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宮,北宮。
嬰孩的啼哭聲在寂靜的夜里傳得很遠很遠,遠到整座狼山里徹夜訓練的士兵們都不禁駐足聆聽,尋找聲源在哪個方向。
臥室里,木寧夕坐在臨窗的榻上,揉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愁容滿面地看著坐在另一側黑沉臉色的男人。
“狼后,恐怕是孩子餓了才會如此大哭,奴婢去尋些牛乳來吧。”青線將嬰孩交到紅線手里,匆匆出去。
木寧夕嘆氣,伸出手來,“過來給我抱抱吧。”
紅線偷瞄一眼面色陰冷的司徒天逍,小心翼翼地走運將嬰孩送入木寧夕懷里。
“這么小就沒了爹,娘又不在身邊。好好的有個疼惜你的師父吧,又被搶來這里活受罪。你的命是有多苦喲。寶寶啊,別哭,等下你師父就到啦,嗯。”木寧夕抱著哭鬧的嬰孩,輕輕拍著他的小屁股。也許木寧夕身上淡淡的脂粉香氣與忍娘身上的氣味差不多,嬰孩竟止住啼哭,張開小手抓著木寧夕的衣襟往小嘴里送,睜著水靈靈的一雙小眼睛,發出“嗚嗚嗚”的聲音像是在對木寧夕說著什么。
“呵呵,你在和我說話嗎?”木寧夕笑盈盈地逗著懷中的嬰孩,比之前見到他的時候更胖了,更可愛的。“小東西,你長得和你爹真像。尤其是眉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嬰孩“咯咯咯”的笑起來,抓著木寧夕垂在肩上的一縷發絲又往小嘴里送,“嗚嗚嗚”的說話。
“不知道蕭辰有沒有給你取名字。千萬別取白兒呀,黑兒呀,紅兒呀,黃兒呀。太難聽啦。”
“狼后,我們的名字很難聽嗎?”不知何時拿著牛乳回來的青線不高興地扁扁嘴,將牛乳放到榻上的小幾上。
“你們是彩虹的顏色,最漂亮的。”木寧夕拿起小木勺舀著牛乳喂食嬰孩。嬰孩粉粉的小舌伸出嘴巴,由木勺中的牛乳流入小小的口中。“咕嚕”咽下肚,意猶未盡地吧唧著小嘴,“啊啊啊”的歡快著叫起來。之后是討好的“咯咯咯”笑聲。
看著懷中奶娃娃如此可愛,激發出木寧夕一團潛藏在骨子里的母愛。她柔溫的目光在嬰孩的小臉上,憐惜地感嘆:“看來是真的餓了,怪不得哭個不停呢。”
“狼后,要不要再喂一些。”看得出嬰孩還沒有喝飽,小眼睛盯著空碗不放。肉乎乎的小手伸出去,皺著小眉頭“呀呀呀”的抱怨著。
木寧夕不禁笑出聲,吩咐青線再去烹半碗牛乳來,等溫涼一些再喂嬰孩。
豎抱起嬰孩,讓他站在大腿上,木寧夕逗弄著,笑問:“娃娃呀,吃飽飽的,然后等師父來接你,好不好?”
回答她的是嬰孩“咯咯咯”的笑聲,肉乎乎的小手伸向她的臉,輕輕的撫摸過,肉球似的手指微微彎屈,勾散一縷長發,拉扯著送入小嘴里。
“哎呀,不能吃的。”木寧夕抓回長發,懲罰似的打在嬰孩的肉肉小手上,板起臉訓斥:“不可以亂吃東西,知道嗎?除了師父,狼王和我,別人給的東西都不能吃,知道嗎?”
“你和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奶娃娃說什么道理。”一直陰沉著臉的司徒天逍悶聲悶氣地嘲諷著。
木寧夕斜睇一眼,呲牙咧嘴地怒喝:“閉嘴!等下看我怎么罰你。”
司徒天逍又擺回一張陰沉的酷臉,瞪著刁蠻不講理的小妻子。明明很喜歡這個奶娃娃,為何還生氣呢。
不可否認,木寧夕抱嬰孩的樣子非常漂亮。司徒天逍不禁想象著未來的某一日木寧夕懷了他們的孩子,一兒一女膝下承歡。男孩學武,女孩學文,兩個孩子繼承他們的所有,此生亦無憾了。
“見過狼王。見過狼后。”
顧不得什么規矩,蕭辰匆匆而來,止步于東殿的門外,恭敬的拱手作揖,道:“藥兒擾了狼王和狼后的清靜,屬下立即帶他回去。”
“哼。本尊將他帶來給狼后作伴是他的福氣,若他不肯便丟去狼谷。”司徒天逍隱在胸口的怒火正愁沒地方發泄呢,正巧蕭辰就來碰釘子。揮揮手,冷聲道:“這孩子留下了,你回去吧。”
“這……”蕭辰偷瞄一語不發的木寧夕。
“看她作甚?”司徒天逍不悅地皺眉,“回去吧。”
蕭辰遲遲不動,看著青線端來半碗牛乳,木寧夕小心翼翼地喂著嬰孩。
“蕭辰,你給這孩子取的什么名字?”木寧夕漫不經心地問,就是想拖延時間。等司徒天逍去巡視后,再將孩子還給蕭辰。
蕭辰微微一怔,拱手道:“稟狼后,屬下給取‘藥兒’的名字。”
