲道:“不是。”
“笨!”
杭氏睞他一眼,從隨身的小布袋子里拿出一瓶創(chuàng)傷藥,說:“過來,扶她起來。”
“我去叫……”
司徒天逍才說要找婢女進來,就聽見杭氏又罵一聲“笨蛋”。沒辦法,他只好走過去,有些心猿意馬起來。
抿緊薄唇,坐在床沿上,小心翼翼地扶起木寧夕,光滑白皙的背一條觸目驚心的傷疤令司徒天逍心尖刺痛。
鷹眸染上怒火,他該在劉義出現(xiàn)時就立即將他們絞滅。那樣木寧夕根本不會受傷。他的猶豫不決害了木寧夕,他真該死!
“寧兒!”
心疼地喚了一聲,知道木寧夕昏迷不醒,不能回應(yīng)他。可是,他的心在滴血,痛到窒息。
杭氏走過來,單手扶著木寧夕的肩,指揮著:“你去正面扶住她。”
“是。”司徒天逍立即閃到正面,同樣小心翼翼地扶著木寧夕。
杭氏拿出干凈的棉帕子將長長血疤上凝結(jié)的血痂擦除,聽見木寧夕幾不可聞地嗚咽一聲。
“寧兒!”
司徒天逍喜出望外,單手支撐著她,另一手輕輕撫摸木寧夕的臉頰,卻發(fā)現(xiàn)她仍然沒有清醒的跡象。
“笨死!”
杭氏嫌棄地睇他。她這孫子明明連信陽侯老狐貍都敬畏三分的人物,怎么在自己小媳婦面前像傻子一樣。唉……當(dāng)年她的老頭子也一樣傻傻憨憨的。
想歸想,正事還是要辦的。杭氏拿出小刀在旁邊燃起的燭臺上燒燒,消毒之后便開始刮除血疤上的腐肉。
杭氏思忖下刀的位置,淡淡地說:“逍兒,扶好她。”
司徒天逍往前坐坐,將木寧夕抱入懷中。他與她耳鬢相貼,讓她的下巴枕在他的肩窩。這樣他也能清楚看見杭氏是如何刮除腐肉的。
一刀下去,立即聽見木寧夕悶悶的嗚咽。
司徒天逍除了緊緊抱住她,沒有更好的辦法。他的兩道劍眉也擰起,鷹眸冷戾地盯著割開血疤的小刀。
杭氏動作很快,幾下便刮除一塊腐肉。抬目瞧了一眼孫子,說:“心疼也無法,不除腐肉,即便大羅神仙也治不好的。”
“孫兒知道。”
司徒天逍咬牙忍著,看似在挖木寧夕的肉,可是那一刀刀卻像在割他的心一般。每看著一刀挖入,他都不自覺地抱緊木寧夕,甚至幻聽到她在哭著喊痛。
杭氏偷瞄了一眼孫子,滿心的歡喜。那個曾經(jīng)如同孤魂野鬼,冷血無情的孫子終于消失了。而在她面前的孫子是有情有義、有血有肉、有笑有哭的男兒。
“奶奶,請專心一些。”
司徒天逍的目光始終盯著小刀,可說出來的話卻透著不悅。
杭氏努努嘴,專注地挖著腐肉,又似漫不經(jīng)心地問:“劉義死了嗎?”
“死了。”司徒天逍心不在焉地答。
“真該好好折磨折磨他。”杭氏又挖出一塊腐肉,略微停下有些泛酸的手,甩甩手腕,看向司徒天逍,說:“你的狼王身份被他知道了?”
“嗯。”司徒天逍扶好木寧夕,用袖子為她拭去額上的汗珠,“比試到最后他已察覺出我非平日表現(xiàn)出來的那般平庸,故而……臨死之前滿足他的愿望。”
“我以為你尋到小媳婦之后會放棄至尊狼王的身份。”杭氏思考片刻,繼續(xù)挖腐肉。
司徒天逍審視專注忙碌的杭氏,輕聲說:“奶奶,你不希望孫兒成為狼王嗎?”
“不。”杭氏略停手,對上司徒天逍凝重的眼神,認(rèn)真地說:“若有一日楚王爺或者壽王爺?shù)腔鶠榈郏麄児餐臄橙藢⑹撬就揭蛔濉!?
