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脊之上,三道煙漆漆的影子相視一笑,繼續(xù)默不作聲地盯著屋內(nèi)樂月瑤的一舉一動。
比起屋頂上偷窺的人優(yōu)哉游哉,屋內(nèi)的樂月瑤讓玉環(huán)去準(zhǔn)備沐浴的熱湯。
玉環(huán)悄聲離開,樂月瑤卻突然緊張起來,緊張到連打開匣子蓋的手都止不住地顫抖,另一手扶著匣子越來越用力。
匣蓋打開,一抹淡淡的綠散發(fā)出溫潤的柔光。柔得人心中感嘆,好美!
一團(tuán)火紅的錦緞襯托出一抹清潤柔和的光,翡色幽幽暗藏神秘。尤其那若隱若現(xiàn)的“樂”字,逆光中竟?jié)u漸明晰可辨。
樂月瑤捧著碧青匕首仔仔細(xì)細(xì)、反反復(fù)復(fù)地觀察,忽然得意地笑起來,“父親做夢也想不到,真碧青也在我的手里。”
再看鋒利的精鋼匕首,稍稍劃過指尖,立即留下赤紅的血痕,一滴血珠浸出來。
樂月瑤不禁贊嘆,“果然是好東西。”
“當(dāng)然是好東西,而且是郡王爺一生視之如命的寶貝。”
屋中的暗角走出一位俊美的男子,一身雪白長袍襯托他高貴儒雅的氣質(zhì),沉厚的嗓音讓聽者陶醉不已。
“你是誰?”
樂月瑤緊張地握緊碧青,蹙眉盯向男子。可瞬時胸口一滯,靈杏的眼睛打量著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神態(tài)。
如此俊美的男子猶如天神降臨,腦海中徘徊剛剛那醇美如酒的聲線。深閨嬌女的心湖不再平靜,丟一顆情種子激起片片漣漪。
見樂月瑤的呆樣兒,男子輕嘆,轉(zhuǎn)身坐在一旁的小椅上,優(yōu)哉游哉地問:“你是西都郡王樂祈的女兒?”
“是。”
樂月瑤將碧青放入匣中,對著男子屈身福禮,“小女樂月瑤見過公子。不知公子來此見小女有何事?”
男子瞟了一眼床上匣子內(nèi)外的真假碧青,唇角冷笑,不屑道:“郡王爺?shù)男难壅娑喟。獊硪徽嬉患佟2恢憧ぶ饕煌腿胄抨柡罡谋糖嗍钦娴囊粋€,還是假的一個?”
樂月瑤心中一驚,“你是信陽侯府的人?”
男子無所謂地眨眨眼,醇厚的聲線戲弄地笑道:“難道除了信陽侯府的人,就不能有別人知道你們暗中的交易嗎?”
“你到底在說什么,我……我聽不懂。”
樂月瑤緊張地側(cè)過身垂頭不看他,雙手暗藏在袖中攥成拳頭。
這個神秘的男人很強(qiáng)大,連暗中的護(hù)衛(wèi)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他潛入屋子里。如果她現(xiàn)在喊來外面的護(hù)衛(wèi),不知下一刻會不會是她的死期。
料準(zhǔn)她不敢喊來護(hù)衛(wèi),男子也不擔(dān)心,站起來晃晃悠悠地走回暗角,醇厚的聲線再次響起,“木寧夕是本王的人,再敢打她的主意,你的小命給本王交出來。”
“你是壽王爺?”
樂月瑤驚訝,待她舉著燭燈追過去,暗角里早已不見了蹤影。
猶豫不決之際,突然屋頂輕飄飄的一聲“嗒”。
樂月瑤仰頭,一塊瓦片不見,通透的洞口能看見夜空中的一顆閃星。
警覺地看向床上,樂月瑤驚駭不已,雙耳嗡嗡作響,腦中數(shù)道閃電驚雷滾滾。
“不……不可能……不可能!”
