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什麼？”
錢九江嚥了口唾沫，有點不安與忐忑。
權子墨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沒事兒，“很簡單，但你要是十足的展現出來了自己的本事，可還是無法令老爺子滿意。那麼，這不怪你，這是老爺子的要求太嚴苛了。他那人本來就是雞蛋裡邊挑骨頭。連葉承樞他都覺得不夠資格給他當接班人，那我就可想而知那老傢伙的要求有多過分。”
錢九江自然是順著權子墨的話猛點頭，“就是就是，葉叔叔那麼牛.逼的傢伙，葉震裘都不滿，他到底想找什麼樣的繼承人，連我都開始好奇了。說實話吧，權叔，我其實也挺納悶的，葉叔叔葉震裘都看不上，他怎麼就看上我了？當然了，我知道我也很優秀。但我說句公道話，我是比不上葉承樞的。”
一聽錢九江這不要臉的話權子墨就樂了，他啊，就是喜歡這種不要臉的孩子。多可愛？不知道要比唐麟那古板的死孩子可愛多少倍。
“滾蛋——”但該罵的時候權子墨也一點不客氣，“還說句公道話你比不上葉承樞，就是不說句公道話，昧著良心說你也比不上人葉承樞。不要臉是好事兒，但太不要臉，就欠收拾了明白不？”
錢九江控制了一下自己的不要臉，哦了一聲，“權叔，那隻要我卯足了勁——”
“卯足了勁，這是主觀意識，你說你卯足了勁，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卯足了勁？”
“那是權叔你自己說的啊，我只要——”話頭猛地戛然而止，錢九江幡然醒悟的連連點頭，“我明白了。只要我拿出了自己的全部本事，你就願意保我不死。”
“那你都拿出了你全部的本事，他葉震裘還想怎麼著？每個人都是有上限的，你都已經到了上限，可他還是不滿意，那就不是你的問題，跟你也沒關係。那是葉震裘太過分。所以，我當然會保你不死。”
“多謝——”
錢九江一句感謝的話還沒說完，權子墨就擺擺手，不耐煩的打斷了他，“先別謝的太早，我話還沒說完。”
這……這怎麼還有下文？！
過山車什麼的，坐上幾次就可以了，怎麼能一天坐十幾趟？
那不是要了他的老命？！
“保你不死，是沒問題，說來也簡單。可有一點，我必須要跟你提前說清楚。別到了那個時候，你再來埋怨我。說我對你有所隱瞞，玩文字遊戲。”
錢九江擰了擰眉頭，認真的望著權子墨，“權叔，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簡單的很。”
‘啪嗒’一聲，小白棍點點燃。
並沒有開燈的臥室裡，因爲薄如蟬翼的輕紗窗簾，並不顯得昏暗。
權子墨那張輕佻時時刻刻都透著風流的俊臉上，鮮少的沾染著幾絲凝重。
錢九江的心，也隨之揪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權子墨的這個下文是什麼內容，他也很忐忑這個內容。
之前他就預想過了。
如果一旦他令葉震裘覺得不滿，葉震裘一定會將他毀了，徹徹底底的毀了。
這一點，剛纔他也向葉承樞確認過了，肯定不會有什麼意外和留情。
浪費了葉震裘無數心思的，最後卻指能成爲一個失敗品，這樣的傢伙，葉震裘自然留不得。
錢九江知道，如果有能保他不死，那這個人一定是權子墨。
但權子墨能爲了他做到什麼地步，或者說的再直白一點好了。權子墨爲了他，願意承擔各種各樣的所有風險，但權子墨的能力，也是有限的。葉震裘如果真鐵了心想要一個人消失，恐怕權子墨也是保不住的……
畢竟，那個人是葉震裘啊！
徐徐吐出一口眼圈，權子墨看著一臉緊張的錢九江就覺得可愛，“你擔心你權叔我能力不足？”
“當然不是。”錢九江這話也不是恭維，他認認真真的說道：“我要是覺得權叔能力不足，不足以保我不死的話，我也不會來找權叔求個平安了，權叔你說呢？”
權子墨嗤笑一聲，淡淡的道：“保你不死，簡單。可你也要聽好了，想要在葉震裘的面前耍花樣保護你的小命，也沒有那麼簡單。將你完整的保護下來，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我沒有這個自信。”
錢九江眼皮垂下，淺淺的嗯了一聲，“不能完整的將我保護下來是吧？”
他想他應該，明白權叔的意思了。
“在老爺子面前耍花樣，不付出點真的代價，不可能瞞過他的眼睛。我提前跟你說好，到時候我如果跟你要個胳膊要個腿，你必須得給我。不真見點血，不可能瞞過老爺子的眼睛。我說的，夠清楚了麼？”
“哎……”錢九江苦澀的勾了勾嘴角，擡起眼皮看著權子墨，“權叔，你說我咋就這麼歹命呢？”
“那你是想聽安慰的話，還是想聽點落井下石的話？”
“……還是聽點安慰的話吧。我現在也很想哭，如果權叔你說落井下石的話，我真的會哭給你看。”
“算了吧，你雖然臉蛋兒長得好看，但你畢竟還是一個大男人。我討厭男人在我面前流眼淚，忒惡心了。”
“我也覺得是。”
