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查就像‘十月懷胎’,解決問題就像‘一朝分娩’。調查就是解決問題。”
毛老人家的這句名言,不僅是王書輝在考察工作準備會議上,要求考察組成員背誦的內容,而且也是王書輝自己,進行調研研究工作時所堅持的理念。
盡管復興會現階段的工作好像開始進入正軌了。可是,王書輝仍舊面臨著現實的困難,這個困難就是干部素質不足的問題。到目前為止,王書輝知道的,復興會中能夠對復興會的政治理念,進行基本認識的復興會會員,真的是屈指可數,絕對不超過兩位數。
王書輝在調研工作中實際上心里一直擔心復興會的干部素質問題。不過讓王書輝欣慰的是,這次調研工作剛剛開始,他就發現了劉懷六這個人才。雖然不知道他在實踐中做的怎么樣,但是至少在理論水平上,劉懷六的表現已經讓王書輝不僅超級滿意,而且超級驚喜了。
抽著香煙,在院子里散步的王書輝思考著復興會的問題。他感到,復興會的事情好像千頭萬緒,什么工作開展起來都是困難重重的。
復興會這個王書輝比照現代中國的最優秀的組織建立的,先進的,科學的政治組織,它對組織成員個人的素質要求實際是很高的。但是,目前復興會絕大多數會員,不過是能達到按照命令執行命令,或者按照《工作手冊》的要求,執行工作手冊要求的水平。
而且在現實的工作實踐中,復興會的會員們,就是讓他們照本宣科,他們都經常性的錯誤百出。他們能做到按照上級的要求執行命令,這就已經是很難得的成果了。
上級部門能夠做到下達合理的命令,下級部門能夠做到按照上級要求,合格的執行命令,這就是現階段,王書輝在復興會里努力推進的事情。因為很多時候,無論復興會的哪個部門,無論是復興會里的上級還是下級,在下達命令和執行命令的時候,大家都經常的掉鏈子。
經常下達錯誤的命令,在執行命令過程經常中出現花樣百出的差錯,這才是目前復興會的常態。
實際上,王書輝本人最反對的就是這種機械化的,上級發令,下級按照上級命令機械的執行工作要求的情況。這種情況在王書輝看來,這就是對革命組織危害性巨大的“本本主義”。可是從目前階段復興會會員的個人素養上看,這也就是王書輝能夠做到的最好情況了。
王書輝原本以為,復興會以事實向村民們證明自己是和他們利益一致的組織,復興會的工作組打倒了原本欺壓村民的土豪劣紳,免除他們的高利貸,給他們分田地。那么,村民們就應該相信復興會,支持工作組的工作。
但是,現實的情況卻是完全不同的。村民們支持工作組,相信復興會的情況,在三十多個基地村中雖然占大多數,可是還有不少基地村中,出現了趙家灘這樣的,被解放的村民和工作組之間發生對抗和沖突的現象。
王書輝不想相信這個結論,但是事實強迫他相信。離開了調查研究估量形勢,去指導工作,這種空洞的唯心的估量和指導工作,就要產生機會主義的錯誤,或者盲動主義的錯誤。
(上段是化用太祖黃金兔在《反對本本主義》中的這段話:“你不相信這個結論嗎?事實要強迫你信。你試試離開實際調查去估量政治形勢,去指導斗爭工作,是不是空洞的唯心的呢?這種空洞的唯心的政治估量和工作指導,是不是要產生機會主義錯誤,或者盲動主義錯誤呢?一定要弄出錯誤。”)
村民會不支持工作組的工作,這種情況王書輝是真沒有想到的。
在下午進行了田間地頭的隨機調查之后,晚上考察組成員聽取了趙家灘工作組組長鄧大光的工作匯報。