床上匣子里空空如也,樂月瑤瘋狂地將棉被軟枕之物丟在地上,終不見真假碧青的蹤影。
樂月瑤居住的偏院里頓時鬧得天翻地覆,后院一角的小院里屋矮燭弱,呆在小屋里的護(hù)衛(wèi)們聚在一起烤火取暖,誰都不愿意去前院討沒趣。
管她是哪國的郡主,與他們這些南晉國的護(hù)衛(wèi)沒有關(guān)系。
曦馨園。
屋后一個小小的窗子悄悄開啟,三道小煙影翻窗而入。
紫線在蹲在墻角聽了一會兒動靜,才長舒一口氣。打手勢示意紅線和木寧夕可以進(jìn)入。
木寧夕長長舒了口氣,一邊往內(nèi)室走,一邊脫下夜行衣,手里把玩著真假碧青,隨口道:“就憑樂月瑤那個蠢呆傻,還想拿假碧青來騙我。哼哼,我倒要看看她拿什么去給信陽侯拍馬屁。”
“公主,奴婢覺得還是將碧青收好,別被她們發(fā)現(xiàn)。”
紅線跟隨在后,撿起丟在地上的夜行衣。
“嗯,我想著送去給司徒天逍,放在他那里更安全。”
木寧夕把玩著匕首,聽不見紅線和紫線的回應(yīng),狐疑地抬頭,看見旁邊的榻上“狼狽為奸”的兩個男人,小幾上擺著酒壺、小菜。
司徒天逍英氣俊顏現(xiàn)出異樣的一絲,悠悠開口,“承蒙公主殿下信任,臣定不辱使命,奮力保護(hù)好公主殿下偷來的臟物。”
“呵呵。”
木寧夕干笑兩聲,瞟了眼美如天神的男子。臉色忽然一變,跑過去抱住司徒天逍的胳膊撒嬌耍賴,“爺,大爺,大大大爺,我哪里敢命令你呀。”
見司徒天逍冷眼睨著自己,她扁著小嘴委屈地訴苦,“爺,你也知道樂月瑤無時不刻地跑來找茬,我之前忍忍忍,可她得寸進(jìn)尺。自從有了爺當(dāng)靠山,我不怕她啦。兔子急了還咬人呢,我當(dāng)然要抓準(zhǔn)時機(jī)好好地教訓(xùn)教訓(xùn)她。”
“所以你作梁上賊子,偷來這些?”
司徒天逍斜睇她,看她笑得賤兮兮賊溜溜,心里那個膈應(yīng)。抬手在她額頭上狠敲一記,罵道:“笑得像只色貓,難看!”
木寧夕捂著發(fā)痛的額頭,眼睛紅,叫苦連連,“爺,疼。”
“再有下次,會更疼。”
司徒天逍拿來她手中的真假碧青,“這東西……我命人放回原處。”
“不行。”
木寧夕搶回來抱在懷里,噘起小嘴不高興地抱怨:“我好不容易偷來的,才不要還回去。看上面的寶石成色很好,還能賣個好價錢呢。”
司徒天逍皺眉不悅地瞪著嬌俏的小女子,“你想被我打?”
木寧夕委屈地眨巴眨巴眼,呢喃地問:“打屁股嗎?”
“咳咳——!”
旁邊的美男子一口酒嗆得狂咳不止,眼神幽怨地瞪著木寧夕。
“咳咳,你這女子還懂不懂廉恥,怎么能……怎么能如此堂而皇之地說出來。”
木寧夕扁扁嘴,“難道這位大人,你沒有屁股嗎?”
“放肆。”
司徒天逍喝斥,抓過木寧夕便在翹挺挺的小屁屁上狠拍一巴掌,厲聲道:“快向壽王爺告罪。”
木寧夕一手抱著碧青不放,一手捂著痛痛的屁股,似哭又不敢哭地瞟瞟美男子,又瞧瞧司徒閻王,不情不愿地屈膝行禮。
“小女口不擇言,冒犯了壽王爺?shù)亩洹U垑弁鯛斣徯∨臒o知。”
咦?壽王爺?
