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木寧夕是陌生的,可怖的。
她就像是從地獄中滾過油鍋而不死,爬上來索命的厲鬼。她每向前走一步,垂在身側的雙拳都握緊一分,掌心的琥珀也更清晰一分。
“木寧夕,你再上前一步,我就殺了你!”
樂月瑤忍無可忍,對著木寧夕大吼大叫,揮舞著雙手想要推開她,可是……
“樂月瑤,說實話,這東西是哪里得來的?”
木寧夕陰氣凜凜質問,握拳的手在樂月瑤面前展開,掌心是那顆小小的琥珀。
“是我親娘……留下的。”
樂月瑤結巴地回答,甚至心虛到撇開臉。
木寧夕瞇起眼睛,憤恨地反駁:“你撒謊!”
“我沒有。”樂月瑤據理力爭,“這東西一直在我身上從未離開過,你以前不是也見過嗎。”
“我?”
木寧夕冷笑,反問:“呵呵,你認定我曾經見過嗎?”
見木寧夕如此篤定地質問,樂月瑤竟一時啞口無言。
“琥珀中的小像,你可認出是誰?”
木寧夕豎起手掌,明亮的燭火下琥珀中的人像是一張少婦的側臉,神情柔美、栩栩如生,根根發絲梳理得整潔,在腦后結成漂亮的蝴蝶發髻。
“她是我的親娘啊。”
樂月瑤心虛地說,眼睛若有似無地偷瞄琥珀里的人像。
木寧夕忽然暢然大笑,笑得悲凄;笑得痛快;笑得狂妄;笑得霸道。
“你瘋了?”
樂月瑤像看見陌生人一樣,眼前這個人還是任她隨便欺侮的木寧夕嗎?
笑夠了,痛仍在。
蝕骨的毒痛折磨得木寧夕的身體更加虛弱,她高舉手掌示意給樂月瑤,說:“你看清楚,這是我的母親,親生母親。她不是月夫人,也不是你的賤婢親娘司月。”
“此話當真?”
樂月瑤睜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看琥珀中的人象,又看看木寧夕的臉。不,她們長得不一樣,絕對是謊話。
“怎么,你不信嗎?”
木寧夕收起琥珀,后退一步、二步、三步,站定,“爺,壽王爺,請你們先行離開。”
突然被點名的司徒天逍和壽王爺皆是一怔。
什么?
讓他們離開?
這是何意呀?
木寧夕回頭咧嘴笑,她可是看見兩個俊美的男人臉上寫滿了問號、問號、問號……一堆的問號。
“你,確定?”
司徒天逍探詢地審視著木寧夕的表情,“真要我們走?”
“嗯。”
木寧夕點頭,又說:“把鬼一留下,等我與郡主之間的誤會解開,自會請他回去復命。”
司徒天逍想了想,起身道:“你若執意如此,我和王爺便先行離開。我們汴州再會。”
“小女恭送爺,恭送王爺。”
木寧夕福禮,目送二人離開。
沒有壽王爺和司徒天逍,樂月瑤的氣勢又瞬時高漲,推開玉環,走到木寧夕身后怒吼:“你滿意了吧?”
“什么意思?”
木寧夕不知所謂。
“啪——”
樂月瑤抬手一巴掌打過去,恨意難消地瞪著木寧夕青白的臉漸漸浮現五指的痕跡。
被打得兩耳嗡嗡作響,身體里蝕骨的痛卻忽略了一分。木寧夕往前一步,自動送上另一邊臉給她打,故意刺激樂月瑤,輕蔑地說:“解恨了嗎?要不要繼續啊?來,給你打,打吧!”
樂月瑤又抬手,對準木寧夕送上的那半邊臉揮下去。可是……她大吃一驚地叫罵:“木寧夕,你這個瘋子!……啊,好痛!……啊——!痛痛痛!”
木寧夕挖挖耳洞,擒拿住樂月瑤的一根大拇指的手微微用力向后一扳,如愿以償地聽見脆生生的“嘎巴”聲。
“啊!木寧夕,賤人,快放手!”
樂月瑤疼的眼淚鼻涕一起飆飛,刺耳的尖叫聲幾乎沖破她的喉嚨,赤紅的眼睛殺氣騰騰。
如果不是因為另一手要攥緊小瓷瓶,她怎么會被木寧夕壓制的不能動彈。越想越怒,對準木寧夕的小腿便踹過去。
“喲,看來疼的不夠啊。你還有力氣踹我?”
手指微動,這次連同樂月瑤的食指也跟著攥進木寧夕的手掌中,骨折的大拇指已經痛到發麻,食指傳來的痛更難以忍受。
“木寧夕,我命令你,滾開!”
樂月瑤尖聲大吼大叫,兩只腳輪翻踢踹著木寧夕的小腿。
小小的懲罰夠本啦,見好就收吧。
木寧夕撇撇嘴,放開鬼哭狼嚎的樂月瑤,傲嬌地說:“對你這種惡毒的人,不借機教訓一下,我往日受的那么多委屈找誰去發泄。你該感謝我,如果不是我現在全身痛的要命,沒準手勁兒會更蠻力一些。到那時你的手指全部廢掉,爽翻天的成就感自我心中無盡擴大,大到你無法想象的地步,嗯哼!”
邊說邊往暖榻走去,還不忘回頭微微一笑百媚生,拋個飛吻過去。
“我既然能活著,留你好好地戲耍戲耍也不賴。”
坐在暖榻上伸個懶腰,木寧夕感嘆:“日子嘛,就該這么過。虐待別人,愉悅自己,人生最爽的事情之一。”
“之一?”