“藥兒?”木寧夕大翻白眼,嘲笑道:“除了白兒,藥兒,就不能想些好聽的名字嗎?你取的這么簡單的名字,有沒有問過他的爹娘同不同意呀。”
“屬下問過孩子娘,她同意了。”蕭辰說謊臉不紅氣不喘心不虛。哼,這徒弟是他的,就算是生下他的親娘又如何,還不是要聽從他的安排。
木寧夕冷白一眼,意味深長地提醒:“說謊可是要受罰的。蕭閣主可要好好想想再回答本后的問題。”
“本后”的自稱都說出來了,蕭辰偷瞄向擺著酷臉的司徒天逍。看來靠人不如靠己,他還是……
“請狼后賜名。”
識時務者為俊杰。
人在高墻下不得不低頭。
雞蛋碰石頭是自不量力。
……
蕭辰在心里不斷告訴自己要淡定,要淡定。
木寧夕抱著肚子飽飽,昏昏欲睡的嬰孩,想著奶娃娃如今也有八個月了,也許過不了多久就開始呀呀學語。
“他是北契人,但是要拋棄北契的血統。他的父親是個很偉大的人,他的娘更是忠貞之人。既然你取了乳名,我便賜一個大名給他吧。日后行走江湖,總不能與人自報乳名呀。”木寧夕抱著嬰孩在屋子里慢悠悠的溜達,哄著漸漸睡熟的嬰孩。瞧瞧額上浸滿冷汗的蕭辰,又看看懷中恬靜安睡的奶娃娃,櫻唇微勾,說:“有了有了。叫……蕭岐,如何?”
蕭辰怔愣,竟用了他的姓氏?
木寧夕以為蕭辰沒有聽懂,便解釋道:“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你是他的師傅,賜姓于他是莫大的恩典,也是你們十世的緣份才換來一世的師徒之情。相信忍娘也不會反對的。至于名,乃是‘歧黃之術’的歧。意喻為何,不必我再來解釋的吧。”
蕭辰感激地拱手,“多謝狼后賜名。”
木寧夕微微點頭,回頭對紅線說:“你去拿張薄毯來。”
“是。”紅線偷瞥一眼狼王,肝膽俱顫地小跑到隔間去取薄毯。
木寧夕抱著嬰孩坐回榻上,問:“研究了幾日,可有什么成果?”
蕭辰眉心一跳,他哪里在研究什么東西,只是借口躲著罷了。被木寧夕一問,他只好硬著頭皮稟告:“屬下無能,沒有……沒有成果。”
木寧夕點點頭,說:“我正要和你商量商量,配些常用的傷藥膏子,最好是熬制好的,即刻拿來便用的那種藥膏子。”
“這……”蕭辰猶豫了。他從未見過熬好的藥還能制成藥膏子,還是即刻就用的。
木寧夕想到這個時代似乎沒有藥膏子呢。她將熟睡的嬰孩交給青線,說:“蕭辰,你身上有常用的藥粉嗎?”
“有。”蕭辰拿出一瓶來交給黃線,再由黃線遞給木寧夕。
木寧夕將藥粉倒入放牛乳的空碗中,再倒些茶水攪成糊狀,再繼續拌動便成了一團粉泥。
將粉泥搓成團子,微微壓扁,放到疊成條狀的絹帕上,說:“看,就是這樣用的。而你要研制出的治傷藥膏子就像這個粉團子,只要用溫水拌過即可用。”
蕭辰恍然大悟,說:“只要多研制些藥粉就好。治傷的藥粉,我制了很多。”
木寧夕搖頭,“不是的。你還是沒有懂我的意思。”
蕭辰茫然,難道他理解錯了?
木寧夕將絹帕上的粉團一分二為,然后分別放在兩條疊好的絹帕上,說:“你看,這條一帕子一條帕子的放在一起,比瓶瓶罐罐還要方便。而且打仗的時候受傷的人最多,哪有時間拌藥粉呢?所以用這種藥膏子最好。”
“原來如此。”蕭辰恍然,說:“可是藥膏子時間長了會變硬,會生霉。”
木寧夕點點頭,“的確如此。看來你要好好研究研究嘍。”
“是。屬下遵狼后鳳令,定會盡快研制出好法子。”蕭辰作揖。
木寧夕微微一笑,回頭見紅線終于磨磨蹭蹭的拿來薄毯,“把孩子裹好,別讓他吹了冷風。”
“狼后,真的要把他……還回去嗎?”紅線偷瞄司徒天逍的臉色。主人不高興呢。
木寧夕看也不看司徒天逍,吩咐道:“蕭辰,你帶孩子回去吧。別讓他受委屈,別忘記你對我的承諾。”
“是。屬下不敢忘,也不會忘。”蕭辰接過睡熟中的嬰孩,鞠躬道:“屬下代藥兒謝狼后賜名。屬下定會好好教養,不辜負狼后期望。”
“我相信你。去吧。”
木寧夕打發走蕭辰,原本溫和善良的小臉立即垮下來,眼睛睜得圓圓大大,轉身氣咻咻地瞪向司徒天逍。
“你們……都出去守著。不準放任何人進來!”
四婢女嚇得瑟縮,頭也不抬地匆匆跑出去守門。比起婢女們,司徒天逍亦被小妻子這霸女之氣嚇住了。
“寧兒,你這是……”想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