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梅苑。
司徒天逍將駱名流幫他準(zhǔn)備的東西一一擺放在床上,又用被子蓋好。
“如此委屈三弟妹,我還真有些慚愧呢。”司徒穹吧唧吧唧嘴,一臉的不爽。想想又忍不住罵道:“依皇上的年紀(jì)都能做三弟妹的爹爹,他還真敢白日做夢。”
司徒宕悶笑,拍拍憤憤不平的二弟,“他不但妄想,還謀劃布局付諸行動。我看三弟妹今日入宮,恐怕很難全身而退。”
司徒天逍面皮繃緊,整理被角的動作一僵,冷冷地說:“我已將計劃全部告訴爺爺,若不生出異外,今天可見分曉。”
“有信陽侯在場,不出異外很難。”司徒穹瞇起眼縫,早晚有一天他要搜羅到信陽侯謀逆的證據(jù)。
司徒宕長嘆口氣,轉(zhuǎn)身要出去。
突然,大門從外面被踹開,司徒善老將軍怒氣沖沖地提長槍沖進來,看見司徒天逍就是一陣漂亮的花式槍法。
“爺爺,你這是何故?”
司徒穹抱住氣喘吁吁的司徒善。而長槍也立即被司徒宕收走。
“你們?nèi)齻€兔崽子啊,一個個的想氣死我呀。”司徒善指著面前人高馬大的三個孫子,氣得一陣咳嗽,被司徒宕扶坐在椅子上。
“爺爺,你慢慢說,別生氣。”
“三兔崽子,給我過來。”
司徒善怒瞪著司徒天逍,氣的咬緊快要脫落的老牙齒,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指著他,好半天都沒有說出話來。只要這小兔崽子乖乖聽話,僅剩的五顆也咬掉了都沒關(guān)系。但是事與愿違,三個小兔崽子一個比一個難搞。
“你,馬上給我回貝州城去。再晚一步,貝州守將就要換成李典的兒子啦。”司徒善氣不打一處來,“你苦心經(jīng)營的那十萬大軍若落到李典的手里,他會成為第二個信陽侯。”
“李典的兒子?”
司徒穹回憶,李典是李皇后的遠(yuǎn)房堂哥,如今也是二品官職。他的兒子不就是那個曾經(jīng)被自己打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李程嗎?
“看來李典要行動了。”司徒宕凝眉低語。
司徒天逍薄唇微動,邪肆狂傲的笑令司徒宕和司徒穹都驚呆了。
天啊,三弟這副妖魅奪魄的笑容是怎么練出來的?真慎人!
“爺爺,大哥,二哥,既然李典想要為兒子搶奪貝州守將的職位,信陽侯也想為他的孫子鋪平士途,不如讓他們兩只老狐貍斗一斗,我們只須隔岸觀火即可。”
司徒宕贊許地點點頭,“是啊,讓他們?nèi)ザ贰!庇窒氲绞裁矗f:“三弟,你即刻趕回貝州城,先守住兵權(quán),將那十萬大軍調(diào)回狼山去。若有萬一,也不至于將自己的人留給他們。”
“好。我即刻出發(fā)。”司徒天逍向爺爺,大哥和二哥作揖行禮,又不放心地說:“爺爺,迎娶寧兒的事就有勞爺爺和奶奶費心了。孫兒不孝,如此讓你們勞心費神,實在不安。”
“少廢話!快滾!”
司徒善抬腿踹了孫子一腳,看他轉(zhuǎn)身離開,顫微微地喊著:“小心些啊!”