樂月瑤從地上爬起來,玉環立即上前來扶她坐到門邊的小凳上。揮開玉環,她挑眉,喘息不穩地問:“難道還有別的事情讓你高興嗎?”
木寧夕托下巴,歪歪頭,眨眨眼,一系動作顯得可愛至極,可她卻沒發覺似的繼續賣萌,瞇瞇眼,“樂月瑤,說實話,你在我的面前很自卑,是不是?畢竟我現在是一品公主,你卻是從二品的小郡主。”
“自卑?我嗎?”
樂月瑤睜圓眼,不敢置信地看著木寧夕,“你以為你是誰,本郡主是金枝玉葉,你不過是個野種,竟敢跟本郡主談身份。”
“樂月瑤,真搞不懂你到底得意什么?”
木寧夕搖頭嘆氣,伸出食指,“第一,我親娘是側室月夫人,你親娘是我親娘身邊的使喚丫頭,說白了就是仗勢欺主的賤婢,你和我一比出身差了。”
“我爹是西都郡王樂祈,你爹是誰都不知道。”樂月瑤氣鼓鼓地反駁。
木寧夕嘿嘿一笑,又豎起中指,“第二,我是西都皇帝敕封的一品公主,你因為要同嫁來南晉才被封為從二品。說白了就是沾我的光,你還不趕快跪下磕頭謝謝我。”
“胡說,我的親姑母是西都皇后,我嫁來南晉也是皇上賜婚,與你有什么關系。”臉上本來就有傷,聽到這話,樂月瑤氣的臉更紅了,好似一塊燒紅的炭。
噘噘嘴巴,木寧夕翻白眼思考一會兒,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拍拍手,說:“對了對了,我要嫁的是壽王爺,你也看到啦,他長得多么英俊瀟灑,儒雅不凡。就連喜歡我的那個大冰塊也是個威猛的漢子,而且他還有鬼一……”
說著,扭頭看一直站在墻角落里不言不語的煙衣暗衛鬼一,“你看鬼一功夫了得,可見大冰塊的功夫也不容小覷。”
“那又怎樣?”
樂月瑤鼻子哼哼,眼白都要瞪出來,一口銀牙咬得“吱吱”響。
木寧夕小手扇扇緋紅的臉蛋,忸怩作態地安慰:“哎呀,樂月瑤,其實嫁給一個傻子也挺好的。至少你不用擔心他跑到外面去偷腥,再把那些比你心思更歹毒的心機婊娶回家作小妾。喲呵呵呵呵……想想就高興。”
“有什么可高興的。”
樂月瑤氣地站起來,指著木寧夕的鼻尖大罵:“你這個聒不知恥的野種,已經是壽王爺的女人,竟還與別人的男人勾勾搭搭、摟摟抱抱。你……你……你無恥!”
“樂月瑤,你這話說錯了,我和別人摟摟抱抱,那也是壽王爺準許的呀。而且又不是偷偷摸摸,哪里無恥啦?”
木寧夕故意提高聲調,非要說些氣死人不償命的話刺激樂月瑤。哼,比臉厚,她敢稱天下第二,沒人敢稱在她前面。
說不過,總能打得過吧。樂月瑤眼角余光偷偷瞄了墻角的鬼一,紅線離得又遠。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
樂月瑤雙手一伸,身輕一躍,雙手掐住木寧夕的脖子不斷收力。身體也慣性地撲過去,二人倒在暖榻上翻滾扭打起來。
“木寧夕,你給我去死吧。”
樂月瑤拼盡全身的力氣壓住木寧夕不斷折騰的身體,騎坐在她的身上,一根大拇指按在喉嚨的凸起。
“咳咳……樂月瑤……我死了,也會……拉你墊被。”
木寧夕一只手掌蓋在樂月瑤臉上,食指和無名指扣進她的兩只眼睛,長長的指甲如同兩個小勺子。
“啊!不。”
樂月瑤扭過頭躲避,她還要親眼看著木寧夕被掐死的樣子呢。想著想著,她的手不斷地施力。可是,被折斷的一根大拇指毫無作用,單靠完好的那根大拇指很難辦到。
卡在喉嚨上的窒息感慢慢減弱。既然樂月瑤想要掐死她,很不巧,木寧夕也有這樣的想法。
木寧夕像小狐貍一樣狡黯的笑瞇瞇,雙手一下子掐住樂月瑤的脖子,柔聲細語又極盡滿足地感嘆:“樂郡主,我們真是心有靈犀呀。只可惜你現在沒有力氣啦,當然我也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既然你不能做到的事,就由我來做吧。”
快速翻身將樂月瑤壓在身下,這次換她騎坐在樂月瑤身上,木寧夕樂呵呵地說:“比起被掐得半死,我更喜歡掐人的爽感。”
掐在脖子上的大拇指微微向頸側動脈按下去,樂月瑤立即感到心臟窒悶的痛,膽戰心驚地大叫:“木寧夕,你身上不痛了是不是?你不想要止痛藥了是不是?有本事,你殺了我呀。”
“殺你?”
木寧夕扳著樂月瑤大拇指的手更加用力,讓她痛的跌坐在地上。低頭看她冷汗淋漓,心中無法言喻地舒爽。
“哼,比起你對我做過的事情,這點點痛算什么?”
略微放開一些手力,木寧夕伸出手來,威脅道:“不想死就把藥交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