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晉國,京郊行宮。
皇家行宮華清苑西北角最隱蔽的角落獨設一個小院子,與別處的富麗堂皇不同,此處荒涼幽暗、雜草叢生。唯一的景觀是院門旁的人工湖,即使現在數九寒天,仍然散發出陣陣惡臭。
陋室空堂,僅有的溫暖源是一盆冒著嗆鼻煙煙的炭火。冰冷的榻上,木寧夕裹著被子,嘴巴里正啃著一根據說來自西域的珍貴貢品,現代人俗稱——胡蘿卜。
靠一根味道不怎么樣的胡蘿卜果腹是不行的,木寧夕咽下最后一口碎渣渣,可憐兮兮地盯著對面已經保持“呆若木雞”的動作足足兩個時辰的婢女,紅線。
“紅線,請收起你那副‘見鬼’的表情,好不?”木寧夕挫敗地嘆聲,舉舉空空的雙手,“你看,墻上有我的影子,表示我是人,不是鬼。”
她吐長舌頭,張大嘴巴,露出白牙,才說:“鬼吃了人間的東西會吐血。你看看,我的嘴巴里很干凈,連一點點血絲都沒有。”
紅線依舊保持“受驚模式”,睜眼,抿唇,沉默。
話說,兩個時辰前,木寧夕從惡臭的冰湖中死里逃生爬上來。站在岸邊驚慌失措的婢女紅線和彩兒把木寧夕背回屋子里,然后紅線就像看見鬼怪一樣盯著她,甚至眼睛都沒眨一下。
好吧,想看就看吧,不收觀賞費。木寧夕裹緊被子下床去搜尋些能吃的東西,空空蕩蕩的屋子里連塊窩窩頭都沒有。
坐回榻上,木寧夕哀嘆自己的命運就是一個大寫的“衰”字啊。既然被繼母踹到鬼王潮里溺死,又狗血的穿越到古代,至少給她一個體面的身份,一個吃飽穿暖的生活環境呀。
看看人家穿越的不是若曦,就是都敏俊歐巴。為什么到了她這里,變成沒吃沒喝的受氣土包子,還被婢女當成動物園里的猴子免費參觀?
“紅線,你能先給我找點吃的嗎?”木寧夕摸摸餓扁的肚子,那根西域貢品只夠塞牙縫的。
紅線回神,眨眨干澀的眼睛,抓起手中的牛皮繩,“公主,這是牛皮繩,不是草繩。”
“我知道。”
木寧夕點點頭,一副看白癡的表情與紅線大眼瞪小眼。
“公主真的是自己爬上來的?湖里沒有別人?”
“確定,一定,以及肯定。”
“奴婢不相信。”
紅線晃了晃手中的牛皮繩,按照她對主子的了解,別說掙脫開堅韌耐磨的牛皮繩,就是一根普通麻繩打了死結,膽小如鼠又無縛雞之力的主子根本沒能力逃脫。
木寧夕無奈地歪頭想了想,問:“你真的想知道我如何逃脫的?”
紅線不語,微點點頭。
“那好吧。但是你先誠實回答我的問題,我再告訴你逃脫的真相。”
“好,奴婢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木寧夕默默做了下心理建設,清了清嗓子,問:“第一,我是誰?”
紅線眼睛閃了閃,略擰秀眉,道:“飛狐嶺幻月山莊的小姐,西都皇帝敕封的和親南晉的扶柔公主,奴婢的主子。”
“嗯嗯。第二,我明明是幻月山莊的小姐,為什么會變成扶柔公主?”木寧夕托著下巴,裹著被子,眼巴巴地瞅著紅線。
“和親南晉的人原本是西都皇帝的親妹妹扶柔公主。一個月前扶柔公主突然暴斃。郡王爺樂祈向皇帝推薦小姐代替和親,而郡主樂月瑤也一同嫁來南晉的信陽侯府。”紅線略顯遲疑,問:“小姐,不,是公主。公主什么都不記得嗎?”
木寧夕裝腔作勢地撫額,郁悶地說:“我似乎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啊?不會吧。”紅線大吃一驚,忙問:“月老夫人交給小姐的任務,難道也忘記了?”
“任務?”木寧夕張口結舌。
紅線苦哈哈著一張臉,壓低聲音說:“小姐,你不會把月老夫人交待毒死南晉皇帝的命令,給忘了吧?”
“毒死南晉皇帝,為什么?”木寧夕腦中一片空白,比起偷東西,毒死人更恐怖。
紅線同情地看著木寧夕,“小姐,其實咱們都是月老夫人手中的棋子。”
好吧,在沒有搞清楚那位月老夫人為什么要毒死南晉皇帝的陰謀之前,她木寧夕是不會聽命于任何人的。穿越前她身不由己,現在老天爺讓她重活一回,她就要把命運牢牢握在自己的手中。
“小姐?公主,你還好嗎?”
“嗯,我很好。”木寧夕拋開愁緒,招呼著紅線走近點兒,“來來來,告訴你,我是如何逃脫的。”
木寧夕搶來牛皮繩,磨損嚴重的指甲在牛皮繩邊緣劃出一道細小的口子,然后……奇跡出現了。原本堅韌耐磨的牛皮繩竟一點點斷裂,最終分成兩根。
“冰湖里至少零下五十度,牛皮浸水又被凍過后會有些硬,加之我的手指甲邊緣粗糙。”五指收攏,伸給紅線看,木寧夕傲嬌地微抬下巴,“本小姐如果連脫身的本領都不會,還能偷……啊呸!是拿,拿到我想要的東西。”
好吧,練偷技之前,先練逃跑。不然偷了東西,沒本事逃跑,跟沒偷一樣。用繼母的話來講,就是有命偷錢,沒命花錢。
紅線張了張嘴,狐疑地看著木寧夕雙手里的牛皮繩。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