總的來說,王書輝覺得鄧大光的匯報和前不久他提交給農委會的報告,沒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工作組在打倒了馬松華駐在趙家灘的管家之后,召開了村民大會,廢除了村民們向馬松華家借的高利貸。又給想要種地的農戶,按照每人五畝的標準分配了土地。工作組的這些標準工作,得到了那些趙家灘原來的馬松華家的佃農的歡迎和擁護。
在冬季農閑時節,工作組通過現金雇傭的方式,組織村民在趙家灘進行了基本的農田水利建設。工作組帶領參加勞動的村民,使用蒸汽拖拉機等設備,對趙家灘村的土地進行了科學化的測量平整;使用水泥等建筑材料,整修和新建了村中的水渠;使用傳統方法,修建了一條通往官道的公路,一條通往碼頭的公路,以及一條石質的碼頭棧道。
因為蒸汽提水站的建設遭到村民的阻撓,趙家灘工作組依靠復興會總部的支持,在長江邊上科學選址,建立了一個鋼軸水車和配套的磨坊。
王書輝從鄧大光的工作匯報中發現,趙家灘工作組面臨復雜特殊的工作環境,表現出充分的靈活性來。比如在蒸汽機房建設,被趙鶴年挑唆糾集的村民反對,這個問題上,他們就使用了機械加工廠生產的鋼軸水車,使用水利機械來替代蒸汽動力。
最主要的是,鄧大光和文明等趙家灘工作組的成員們,一直沒有把趙家灘的村民視為工作組的對手和敵人。即使那些在分地中沒有得到好處的漁民,在趙鶴年的挑唆下,屢屢和工作做對抗,工作組仍然堅持不懈的希望通過溫和的手段,來感召村民,教育村民。
王書輝在下午和趙家灘民兵隊主要成員的隨機會談中感到,鄧大光和文明的努力是卓有成效的。至少分到土地,從事農業種植工作的趙家灘村民,對復興會的態度完全是支持和擁護的。民兵隊的戰士們對于復興會,對于工作組,是百分之百的忠誠和擁護的。
在和民兵隊的戰士們的接觸中,戰士們得知了和他們聊天說話的人,就是復興會的大頭頭,是工作組工作人員口中的“師尊”王書輝的時候,戰士們表現的非常激動。他們對于工作組給他們提供的優厚的生活待遇和學習機會,表現出一種質樸和真誠的感激之情,并把這種感情傾注到了王書輝身上。他們向王書輝踴躍的表達了,希望加入復興軍,“在王師尊手底下當兵”的意愿。
這種情況,讓陪同王書輝和民兵隊座談的考察組軍事部門的成員心中,感到了安穩和踏實。
在第二天的考察里,王書輝走進田間地頭,在荊州本地出身的復興會成員的翻譯幫助下,和正在為春耕做準備的趙家灘村民進行交流。
王書輝不知道別人是怎么和當地人打交道的。但是,在他看來,想要快速的和當地百姓融洽起來,沒有什么太好的辦法,只有參與進去和大家一起勞動這么一個辦法。他認為,只要大家在一起把活兒干起來,雙方的距離就會很快的接近起來。
說實話,王書輝對于古代的農活兒并不怎么了解。他小的時候也在家鄉附近的農村,自己同學的家里參加過勞動。
黑龍江當時就已經實現了基本的農業機械化了。當時王書輝在四月末的時候,到同學家玩兒,剛好趕上同學家播種玉米種子。當時的農活兒就是,把已經按照比例配好的化肥,使用拖拉機驅動的機械,給土地上底肥。在這之后,再在拖拉機后面接上播種機,把玉米種子播種在土地里。
第一次參加農業勞動的王書輝對玉米生產產生了極大的興趣,他對當年一年的玉米種植工作進行了全面了解。
經過他的了解,他知道了。黑龍江的玉米種植,是在四月末給土地上底肥,把種子播進地里之后,除了在固定時間里給農田灌溉幾次之外,就是要在七月份左右,再次給玉米追一次肥。在這之后,除非是出現嚴重的病蟲害問題,要給玉米打農藥之外,一般情況下,農藥都是不用打的。而且草也不會去除,因為玉米長起來之后,玉米地里是進不去人的。