木寧夕猛抬頭,對上一雙溫柔似暖陽的眸瞳。
“天逍,論起來,我還是幫兇呢。既然她喜歡就留下吧。”
壽王爺揮揮衣袖,示意木寧夕平身。又道:“信陽侯的府庫里,寶貝多到數(shù)不清。這件平常之物還能入得他的眼嗎?”
“可是……”
司徒天逍欲言又止,看向木寧夕懷里的真假碧青。
“西都郡王與信陽侯的往來,哪里是一件小玩意便斷了聯(lián)系的。”
壽王爺眼神悠遠(yuǎn)深沉,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司徒天逍輕嘆,抓過木寧夕按坐在懷里,“既然你喜歡便留下吧。”
“真的嗎?”
木寧夕喜不自禁,卻又半信半疑。司徒天逍怎么突然好說話啦?還有,這位美男子真是的壽王爺,是她即將要嫁的夫君?
發(fā)現(xiàn)木寧夕的眼睛盯著壽王爺,司徒天逍的臉煙沉沉的。他真不該帶壽王爺一起來看她,日防夜防朋友難防,何況人家現(xiàn)在是“奉旨和親”的關(guān)系。
天底下,只能他挖人家的墻角,可不能引狼入室給自己的后院添柴火。
朝陽閣。
歪靠在窗邊凝望天穹的一彎月亮,安陽長公主腦海里不停地重復(fù)著今日的食肆雅間偷聽到隔壁一對男女的談話。
還有那女子信誓旦旦許諾的話。她得到幻月山莊,然后幫助那男子坐擁萬里江山?那個“大公子”的聲音不算陌生,卻又想不出是誰。
而且,當(dāng)時木寧夕和皇長兄的表情很平靜。皇長兄還叮囑她要盡快忘記,不要追問或者告訴別人。
安陽長公主長嘆一聲,輾轉(zhuǎn)難眠。
“長公主,不好了。”
宮婢素翠急慌慌跑進(jìn)來,貼著安陽長公主的耳邊低聲說:“偏院的那位樂郡主丟了寶貝的東西,正派自己的護(hù)衛(wèi)在園子里搜呢。別院里的巡衛(wèi)軍與那些護(hù)衛(wèi)發(fā)生口角,此刻打成一團(tuán)啦。”
安陽長公主閉著眼睛一動不動,沉默了好長時間,問:“曦馨園可有什么動靜?”
此時,又一個宮婢急步而來,對安陽長公主行了禮,上前說:“奴婢素香回來了。”
“偏院里這么大的陣仗,曦馨園沒有動靜嗎?”安陽長公主淡淡地問。
素香說:“回長公主,剛剛守在外面的人回來說,看見壽王爺和司徒少將軍進(jìn)到園子里,是扶柔公主身邊的婢女青線親自迎進(jìn)去的。”
“如此本宮就安心啦。”
安陽長公主深舒氣,說:“加派人手到偏院外面守著,樂月瑤敢大肆搜園就給本宮拿下。還有,若她到曦馨園去鬧,你們就暗中跟著。那邊有二皇兄和司徒哥哥在,借她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刁難小寧兒。”
“是。”素香領(lǐng)命,轉(zhuǎn)身去吩咐。
素翠端來一碗魚羹,說:“長公主要護(hù)著扶柔公主嗎?”
安陽長公主舀起一勺放入口中,淡淡地說:“本宮要護(hù)著她,也許她是十五年前失蹤的皇妹。”
“長公主為何這般猜測?”素翠驚訝,追問:“十五年前失蹤的皇四子和皇二女,傳聞已夭折。長公主為何認(rèn)定扶柔公主是二公主呢?”
安陽長公主微微搖頭,不確定地說:“本宮也不知道,只是第一眼便覺得與她投緣,像是前世就結(jié)下的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