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掌聲響起,達克不緊不慢地鼓掌,保持微笑。
太正常了,天才問題少女不搞點事情出來,怎么可能呢?
“喬治娜小姐,您的觀察力和分析能力讓我驚嘆。聽說您在煉金術方面獨具慧眼,今天親眼得見,果然不同凡響——您當然可以這樣做,畢竟我們的合作關系還沒有開始。”
喬治娜站住了:“別做無謂的抵抗了,用故作鎮定來嚇唬我?我說到做到,十天后,雅根克第一家自熱米飯工廠會開工,我是老板。”
博爾默大怒:“喬治娜,你——”
瓦倫坦輕輕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閉嘴,安靜地看著。
博爾默勉強坐下,手心里全是汗。
老爺子啊,你孫女這一回可是壞了紅珊瑚的規矩啊,要是不趕緊收拾她,以后咱的買賣就沒法做了;還得罪了新特諾蒂蘭王國。你怎么就這么沉得住氣呢?
“當然,為什么不呢?有錢我也會賺的。”達克舉起高腳杯,輕輕抿一口,道,“讓我們把傲慢和偏見先放一放,光說技術吧。如果您就這么開工,估計十天內就會破產,您和令尊會因為蓄意殺人鋃鐺入獄,紅珊瑚將面臨巨額的賠償金和不得不倒閉的命運。”
喬治娜冷笑:“一派胡言!”
“能夠耐受快速升溫和腐蝕,請舉出一種符合這兩項特點,同時又對人體無害的材料。”
喬治娜的臉色突然變了,她兩步跨回桌邊,一把抓起被撕開的發熱包,凝神觀看,臉色越來越難看,越來越難看。
達克笑得輕松自在:“我說過,核心技術是發熱包,可沒有說只是發熱粉。那包裝,也是核心技術的一部分。”
說著,他信手拿起自熱米飯的包裝盒,輕輕一用力,撕開盒子一角,把毛邊展示給眾人看:“大家請看,這盒子的材質是特制的硬紙——只是硬紙,一旦發熱包包裝材料不過關,那一堆混合物蝕穿隔熱層,污染了米飯,被吃到肚子里……”
喬治娜冷笑:“別得意,無非是用煉金術強化了布纖維,我很快就能——”她說了一半,突然噎住。
達克笑道:“看來您稍微明白點了呢。這布纖維要求頗高,水能過,粉不能過。您當然可以做到,但是,憑您自己,如何滿足大規模生產需要呢?哦,忘了,您有錢,好,六級以上煉金術師,來一打!”
瓦倫坦大笑,見他笑了,博爾默也跟著笑了。庫什納想了想,也悄悄地湊趣苦笑了幾下。
喬治娜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一句話也說不出。
“很抱歉喬治娜小姐,我的產品,我做主。當您決定在這個方向上考校我的時候,勝負已經決定了。我勝之不武。”
“為什么?”
“煉金術,是的,它很了不起,但它最了不起的是思路。天才的構想加無數人的集思廣益,形成了成本控制、技術研發、市場調研、銷售的完美融合。所以說,我勝之不武,您辛辛苦苦琢磨了半天,我只背背產品說明,就搞定了。”
達克從兜里摸出一張裝潢精美的紙從桌上推過去:“這是敝商會自熱米飯產品說明的一部分,本想拿出來,沒想到,您的考校來得太突然。”
瓦倫坦毫無風度的放聲大笑,笑聲在整個大廳里回蕩。
調皮的娜娜這回遇到對手了,好,好啊!
喬治娜很快恢復了那副淡定的你欠我八百鎊的模樣,冷哼一聲:“我會報復的。”說著,揚長而去。庫什納趕緊告了個罪,一溜煙跟出去。
瓦倫坦搖頭:“這孩子被慣壞了,達克先生,希望這種小孩子脾氣不會給我們的合作帶來困擾。”
達克心里暗笑,正牌子喬治那副嘴臉我都淡然處之了,一個弱化女版喬治能奈我何?
他笑道:“我只希望不會有下一次。”
博爾默立即道:“那是自然,我一定嚴加管教……斯蒂芬妮,怎么了?”
博爾默的夫人斯蒂芬妮急匆匆跑來,不懷好意地掃了達克一眼,然后快速道:“外面有個瘋婆子,帶著兒子跪在門口,求達克老爺寬恕,頭都磕出血了,好多人圍著看呢。”
博爾默夸張地吃了一驚:“有這種事?門衛呢?都干什么去了?”
“不敢硬拉呀,那瘋婆子眼睛賊得很,門衛一走近她磕得更兇,血嘩嘩地流啊,總不能看著她磕死在公館門口吧?達克老爺,您看……”
達克莫名其妙:“我剛到此地,怎么可能會跟瘋女人扯上瓜葛?”
瓦倫坦啊了一聲:“年輕人,我知道是誰了,飛空艇上那個囂張的惡婆娘!你放心,這事跟你——”
“達克!”
