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甜輕車熟路地踢掉高跟鞋,換上一雙粉紅色兔子拖鞋,這是她特地放在這里的,當然還有粉紅色的牙刷和粉紅色的剃毛器。她小時候極其渴望一切女性化的服飾,有蕾絲花邊的裙子,芭比娃娃,或者哪怕最簡單的,一個有蝴蝶結的發夾??墒菦]有,她小時候總是穿哥哥的舊衣服,用一條從窗簾上撕下來的布條扎馬尾辮。她曾經哭求母親給她買一個金頭發粉紅裙子的芭比娃娃——其實不是正版的芭比,只是國產的粗糙仿制品,十幾塊人民幣而已。但母親說那是白浪費錢,從箱子里找了一個不知何年何月,也不知何人玩過的布老虎扔給她。進入青春期,她已經是手長腳長,前凸后翹的少女,可是連像樣的內衣都沒有一件,穿著母親淘汰給她的花布褲子去上學。
童年的匱乏導致的是如今的加倍補償。她和購物狂之間只差一張信用卡的距離。田甜在墮落的生活中仍然保持清醒的地方是——她沒有信用卡,永遠保持銀行賬戶上有富余。掙多少,花多少。她舍得花錢打扮自己,但也懂得最大限度地節省,每隔一陣子她就會把過時的衣服送去一家二手寄賣店處理,能收回一點成本,還會淘一些別人寄售的二手鞋子和首飾。
田甜偷偷觀察路漫漫的穿衣打扮,無一不是名牌貨,而且她氣定神閑,再貴的衣服也輕松駕馭,路漫漫這種淡然的態度,田甜不是不羨慕的。雖然兩個人都被錢逼得很慘,雖然兩個人都貌美如花,可是她很清楚,作為一個“外來妹”,她要再奮斗十年才能有生長于盛京的路漫漫從小就積淀的“氣質”。偌大的差距只能靠名牌服飾來補救。
羅敏昊和她的出身類似,小縣城的男孩子,從小就渴望靠受教育實現從底層向上爬的理想,考上不錯的大學,找到不錯的工作。穿上西服打上領帶,拎著公司配發的一兩萬一臺的高級筆記本電腦,有種已經“出人頭地”的美好幻覺。這個幻覺在每個月底查看銀行余額的時候才會被狠狠敲碎。賺得并不算少,可是身為外地人,在盛京這個遍地是高官富豪的大城市,錢,總是不經花的。
羅敏昊在三環邊一個小區租了個一居室,還是大學室友家的拆遷安置房,房租給了友情價,還算負擔得起,至少比那些住地下室或者三四個人分租一個公寓的境況要好得多。尤其在田甜來拜訪的時候,有個獨立的隱私空間,讓羅敏昊更加慶幸自己有這么一個三十平米的蝸居。
田甜帶來一瓶粉紅色的洋酒,說不清是什么牌子,也搞不清該怎么個喝法,羅敏昊看了一眼,笑說:“這好像是兌雞尾酒用的,不是直接拿來喝的。”
田甜無所謂的樣子:“酒還不都是大同小異的味道,我只管挑好看的喝。”
羅敏昊便不再多嘴,他也不是精通品酒的富家少爺,打開櫥柜,找了一個玻璃水杯和一個陶瓷馬克杯出來,和田甜開了酒,打開她買的鹵味和自己做的涼面,就這么不倫不類地吃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