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帶了絲寒涼。
艾巧巧跟在夜離殤後面深一腳淺一腳的,沿著小路往前走。
看來是到了該添些冬衣的時候了。
艾巧巧往袖裡縮了縮微涼的雙手,加快腳步。
艾天誠舉著燈籠走在最前面,夜離殤跟的不緊不慢,看起來從容不迫。
夜離殤下了前面的坡道,忽地慢下腳步,轉(zhuǎn)回頭往艾巧巧這邊看過來。
“跟得上嗎?”他問了句,語氣平淡,然而卻透著關(guān)切。
艾巧巧含糊的嗯了聲,俯身想要跳下土坡。
夜離殤卻先她一步環(huán)住了她的腰,直接把她從土坡上面抱了下來。
艾巧巧有些意外,不過她也沒有想太多。
一行人進了艾家大院。
上房內(nèi)艾明山跟麻氏都醒著,桌上點著油燈,人影晃動,看上去感覺有些陰森。
夜離殤身份尊貴,艾明山本是想先讓艾天誠把他帶到上房來,大家見禮,不想夜離殤根本就沒露面,進來就直接去了鍾氏那邊。
艾巧巧只好自己進來。
“我們不用神醫(yī)施針,這次不會收我們的診金吧?”麻氏最關(guān)心的還是診金的問題。
艾明山橫了麻氏一眼,“就你小心眼。”
“這怎麼是小心眼呢,神醫(yī)的診金咱們這種人家可負擔(dān)不起。”麻氏冷冷道。
其實不但是他們這種人家,就是條件再好些的人家都負擔(dān)不起。
“又不是多金貴的人,爲(wèi)什麼非要請神醫(yī)來看……”麻氏不滿的嘀咕著。
艾巧巧這才知道,請神醫(yī)來看鐘氏是她二伯父艾永貴的主意。
“二伯母得的是什麼病?”艾巧巧問。
“誰知道呢,晚飯時還挺能吃的,多添了半碗。”麻氏憤憤地,“整天躺著也不幹活,好死不死的。”
艾巧巧自動把麻氏罵人的部分忽略。
看來鍾氏在晚飯前還是好好的。
她正想著,院裡傳來一陣低低的說話聲,她向門外望去,只見夜離殤出了屋,艾永貴緊跟在後面不知說著什麼。
夜離殤招呼她,“回了。”
艾巧巧巴不得他說這句呢,連忙出了上房。
艾永貴攔住夜離殤,“神醫(yī),您還是開個藥方吧。”
夜離
殤淡淡搖頭,“不用了。”
艾永貴一臉爲(wèi)難,“您不開藥方,我們總要知道鍾氏她現(xiàn)在情況怎樣吧。”
夜離殤掃了艾永貴一眼,丟下句,“準備後事吧。”
艾巧巧暗吃一驚。
艾永貴臉色也變了幾變,院裡有些暗,艾巧巧看不真切艾永貴臉上的表情,但在那一瞬,她似乎覺得艾永貴的嘴角有些上翹。
“怎麼會這樣。”艾永貴低下頭,哭喪著臉,“晚飯前她還好好的……”
夜離殤不再理會艾永貴,提了燈籠轉(zhuǎn)身離了院子。
艾巧巧快步跟上夜離殤。
很長一段時間,他們誰也沒有說話。
艾巧巧默默跟在夜離殤身後,心裡卻打起小鼓。
鍾氏究竟得了什麼病,夜離殤都說要準備後事……看來是真的沒救了。
“那不是病,是中毒。”夜離殤淡淡的嗓音響起,在這種環(huán)境裡聽著分外滲人。
艾巧巧只覺渾身汗毛豎立。
“中毒?”
夜離殤點了點頭,“應(yīng)該是晚間食用的食物裡帶了毒。”
艾巧巧腦海中突然閃過之前大伯母送來的那籃子野蘑菇。
“你說……會不會是蘑菇中毒?”艾巧巧問。
“有可能。”夜離殤頓了頓,忽地像是想起什麼來,“對了,應(yīng)該是誤食了白羅傘。”
艾巧巧一哆嗦。
之前她在竹籃裡還找到了兩株白羅傘。
因爲(wèi)這種蘑菇在完全長大前有些難以分辯,所以經(jīng)常有人會把它與可食的蘑菇弄混。
吃了白羅傘便是得到了閻王殿的邀請函,就算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得了。
“怎麼會這樣……鍾氏昨天還要我?guī)沤o她孃家……”艾巧巧喃喃自語。
“可能是巧合吧。”夜離殤隨口道。
真的是巧合嗎?
她說服不了自己。
如果說鍾氏之前告訴她的那些話是真的,艾永貴怎麼可能會留著一個握有他把柄的婦人活在世上。
夜風(fēng)吹過,老宅那邊傳來“嗚嗚嗚”的聲音。
艾巧巧頭皮發(fā)炸,身側(cè)夜離殤突然靠過來,攏住了她的腰。
“怕嗎?”
艾巧巧愣了愣。
她早就習(xí)慣了心裡
有事自己裝著,因爲(wèi)她不像別人家的孩子,在示弱時能夠得到家人的呵護。
所以當(dāng)夜離殤問她怕不怕的時候,她竟然有些想笑。
“沒空害怕。”
是的,她還是個孩子,怎麼可能不怕。
夜離殤故意把鍾氏的事一帶而過,其實也是怕她多想。
可是他卻聽到她說自己沒空害怕。
夜離殤脣角不易覺察的勾了勾,左手大大方方攬上了她的肩膀。
“巧巧不用怕,有我在。”
黑暗中,夜離殤的話聽上去有些不真切。
艾巧巧以爲(wèi)自己聽錯了,擡頭仔細去看他臉上的表情。
夜離殤右手提著燈籠顯得有些吃力,然而他卻固執(zhí)的不想把他攬在她肩膀上的左手放下來。
“我說過,會對你負責(zé)。”夜離殤一本正經(jīng)的向她眨了一下眼睛。
艾巧巧卻突然笑出聲來,只把夜離殤笑的心裡越發(fā)沒了底。
“夜公子原來也會開玩笑啊。”艾巧巧咯咯的笑,“我原以爲(wèi)神醫(yī)只會每天板著個臉,看醫(yī)書。”
“我……有開玩笑麼?”夜離殤略有惆悵。
他是很認真的好吧。
艾巧巧笑著從他手裡把燈籠接過來,“我還以爲(wèi)只有那些窮酸的文人才會說這個呢,什麼姑娘,我會負責(zé)……”她笑的不行,“不過是看了一眼人家的身子就嚷著負責(zé),你說可不可笑?”
夜離殤嘴角抽搐了一下,“看了姑娘家的身子,難道不要負責(zé)麼?”
艾巧巧歪著頭想了想,“別人是怎麼想的我不知道,不過以前我爹曾說過,要嫁人就要嫁給自己喜歡的,千萬不要想著報恩或是償情之類的就把自己許給別人,不然遲早是要後悔的。”
夜離殤直愣愣的跟著艾巧巧手裡的燈籠往前走。
“你爹……很特別……”
“對了,我爹還有個熱酒按摩的方子,我覺得很適合公子,你要不要試一試?”艾巧巧眼睛忽地一亮,“可以活血化瘀,很有效的。”
夜離殤垂著眼眸看著艾巧巧。
只見艾巧巧一臉的真誠,眼神清亮。
她是真心實意的想替自己解除舊傷的病痛。
就連夜離殤自己都沒有想到,他居然點了頭,還說了個“好”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