“爺爺放心。”
空氣中回蕩著司徒天逍的聲音,讓司徒善多少有些安慰。
“這個時辰,小寧兒應(yīng)該入宮了。”司徒宕看向窗外已經(jīng)快到巳時,扭頭對司徒穹說:“我們也該準(zhǔn)備了。”
“我正閑著無聊呢,恰巧剛回家就遇到這么有趣的事情。”
司徒穹哈哈大笑,想到司徒天逍的計劃,不禁復(fù)誹三弟太缺德,腹黑的家伙連自己的媳婦都算計。看來以后要小心一些,免得被他盯上。
門再次推開,杭氏掃一眼三個孫子,對司徒善說:“該入宮啦。”
“都準(zhǔn)備妥當(dāng)啦。”
司徒善剛剛的怒火沖冠在杭氏入門那一刻立即熄火,說出來的問話也多了三分溫柔。
三個孫子集體石化,嘴角抽抽,一個個悶聲垂頭走出去。
“這群臭小子是什么表情?對老太婆心懷不滿嗎?”杭氏瞪著三個孫子的背影嗔怨。
“別理他們。”司徒善冷睞一眼,背著手也走出去,說:“等三兔崽子的婚事完,你也忙著給那兩個掂量掂量,看看哪家的閨女不錯。”
“放心吧。我一直惦記這事呢。”
杭氏亦步亦趨跟著老頭子一起往青山院去。
南晉皇宮,春喜殿。
木寧夕端坐在椅上望著外面來來往往的宮婢們,想著司徒天逍到底有沒有離開汴州城,想著今日該如何騙過樂月瑤、信陽侯和玉環(huán)的眼睛,僅靠摔杯子之類的假動作太明顯,根本逃不過眾人的眼睛。
“公主,在想什么這般出神?”
一杯茶擺在手邊的小桌上,紅線謹(jǐn)小慎微,察覺出木寧夕眼神中少有的沉重。
木寧夕神思回歸,偷瞄窗外來往走動的人們,她壓低聲音吩咐:“一會兒等到了承政殿,你配合我演一出好戲刺激刺激樂月瑤。”
“為什么?”紅線不明。
木寧夕抬手在唇邊,悄聲說:“早膳后喝的茶有問題。”
“那茶是管事姑姑親自烹煮的,不應(yīng)該呀。”紅線更加疑惑,“難道管事姑姑被樂月瑤收買?”
“當(dāng)然不是啦。”木寧夕又瞧瞧窗外,極小聲說:“茶杯子有鬼。趁著樂月瑤神游,鬼五在屋梁上給我暗示,他已將茶杯調(diào)換過,讓我盡管放心的喝茶。”
“故計重施,她們都不覺得乏味嗎。”紅線氣憤,湊近木寧夕耳邊,“公主,你猜她們會不會在杯子里又涂了合歡粉。”
“誰知道呢。”木寧夕有些小興奮,拉住紅線的手,狡猾地嘿嘿笑起來,“紅線,一會兒我們見機行事。”
“好。”
紅線也有點小激動。最近生活太平淡了,好懷念以前跟著木寧夕反折磨樂月瑤的小日子。看見樂月瑤偷雞不成蝕把米,害人不成反害己的下場,真是精彩。
木寧夕拖著下巴,盯著春喜殿里的一幅畫出神。
這畫似乎在哪里見過,但想不起具體地方了。
“木寧夕,你在哪里?”
從另一間房子里走過游廊,樂月瑤遠(yuǎn)遠(yuǎn)看見正屋門口守著的幾個老宮婢。她佯裝不知地喚了一聲。
“這里呢。”
木寧夕嫌棄地瞟一眼門口,就不能讓她做一個安靜的美少女嗎?已經(jīng)入宮了,怎么還想著出點妖蛾子來折騰她。樂月瑤不覺得累嗎。
“原來你在這里啊。”樂月瑤無視門兩旁的老宮婢,領(lǐng)著玉環(huán)大大方方推門而入。
“我是一品公主,自然要在正屋等候。”木寧夕趾高氣揚地炫耀自己的地位,故意氣她。
樂月瑤嘴角抽抽,裝作沒看見她的挑釁,走到主位的另一把椅子上坐下。在她的心中,地位該比木寧夕還要高些才對。
“從二品的小郡主是不是坐錯地方啦。”木寧夕有意刁難,專挑樂月瑤的痛處下嘴。
“木寧夕,你一個假貨裝什么正主兒。真以為自己是正一品的金枝玉葉呢。哼,你不過是側(cè)室月夫人與護衛(wèi)生下的野種罷了。”
“郡主,請慎言!”玉環(huán)冷聲打斷,眼神警告樂月瑤最好乖乖閉嘴。
樂月瑤哪里是忍得住別人的威脅,她叉腰瞪眼,指著玉環(huán)的鼻子大罵:“卑賤的婢子,你敢教訓(xùn)我!別以為有外祖母給你撐腰,你就能騎到我的頭上來。哼!別惹我,否則你休想活著走出這道門。”
“喲喲喲,你還要發(fā)狠啦。”木寧夕睞了一眼,打趣問:“你說說想如何懲治她,我?guī)湍銋⒅\參謀。”
“木寧夕,你少來火上澆油。我才不吃你那一套呢。”樂月瑤恨恨咬牙,“你不想即刻身首異處就乖乖的聽命行事。別忘了我吩咐的事情,比起外祖母,我離你更近些。”
更近些?意思就是不等月老夫人出手,我已經(jīng)死在你的手里嗎?
