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沖破了自己的穴道而已,方寧用自慘的方式終于擺脫了束縛。笑著擦干唇角殘留的血液,由著竹顏扶著,主仆二人朝著院門口走去。
沈總管看著眼前的這個女人,心里也吃不準方寧的心思,只是暗自吩咐人繼續(xù)跟著,自己也背著手跟在方寧跟竹顏的后面。他想要說方寧安安靜靜地回到凈塵院,那就沒什么事了,要說方寧硬要出府,那他還是不會輕易讓步的。
剛剛在書房的時候,趙琰已經(jīng)告訴過他,方家滅門的事情盡量不讓方寧知道。那個時候他詫異地看著趙琰,趙琰只是淡淡的說到這是宮里那位的心思。沈總管既然能得到趙琰的看重,自然是人精,也沒有多問。
趙琰又說了些事情,就在這個時候,屋外響起嘲雜的聲音,沒想到竟然是那個一直住在凈塵院沒有露面的王妃。沈總管看著趙琰拿起了一個公文,然后一直沒有翻開,最后趙琰將公文扣在公案上:“走吧!我要去監(jiān)刑了。”
沈總管就跟著趙琰走出書房,這不是他第一次見方寧,早在去雁蕩關接趙珩的時候就見過方寧。那個時候年輕的姑娘笑靨如花,跟眼前這個一臉憤怒的王妃還真是有些差距。不過沈總管很快就從自己的思緒里飛回來,聽著趙琰的安排。
他并不是不會武功,只是不想動手,制服方寧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不過沈彪總希望一次性讓方寧看清現(xiàn)實。方寧嫁到王府畢竟是有隱情的,要是能夠一次讓這個王妃安分下來,王爺也可以省心不少,只是他沒有想到方寧這樣倔強,硬是沖破自己的穴道,以這樣慘烈的方式抗爭。
方寧果然沒有就此放棄的打算,此刻正拖著難以穩(wěn)住的步子朝著王府大門慢慢走去,并沒有轉向凈塵院的方向。
“王妃!”沈總管出言阻止,可是方寧置若罔聞。最后沈總管只得下令侍衛(wèi)攔住方寧,可是方寧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一把匕首,橫在自己的脖子上。
“你們誰在阻攔,我就自盡在這里。”方寧的語氣讓侍衛(wèi)們感到寒戰(zhàn),他們也不知道王妃到底在王府里是個什么地位,要說王爺不寵她,可是人家又是王妃,吃穿用度從未少過。
一個不過二八年華的姑娘,為什么如此想不開呢?又是怎樣的事情才讓她非得出府不可呢?甚至以死相逼。沈總管緊握著自己的拳頭,衣袖被攥在手心,隱隱有些細汗,他倒是第一次覺得有點麻煩。
銳利的目光盯著方寧看了好一會兒,沈總管才冷靜地說到:“王妃,別逼奴才!違背了王爺?shù)拿罘磐蹂龈隽耸虑槭撬缆芬粭l;王妃要是今個兒就這么死了,大不了奴才賠上一家性命。都是死,我更愿意為王爺盡忠。”
方寧冷著臉看著周圍的人,又抬頭望了望四方的天空,然后閉上眼,在竹顏的驚呼中扎了自己一刀。鮮血潺潺從大腿上流出,淺色的衣裙很快就被染紅,疼痛讓人大汗淋漓,方寧保持著自己的微笑:”沈總管,我不過是想見親人最后一面而已,你又何必咄咄逼人?”
云生見沈總管沉著臉沒有說話,扯了扯沈總管的衣袖,沈總管搖了搖頭:“云首領,你看這……”
云生趕緊揮揮手:“別問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余光瞥了一眼方寧,云生繼續(xù)說到,“我什么都沒看見。”
沈總管這時候才轉過頭再次看著方寧:“王妃,會凈塵院吧!奴才這就去請大夫。”
方寧的眼中的恨意,漸漸加深,再無曾經(jīng)的陽光明媚。王府的大門就在眼前,她告訴自己,就算是拼死她也要走出去,她也要去見方家的人,她要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突然就參與奪嫡了?難道嫂子的犧牲還不夠?”
跟扶著自己的竹顏對了一眼,方寧點兩下頭,然后竹顏迅速掏出了不知是什么東西扔在院子里。“砰砰”爆了兩聲,院子里突然多了許多刺鼻的濃霧,一瞬間就聽見滿院咳咳聲不斷。
方寧跟竹顏幾步跨出去,就要踏出大門,卻有人在后面拉住了她們的肩膀。竹顏轉身劈手,跟那拉住她們的人交手起來,順帶著將方寧推了出去:“主子,快去救大少爺!”