“安慰的話……你彆著急，這不是我的擅長，我得想想。”
“權叔你慢慢想不著急，我也需要時間思考一下。”
到底是茍延殘喘的活著，還是痛痛快快的去死。
他真的無法立刻拿出一個決定來。
這麼多年了，他爲了活命什麼都可以不要。甚至這雙腿，他都能毫不猶豫的給出去。但，這一次，好像跟以前都不同。
他真的有點難以接受權叔的這個保他不死的提議。
權叔的意思，他也特別明白。想要瞞過葉震裘的眼睛，必須要付出點血的代價。比如——
他的一條胳膊，他的一條腿。
甚至於，是他的下半截身子。
明明這雙腿說不要都可以不要，爲什麼這次卻猶豫了呢？
他不是爲了活命，什麼都可以接受的麼？
錢九江想，他可能是累了吧。
真的累了。
從他出生起，他就在爲了活命而拼盡全力。
在波吉跟小丫頭思考著怎麼樣才能獲得權力，在學習玩弄權力的時候，他在爲了活命而用盡了全力。
真的，累了。
就是他爸還沒死的時候，他那個每天濃妝豔抹的媽也會告訴他，他的身份不能被曝光，一點被曝光，他爸的那些仇人就會一股腦的撲上來將他撕碎。那時候，他還不明白仇人這兩個是什麼意思，但他就已經明白了，活著，是多麼的珍貴，是多麼的困難，多麼的令人瘋狂。
他那個爸偶爾回家一次，他媽第一句話也總是問，最近還好嗎？有沒有受傷？
他就想不明白了，隔壁班的小子，人家的爹也是當兵，而且職位不比他爹低，爲啥人家的爹就天天能去接人家放學，還吃的像頭豬。他爹就得天天玩生死戰？
後來，他漸漸明白了。
他爸啊，一直在私底下坐著要命的勾當。
那勾當一旦被曝光，不止他爸會死，他媽要死，他也得死。就連將他爸撫養成人的兩個爺爺，同樣會被牽連。
有一節歷史課，老師說到了一個詞語——
賣國賊。
他當時腦袋裡一個蹦出來的人臉，就是他爸。
他也不知道爲什麼。
或許是因爲他爸每次回家的時候，都不是來看他跟媽，而是帶著各種顏色頭髮的洋鬼子來家裡一談就是一晚上的原因吧。
身居要職的他爸，經常會跟洋鬼子共謀大事。
再後來，他爸死了，他媽吃不了苦，選擇自殺更痛快。
可他們都告訴他，要活著，不管活著有多困難，都要活著。可明明媽自己都忍不了這些困難，選擇去自殺了，憑什麼要他活著？
活著，對別人來說，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只要不死，那就能活著。可對他來說，活著這兩字，真是太辛苦了。
他覺得活著比這世上什麼事兒都要困難。
怎麼辦呢？
還能去死不成，他是有點捨不得的。
那就茍活著唄！
雖然辛苦，但至少他還活著。
“抱歉啊，安慰的話我實在是想不出來。”權子墨伸手狠狠的揉了揉錢九江的腦袋，“你就將就點聽吧。我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安慰的話。困難的黑暗時期呢，每個人都經歷過。我經歷過，你顧阿姨經歷過，波吉也經歷過。就連那個不像人的葉承樞，他也經歷過。或許你的黑暗時期比別人都要漫長，但是沒關係，你要知道，總有一天，你會熬過這種種的黑暗，看到光明。人啊，生下來不是來享福的，而是來受苦的。你覺得活著很辛苦，別人同樣覺得活著很辛苦。”
錢九江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衝權子墨傻笑了兩聲，“是吧？”
他也覺得是呢。
每個人活著，都很不容易。
有爲各種各樣原因發愁的，爲錢，爲感情，爲房子，爲車子，爲職位……各種各樣。
但他卻是爲了活著而不容易。
“怎麼想，我也別別人更可憐吧？”
“可憐之人，一旦虎躍龍門，便是一發不可收拾。”
“權叔，你這句話，纔有點安慰人的樣子。”
“是麼？那我以後要練習練習了。聽說這年頭會安慰人的暖男最被女人喜歡。”
“權叔你不用學習了，因爲你已經很受女人歡迎了。”
“小兔崽子，你纔是很擅長安慰人吧。”
“權叔，你公平一點好不好啊？如果連你都不受女人歡迎，那你讓男人們還怎麼活？”
權子墨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難道女人不是因爲我這張臉才喜歡我的嗎？”
“呵呵！”錢九江冷笑一聲，“靠臉蛋虜獲女人的芳心？權叔，你想多了。我纔是靠臉蛋虜獲女人心的男人。”
權叔？他差遠了！
說到靠臉虜獲女人放心，那至少得是他這張臉蛋的標準才行呢。權叔長得，就不是個女人會喜歡的臉！太輕佻，太風流了！
但凡是個腦思維正常的女人，都不會喜歡上權叔這樣的長相。
哪個女人不怕被壞男人傷害啊？
那個女人都怕！
所以正常女人，誰瘋了誰纔會去喜歡權叔。
當然了，也就是有很多的女人喜歡壞男人。但喜歡過權叔的幾個女人，都不是因爲他的臉蛋兒，而是他的性格。
嗯，權叔的性格，真是每個女人都會控制不住愛上他的好.性格呢。
雖然吧，權叔他自己對這點一點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