木寧夕心中暗道不妙。看來之前挖坑給樂月瑤,她非但沒有跳下來,反而倒戈幫著玉環(huán)逼她就范。大大的不妙啊。
“怎么,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疼吧?”樂月瑤米定木寧夕會是這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表情。真是如她所愿,好看得很呢。
哼,她才沒有那么笨呢,明知道木寧夕給她挖坑還傻傻地往里跳。阻攔玉環(huán),等同于背叛幻月山莊,得罪外祖母。在沒有真正握緊幻月山莊主人的權(quán)柄時,與外祖母為敵是下下策。
樂月瑤仿若不經(jīng)意似的看向玉環(huán)。
一個箭步,玉環(huán)閃到紅線身后,藏在指縫里的銀針剎那扎入紅線的睡穴。立時紅線兩眼一閉,身子一軟,直直落入玉環(huán)的懷中。
“外面有馬車等著,送回去吧。”樂月瑤擺擺手,笑吟吟地看著玉環(huán)輕輕松松扛起紅線離開。
木寧夕騰地站起來,“你們想怎樣?”
樂月瑤安安穩(wěn)穩(wěn)地坐著,微揚首盯著木寧夕因氣憤而緋紅的小臉,“放心,我不會殺了她們的。”
“她們?”
“你的四個婢女一直是我手中最有利的把柄,只要拿捏住她們的命,你便會乖乖地聽話,為我所用。”
樂月瑤站起來,與木寧夕面對面。她精致的妝容瀲滟魅惑,與木寧夕清秀素雅的淡妝相比,儼然一朵迷惑人心的罌粟。
“木寧夕,我想要的很多,但是我能給你的回報也很多。只看你如何選擇。是站在我這邊,還是站在外祖母那邊,你可要想好啦。”
樂月瑤半是利誘,半是威脅。
“幫了你,我能得到什么好處?”
木寧夕葉眉微挑,饒有興味地盯著樂月瑤,很想知道她口中“回報也很多”到底是多少。
“你向南晉皇帝索要的東西,還有一筆豐厚的謝禮。”
樂月瑤說得緩慢,一字一字咬得極重。她面容漾著上位者的勝利之笑,不可一世的高傲已是她慣有的姿態(tài)。
看著自信爆棚的樂月瑤,木寧夕突然開懷大笑起來,食指輕輕拂抹過眼角的淚珠,禁不住反問:“一個幻月山莊,一個南晉國,你吝嗇得只給我這些就足夠啦?”
“你想要多少?”樂月瑤翻臉的速度堪比光速,眨眨眼的功夫已經(jīng)變換了多副表情,唯有一個是木寧夕最想看到。可惜……
木寧夕朱唇輕啟,便聽見門外的老宮婢稟告:“稟告扶柔公主,樂郡主,覲見皇上的時辰到了。請二位移駕承政殿。”
“就來。”
木寧夕笑盈盈地盯著樂月瑤,僅動動嘴巴,卻不出聲音,說:要死,一起……死!
“混賬!”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