瓦倫坦的話被硬生生地截斷,在眾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怒氣沖沖的喬治娜大步流星沖進來,一手叉腰,一手指著達克的鼻子:“你好威風啊!大庭廣眾之下,逼得一對母子走投無路,要給你磕頭謝罪?你還要怎么樣!”
這一下打了達克一個措手不及:“磕頭謝罪?這從何說起?”
一聲凄厲的哭嚎在大廳里響起,那個婦人拖著孩子,一只手掩面,跌跌撞撞地闖進來:“達克老爺,達克老爺,我們娘倆瞎了眼,冒犯了您。孩子是無辜的,只要您放過他,我任憑您處置,達克老爺啊,求求您放孩子一條生路吧!”
滿大廳的人全傻了,開眼了,這回可開眼了,這回紅珊瑚可算是來著了,熱鬧啊!
婦人的形象沒法看了,全身上下被雨水澆得通透,又是泥又是血,前額上的破口已經被泡得發白,半邊臉血淋淋的;孩子兩眼翻白,看上去已經快站不住了,是被她硬拖進來的。
婦人一口氣說完這一大段,悄悄從指縫里看看一臉怨毒的庫什納,見庫什納暗暗挑起大拇指,心下暗喜。
瓦倫坦涵養再好也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在桌上,杯盤飛起半天高:“誰把這個惡婆娘放進來的!”
喬治娜昂然上前:“我!”
“你!”
“爺爺,我們紅珊瑚,不是最看重合作伙伴的人品嗎?這不是你定下來的律條嗎?您一定是被這個狼心狗肺的惡棍給騙了!”
庫什納急忙上前道:“瓦倫坦先生,博爾默先生,那婆娘是個潑婦,多半是她想訛詐,但那個孩子快不行了。現在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我們又不好用強,要不……讓達克先生先勉強點個頭,把孩子救了再說?”
博爾默怒了。
斯蒂芬妮進來的時候,說有個整治大個子的機會,他想殺殺大個子的威風,就沒反對,沒想到,居然是這種把人往死里得罪的把戲!
意氣之爭無非是談判桌上的籌碼,但是,買賣不做就不做了,有什么必要非弄到反目成仇不可?
他怒道:“成何體統!既然是訛詐,為什么要捏著鼻子認了?聲譽對商人的重要性,還用我說?一旦點了這個頭,生意還有得做嗎?”
瓦倫坦憤怒地點著自己的孫女:“喬——治——娜,你太過分了,你給我——”
達克輕輕壓下他的手:“老爺子,別。聲譽可以重建,買賣可以重做,人沒了,就什么都沒了。算我倒霉,這個頭,我點。”
瓦倫坦嘴唇哆嗦著站起來:“小伙子,小伙子……我會親自給貴商會去信,說明情況,如果,如果有什么不如意,只要你一句話,我……”
達克大笑著把老人扶回座位:“這是有人不想看我們順利合作啊,用心算計,再加上有意無意地瞎起哄,弄得咱們很尷尬。不過呢,也就是尷尬而已,有刺還不吃魚了?”說著,他朗聲道:“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是誰讓你來搗亂,看在你孩子的份上,我不與你計較,你先下去,孩子的性命要緊。”
婦人一愣,沒想到這冤大頭這么容易就認了,她忍不住再抬眼看了一眼庫什納,庫什納獰笑著微微搖頭,輕輕跺腳。
婦人心領神會,大哭:“老爺好心,可是,孩子怕是,怕是要撐不住,能不能讓醫生在這里——”
達克微笑:“可以!醫生!”
周圍響起一片竊竊私語。
有人用厭惡的眼光看著達克,但也有人悄悄豎起大拇指,此起彼伏的爭論聲好像海浪,一"bobo"沖擊著主桌上眾人的耳月莫。
喬治娜雙手抱胸,傲然挺立,一副正義必勝的模樣。
咔吧一聲,堅硬的紅木桌面被達克的五指捏下了一塊,但他臉上依然保持著微笑。
憤怒如同狂暴的波濤,沖擊著意志的堤壩。
真想一拳把這條瘋狗的腦漿打出來啊!
我想做好人,為什么會碰上這種混蛋?
醫生已經開始對孩子施救,達克短暫失神了。
難道,這個世界,人與人之間,只有畏懼和蔑視?
難道,我一切的堅守,都是錯的?
難道,我應該化身為魔鬼,去摧毀,去毀滅?
等他低下頭,驚訝地發現,那惡婦已經一路膝行過來,還大叫道:“好心的老爺,謝謝,謝謝!我一定按您說的,今天晚上,您要怎樣都可以!”
這一刻,時間定格。
主桌上的人,所有的賓客,全部的侍者,呆若木雞。
喬治娜冷冷的笑,庫什納陰險的笑,惡婦諂媚而狠毒的笑,全落在達克的眼睛里。
眼睛瞬間充血。
你把我的寬宏當做軟弱?為了你兒子,我甚至暫時放棄了名譽和利益,你居然還要污蔑我的清白?
下地獄吧!
場中響起一聲炸雷:“下地獄吧,你這賤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