“不會的,他們相信爺爺?shù)闹艺\。”司徒天逍搖頭。
杭氏沉默了,開始動手刮除最后一塊腐肉。
房間里寂靜得連呼吸聲都很清晰,司徒天逍看著,想著剛剛杭氏所講的那句話。他猜不透奶奶為什么要這樣認(rèn)定呢?
司徒家族對南晉皇室忠心耿耿,絕對不會招來殺身之禍的。
“好啦,終于刮除干凈。”
杭氏將小刀放到地上鋪好的棉布上,又去洗凈手上的黑紫色血液,回來看司徒天逍發(fā)呆。
“孫兒,你記住奶奶的話,一定要娶她為妻,而且……守住至尊狼王的權(quán)勢。”
“奶奶,孫兒不明白。”
“日后你會明白的。”
杭氏微微一笑,拿起創(chuàng)傷藥開始為木寧夕敷藥。
久久盯著杭氏出神,連木寧夕痛醒了都不知道。
“爺,你在想哪個姑娘呢?”
木寧夕小拳頭捶捶司徒天逍的粗臂,無力地吐出一口濁氣,罵道:“那個該死的劉義,真狠呀。下次再見到他,絕不輕饒。”
“哈哈,你這小丫頭才醒來就發(fā)狠。”杭氏端一碗清水過來,將一瓶白粉末倒入水中,說:“喝了它。”
木寧夕眨眨大眼,看看滿頭銀發(fā)的老奶奶,又看看司徒天逍,不敢囂張了。
“這是奶奶。”司徒天逍有些不好意思地介紹,冷酷的臉上一紅。
“哦。”木寧夕低下頭準(zhǔn)備在床上磕一個,沒想到反被司徒天逍扶起,被他罵。
“你身子虛弱,大禮留著以后再補上。”
杭氏一聽,不高興了,白了一眼孫子,說道:“是啊,老婆子哪里受得起公主的大禮啊。”
“奶奶,孫兒代她行禮。”
司徒天逍見奶奶黑了臉,立即跪在地上規(guī)規(guī)矩矩地磕頭。
“哼,臭小子,就知道娶了媳婦忘了奶奶,白養(yǎng)你這么大。”杭氏抬腿越過司徒天逍,坐到床沿邊,笑盈盈地說:“乖,來把這碗藥喝了。”
“是,老奶奶。”
木寧夕捧過碗來一口氣喝完。嗚嗚……真苦!怎么沒有蜜餞呢。扭頭才想向司徒天逍要蜜餞,便聽到身旁的杭氏不高興地冷哼。
“丫頭,在你眼里,我很老嗎?”
“沒有!”木寧夕搖頭跟波浪鼓似的,抓過杭氏的手,笑嘻嘻地眨著大眼睛看啊、看啊、看啊……“奶奶,你的臉像剝了殼的水煮雞蛋,白白的、彈彈的、滑滑的……哎呀,奶奶,你平日如何保養(yǎng)皮膚的呀?”
“丫頭,你睜眼說瞎話呢。老太婆的皮呀早就皺皺巴巴的,哪里白白彈彈滑滑,啊?”杭氏嘴上反駁,臉上笑容已經(jīng)泄露心里的得意。
木寧夕噘噘小嘴,摸摸自己的小臉蛋,說:“奶奶,我很擔(dān)心呢。等我到了你這四十歲的年紀(jì),不知道會不會老成風(fēng)干的肉一樣黑黑的、丑丑的、干巴巴的。”
“丫頭,你哪只眼睛看出老太婆今年四十歲呀。”杭氏又被逗樂了,裝腔作勢地打了木寧夕小手一下。
木寧夕睜大眼睛,驚訝地說:“難道奶奶今年才三十歲嗎?”
“哈哈哈,你這丫頭啊,拍馬屁都這么可愛。”杭氏大笑,不自覺摸摸自己的老臉,洋洋得意地說:“我呀,快到花甲之年嘍。不過論起來,的確比皇太后看上去年輕那么一點點。”
“哪里是一點點,是很多點點點點點……呢。”木寧夕滿嘴跑火車,馬屁拍得“啪啪”響,逗得杭氏哈哈大笑。
談?wù)撁裁廊缁ǖ囊焕弦簧偃晖浥赃呥€跪著無辜的男人。
司徒天逍一臉郁卒地欣賞著兩個女人,突然悶聲笑了。果然,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門,木寧夕注定是他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