王書輝就是因為這個經歷,心里建立起一種農活干起來好像并不太累的觀點的。可是,根據他掌握的數據,即使是這樣看起來有點粗放的管理方式。黑龍江省的玉米種植在好的年頭,他家當地玉米的平均畝產,也可以達到一千五百斤左右。即使倒霉的出現了不嚴重病蟲害,當地玉米的平均畝產,也可以維持在千斤左右。
王書輝根據現代社會湖北地區的種植情況,在復興會下屬的三十多個基地村,半強制的推廣現代良種,主打四種作物。去年一年,凡是按照工作組的要求,在工作組的指導下,使用土農藥,土化肥,按照時令,科學合理的種植了現代良種的玉米、地瓜、土豆和南瓜的各村村民,無不在收貨時獲得了他們自己難以置信的豐收的。
和村民同時進行生產的復興會下屬農場的收成,比普通村民家里的情況還要好很多。在跨越時空的情況下,這些現代農業科技的產物獲得了成功。玉米的平均畝產達到千斤,地瓜和土豆的畝產都達到兩千斤左右。而普通村民家,玉米畝產也達到八百斤上下,地瓜和土豆的畝產也都超過一千五百斤。
在這種情況下,新一年的春耕剛一開始,去年那些沒有按照工作組的要求種植新作物的村民們,都忙不迭的到工作組那里去買新作物的種子。而那些去年已經獲得大豐收的村民,則非常有經驗的,把目光緊緊地盯在各基地村工作組的農科員身上。各種套近乎混交情的手段層出不窮。
今年四十二歲的趙二,原本是馬松華家在趙家灘的佃戶。他家在他小的時候,家境還是不錯的。他爸爸,他媽媽和他哥哥以及他自己,一家四口人種著二十畝地,是個家境相對殷實的自耕農家庭。
你如果問趙二,他是怎么從一個有家有業的自耕農,變成了一個無兒無女,還欠著馬松華家十幾兩銀子高利貸的佃戶的。他是百分之百說不清楚的。
在他的印象里,從坐龍庭的皇帝老子變成了萬歷天子之后,他的頭二十年人生是比較舒服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在他的后二十年里,他的日子就過得越來越落魄,最終變成了一個一無所有還欠了一身債的佃戶了。具體這里面是怎回事,有什么原因,趙二自己是搞不清楚的。
不過趙二覺得自己去年開始轉了運了。一隊亮盔亮甲的外地口音的年輕后生,在去年打進趙家灘。先是把木老狗這個馬老爺的狗腿子管家給打倒了吊死,之后就當場把全村人借的高利貸給免除了。
不過這還不算什么。這群年輕的好漢,居然把馬家的地也給分了。每個想要種地的人都按人頭分到了五畝地。這讓種了一輩子別人家地的趙二樂壞了。
性情老實本分的趙二,是趙家灘村里最聽工作組話的人。他覺得原本這地是人家的。人家不要錢把地分給你,還替你出錢交皇糧國稅,只不過每年要你三層的稅款,而且人家還不要銀子只要東西的。做人要講良心的。人家給了你這么好的條件,人家想讓你種什么話,你就老老實實的種什么好了。
就這樣,趙二在他分到的五畝地里,都按照工作組的要求種植了玉米。因為是第一次種這個東西,趙二特別的上心。在種地的過程中,他基本天天都會到工作組的農科員那里去問問題的。在種地的過程中,玉米種植的每一個程序,每一個手段,他都嚴格的按照農科員的要求執行。
去年收地的時候,看著滿坑滿谷,黃橙橙沉甸甸的五千多斤實在糧食,趙二差點當場樂暈了。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趙二心里頭產生了一種工作組的人是自家恩人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