方寧滾出了王府,迅速爬起來看了一眼身影在煙霧中晃動的竹顏,立馬消失在王府大門前。
“小丫頭,詭計倒是挺多的,小爺先收拾了你,再去抓回你那個主子。”云生不在手下留情,幾招內(nèi)就制服竹顏。雖然覺得小竹顏有趣,但是他還是記得趙琰的吩咐,現(xiàn)在方寧跑了出去,得趕緊去追。
“沈總管,我?guī)巳プ罚∧憬壛诉@個小丫頭來,我不信咱王妃不會乖乖回來。”沈總管點點頭,然后喚人拿來繩索綁了竹顏,而云生已經(jīng)帶著人出去追方寧了。
方寧并沒有傻傻的往方家跑,因為她猜著方家肯定已經(jīng)被下了大獄。可是方寧也沒有往刑場跑去,她知道自己的腳力肯定逃不過王府的追兵,索性先藏起來,在追兵后面趕過去。
腿上的疼痛刺激著方寧,小臉因為失血而有些發(fā)白,方寧心中只有一個信念,一定要趕在行刑前見到自己的親人。今日天氣晴好,天邊只有幾朵浮云,烈日當空,曬得人奄奄一息。方寧還在拼命往刑場趕,只怕遲了一刻就再也看不到那些鮮活的生命。
禹城的刑場只有一個,那就是在西街的菜市口,那兒有著一塊極為空曠的地面,多少年來,無數(shù)犯了事兒的人在那里被處決,鮮血染紅了腳下的土地。方寧卻只想著一件事——方家的人,不該把鮮血灑在那里,方家的男兒們還在雁蕩關拋灑熱血,怎么他們的妻兒父母卻馬上就要面臨死亡。
悲從心來,方寧被自己絆倒在地,眼淚混著揚起的塵土迷了雙眼,看不清來路,找不到歸途。往前怕了幾步,方寧撲在地上大哭,干嚎了兩聲,最后還是堅持爬起來,朝著心中的方向繼續(xù)前進。
耳朵似乎聽到前方頗為熱鬧,抬眼望去,模糊的視力看到有人影顫動。方寧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又往前跑了幾步,可是卻再一次摔倒,感到有人靠近自己,方寧抬頭一看,卻是云生帶著人圍住了她。
“主子!”是竹顏的聲音,可是方寧卻看不見,眼淚阻擋了她所有的視野,心里苦笑到,近在眼前的刑場,她卻不一定能到達。
支撐著自己的身體慢慢爬起來,試圖沖破層層阻礙,可是侍衛(wèi)很快就攔住了虛弱的方寧。“哥!”撕心裂肺的吶喊,一聲聲凄苦傳進百姓的耳朵里,不少人朝著這邊往了過來,云生怕被有心人認出來,吩咐人帶著方寧走,可是方寧并不想走。還在掙扎著,想要沖過去看看刑場上的是不是自己的親人,多么希望一切都是假的,可是身上的疼痛卻提醒著她——她的親人要被那個人處斬了,她就在這咫尺的距離之間,卻無緣見到他們最后一面。
“午時三刻……”背后傳來的聲音讓方寧忍不住回頭,眼淚跟著尖叫一起飄向天空:“不!”
方寧像是發(fā)狂的獅子,張開鋒利的牙齒,奮不顧身撲向攔著她的侍衛(wèi)。瘋狂的人已經(jīng)忘記了招式,只是最原始的本能反抗著,希望在其中求得一線生機。
方寧畢竟是王妃,手下顧忌著她的身份,即使有心想攔,也怕傷著此刻已經(jīng)癲狂的人。方寧跌跌撞撞沖破人群,跌跪在刑場前,膝蓋傳來鉆心的疼痛,刑場上跪著一個個自己的親人,堂嬸,堂妹,堂弟……尋找著那個熟悉的身影,可是方寧黯然,隨后心里又生氣一絲希望。
嬰兒的啼哭打破了刑場的寧靜,一時間人們又開始騷動起來。刑場上方家二堂嬸懷里正抱著一個孩子,方家二嬸哭著求那個在高處監(jiān)斬的人:“王爺,求放過著個孩子吧!他剛出生兩個月,什么都不知道,給他一條生路吧!”
不知道是不是監(jiān)斬的人示意,他身旁的一個黑衣人突然躍到刑場上,粗魯?shù)乩^方家二嬸懷里的小生命,緊緊抱在懷里,用手捂住還在啼哭的嘴巴。啼哭聲漸漸弱了下去,最后了無生息。方家二嬸大笑:“想我方氏滿門忠烈,沒想到最后卻是如此下場。方家的人頂天立地!”說完,方家二嬸就站起來撲到劊子手的刀上,鮮血飛濺,且留下一抹孤傲的身影。
“斬……”監(jiān)斬令最終還是下來了,手起刀落,方寧雙腿一軟跪倒在地,最后眼前一眼朝著不知什么地方倒下。
再醒來已經(jīng)是三日后,方寧整個人都消瘦了一大圈,漆黑的眼眶拖著兩雙無聲的眼珠,讓人看了直心疼。
“小姐吃點東西吧!”柏青捧著一碗清粥不停地勸著方寧,可是方寧只是靠著床頭,一句話也不說。
又過去了不知多久,方寧才突然跳下床,嚷著要穿衣出府,柏青趕緊伺候著方寧穿上外套。剛剛穿好衣服,方寧就赤著腳跑了出去,柏青跟在后面追著,剛剛跑出房門,松綠也跟著追上去,想要阻止方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