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姜歷隆定廿十三年,即堇歷啟衡十年,秋,奮威大將軍李仲懷親率大乾軍,浴血奮戰(zhàn),踏破負(fù)隅頑抗之尚陵城。堇帝歿,皇族抄,斬首五萬余。”蕭薔借著火折子的微弱光芒,讀出了捷報上的字跡。
“那便是十三年前?大姜滅大堇之役?”蕭薔微微一愣。因為她曾經(jīng)也是堇人,所以她對堇國也有著一絲的懷念。只不過,她隨著家中長輩,在尚陵城被圍之前,便離開了尚陵。所以她并沒有遭受那戰(zhàn)火。現(xiàn)在看到這份算是大姜官方的抄文,她當(dāng)然也想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是不是真如外界猜測的那樣。
“壯武大將軍楊寀,斬敵萬騎大將陸斐,誅千氏。僅以堇皇后千孫氏,敬獻(xiàn)陛下。”楊寀的功勞,似乎少了許多,但是真要算起來,誅滅皇族的功勞,也是不小。蕭薔望著那陸斐這個名字,有些疑惑。
“好像在那里聽過。很小的時候就有聽過的。”她努力回想著,腦海之中陡然出現(xiàn)了一個畫面。那是一個梳著小辮的女孩和一個不怎么會說話的小男孩。
“陸哥哥,你每天都這樣。快來陪我玩嘛。”
“薔妹妹,這是爹爹吩咐的。我長大了,得像爹爹那樣成為大將軍呢。”
這個畫面很是模糊,只是一閃而過,但是卻讓蕭薔愣住了。她的身子潛藏在黑暗之中,靜默了半響,沒有絲毫動靜。
且說蕭薔這里已經(jīng)得到了此行的目的,那沿海布防圖。但是千晉現(xiàn)在并不知道。或者說,他根本沒有空知道。因為現(xiàn)在千晉被很多人包圍著。這些人有出現(xiàn)在街角,有出現(xiàn)在房頂。但是他們無一例外都穿著官皂色官府。他們一手拿著一把短弓,一手拉著弦。在他們腰間,都插著一把鐵尺。
在平安城的居民,大多都認(rèn)得這身打扮。這是皇城司的人。獨立于刑部,上達(dá)天聽的皇城司。
但是這些人只是把這里包圍了起來而已,真正攔住千晉等人去路的,還是樊籠的人。準(zhǔn)確的說,是樊籠夜司之人。劍侍呂非凡,鋤農(nóng)李老三,以及另外一個隱藏在黑色之中的人影。
黑拳岳糜。
這三位加上公子嫣,便是夜司的四大小宗師。可公子嫣似乎并沒有來,來得只是他們這三個男人而已。晝司的四小宗師似乎前往城外去辦事了,現(xiàn)在樊籠能夠調(diào)動的,就是夜司的小宗師了。當(dāng)然,平安城之中還有許多已經(jīng)成為竹篾的江湖人。但是在這除夕值夜,想要調(diào)動他們,則是比較困難的一件事。
竹篾只是為樊籠司辦事的江湖人。但是他們并不是差人,想要讓他們完全聽話,照章辦事,那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樊籠司只得又來了一位大宗師。
晝司大宗師之一,豪俠安東野。
安東野在完成嵐州城的布局之后,為嵐州城定下了一家獨大,多家并存的局面。這一家獨大,自然是指錢鏗的伝幫。伝幫在重創(chuàng)魚龍幫,剿滅玲瓏閣之后,便成為了嵐州城第一大勢力。突入罡氣境界的錢鏗,也憑借他的實力,在嵐州城獲得了舉足輕重的地位。
在安東野的特意照顧之下,魚龍幫也留存了下來,但是陳妮年幼,姚鳶再強(qiáng)勢也不過是個女子,老貓又年老,正屬于青黃不接的時候。只能在樊籠和官府的庇護(hù)下艱難生存。
當(dāng)日三艘龍門大船的盛況不復(fù)存在,但是保留的一艘龍門大船在海上還是很有震懾力的存在。若是等他們再次聚起人手,壯大實力。與伝幫的生死血仇,又豈能不報?
這一手,安東野和嵐州府未必沒有留一分制約伝幫的意味在里面。而偷兒幫則是看準(zhǔn)機(jī)會,趕在官府之前將原本玲瓏閣的一些生意搶到了手中。玲瓏閣原本的生意,有一部分也被官府充沒,剩下的便被放了出來。偷兒幫憑借其原本第四大勢力的實力,搶占了不少。剩下的一些,就都被有實力的商家買走了。
嵐州城格局大變,但是這個繁華之地,變化二字,又豈是日新月異四字就能形容的?
別看現(xiàn)在伝幫崛起,若是他要衰弱,恐怕也不過是一瞬之事。魚龍幫就是最好的前車之鑒。
安東野在處理完嵐州城之事后,便返回了平安城。作為新上任的大宗師,一上來便把武宗寶藏之事搞砸了。未免有些說不過去。但是,能夠搞定嵐州城的風(fēng)波,安東野也是功不可沒。功過相抵,但是武宗寶藏之事,就轉(zhuǎn)交給夜司來應(yīng)對了。
所以公子嫣才會信誓旦旦說保陸離沒有事,因為她有把握讓陸離借護(hù)送林凌雁之事,戴罪立功。
可是晝司也沒有閑著,因為有辰源在,當(dāng)辰源需要支援的時候,便把四小宗師都派了出去。所以總的來說,關(guān)于武宗寶藏,樊籠晝夜兩司,其實都不想放手。
不過現(xiàn)在,不是擔(dān)心這個的時候。
安東野照例扛著他那把夸張的斬岳刀,漫天煙火之下他的身影顯得有些囂張。但是,他就是這樣的人。
“我們又見面了。千晉。”安東野的那把大胡子似乎蓄得更長了。不過他根本就沒有好好打理,原本可以成為美髯公,卻可惜了這一把亂糟糟的胡子。
千晉看到這個人的時候,臉上厭惡的表情沒有絲毫的掩飾。正是這個人,破壞了自己在嵐州城的一切布局。把自己經(jīng)營多年的玲瓏閣也牽扯了出來。雖然說玲瓏閣是他從上一代玲瓏閣主人那邊搶來的,但是也的確是付出了他的心血。而且玲瓏閣在嵐州城,打探消息也好,這幾年的收入也是不小。可惜現(xiàn)在這些都蕩然無存。
不過,他還是展開了笑容,因為他相信他的后手,可以讓他安然無恙。“我承認(rèn),我當(dāng)初的確是小看了你。安東野。裝瘋賣傻的功夫,天下你排第一。”
“一般一般啦。”安東野仿佛又變成了陸離當(dāng)初遇見的那個自來熟憨厚漢子。“其實有個人比我厲害多啦。”
“你是說千昇?”千晉有心和他聊聊。
安東野茫然地抓著自己的頭發(fā),反問道:“那是誰?”
“就是你們所認(rèn)識的陸離。曾經(jīng)的堇國太子殿下。”千晉朗聲說道。他故意說得很大聲,可以讓所有人都聽到。亡國余孽向來是當(dāng)朝所痛恨的身份。特別是皇族的成員。因為這樣很容易聚集起曾經(jīng)的老臣,以及不甘滅亡的勢力們。而太子的身份,比起其他皇族身份,要更加重要的多。
他雖然是隱國主事之人,但是他原本的身份,也不過是二皇子,側(cè)妃所出的皇子。放出陸離的身份,也可以轉(zhuǎn)移一部分注意力。
果然,堇國太子這四個字,落入樊籠司和皇城司的人耳中,變得尤為刺耳。
“你似不似傻?”安東野不留情面的大笑道,“你真當(dāng)壯武大將軍的軍功只是涂抹功勞簿得來?堇國皇族當(dāng)年可是被壯武大將軍殺得一個不剩呢。”
“你以為的你以為,真的是你以為?”千晉不甘示弱地反問道。
“切,不管怎樣,你今晚已經(jīng)逃不了了。”安東野一舉斬岳刀,將刀刃狠狠地插入了地面。然后,對著千晉招了招手,“來吧。你也應(yīng)該是會武功的吧?讓我們來切磋切磋?”
“免了。我可沒有自信對付一個武宗大宗師。”千晉搖了搖頭,雖然他也有修煉潛龍訣,但是他把更多的精力都放在了謀劃隱國的大事之上。所以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安東野的對手。
方澤林和霍起兩人一起出手,或許也不會是安東野的對手。
“那么,我就只能叫人了。”千晉退后幾步說道。
“這里是平安城,你以為那些海盜還會前來?”
“你以為,來的會是海盜?”
千晉和安東野兩人言語之間互不相讓。但是一股緊張的感覺明顯蔓延了開來。安東野也不信千晉會什么準(zhǔn)備都不做就來到平安城。那分明是送死。按照這個家伙的尿性,定然會做好萬全的準(zhǔn)備。
安東野拔起斬岳刀,然后說道:“可惜,你沒機(jī)會了。原本以為等下一個立功的機(jī)會,會等很久很久。沒想到這么快就來了。”說著,他拔刀而上。直襲千晉,這是要速戰(zhàn)速決。
“除夕夜的平安城啊,注定不會平安了。”在平安城外,一個蒼老的人影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提著酒壺。他一步一步向平安城走來。初時,很慢,一步就是一步。但是很快,他的步子快了起來。步調(diào)沒變,但是他的速度卻已經(jīng)無法用常人來衡量。因為他一步就是漫長的距離。
這個蒼老的老人,正在趕往平安城。
而另一個人,卻比他更先到。這是一個女子,她的容貌算不上出彩,僅僅是能入眼而已。她的身材卻是一等一的火爆。這樣一個女子,在江湖上沒有人敢于輕視她。因為她的名字叫做姬如煙。瀝血泉四天王之一,也是唯一的女人——姬如煙。
姬如煙手中有一把血紅的長槍。正是那長槍,擋住了安東野的斬岳刀。不過斬岳刀卻是把血紅長槍,彎曲到了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