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世界的代碼 19、多情自古傷離別
我沒考慮好要容留下多久他們等我的時間,因為那是毫無必要的,最簡單的處理辦法就是我下去,然后他們拍屁股走人,可我不能這么說,現在讓他們舍棄我,他們一定會覺得良心難安.我胡亂編了個時間的底限,“要是幾十個小時還沒有我的動靜,你們就放棄吧。”
他們看我的眼神象看一個瘋子,不過我覺得那比欣賞一個死人的眼神更讓我滿意,我閉上眼睛任他們看去。謹慎了一輩子,臨死前不瘋一次就沒機會了。
“不行……”兩三個聲音同時說道,沉寂的洞廳里突然人聲嘈雜起來,“你要瘋,他媽的到外國瘋去……”這是大頭的聲音,“這事兒可不能沖動,遠沒到那個地步……”嗯,這是張選,“咱們下地這個行當,且記要從長計議……”這是陳瞎子……可我什么時候變成他的同行了?
白露沒說話,我摒不住地睜開眼睛偷瞄,見到她紅了眼圈低垂著頭,自己一下子連心尖都顫了起來,左右都是死,老子好容易想做一次趕鴨子上架的英雄,還特瑪地趕上了傳說中的英雄氣短,兒女情長……
攢了一輩子才攢出的丁點兒勇氣瞬間就被白露的眼淚消磨掉,我一時手足無措地不知該怎么辦才好。大頭把我拉起來,拽著胳膊一起走到了角落,然后偷偷指了指白露,悄聲問道:“鬧矛盾了?”
靠,這是哪兒跟哪兒啊?我表現出的大無畏英雄氣概怎么又被懷疑成失戀的破罐子破摔?這真是被冤枉死也不能解釋……如果我說自己必死無疑,他們難說會采取什么舉動,強著自己做主,大頭打暈了也能把我扛出去,那恐怕……我不知道其他人的宿命里會有怎樣的結局,可如果我想出去,進來容易出去難,跟我在一起的所有人也許都要陷在某個地方,不知端倪的“樓”會出現,大家一起做了陪葬。
我腦子飛快地轉著,琢磨不出應該怎么說服他們。一旁久未開口的老吳忽然說道:“南王墓再神秘,也不可能故意留有入口的,所有標了路線的結構圖一定都不對。當年苗繡的出現是為了擾亂視聽,從這兒來說,這眼鎮墓井可能是唯一值得一試的地方。”
老吳等于暫時替我解了圍,眾人紛紛點頭,都覺得老吳說的有道理,但打死他們也不同意讓我一個人下去。張選深思熟慮了良久,看了看白露姑侄兩個,一字一句地說道:“既然都同意從鎮墓井下去試試,那就……”
夏文潔是個不服輸的女漢子性格,張選的話只說了一半就被她截住,“都不用推三阻四的,有難同當。”
白露在一旁抿著嘴唇使勁地點頭,忽閃忽閃的眼睛里流露出我從未見過的堅定眼神,同一時間我的腦子幾乎亂掉,第一個我想到要保護的就是她,她要是出了什么問題,我是真正的死不瞑目。
“等一等,”我刻意地皺緊眉頭板起了臉,狠狠心用手一指白露和夏文潔,“我不同意她們兩個下去,這隊里我說了算……對了,還有戴言也留下……接應,你們要是不聽我的,我轉身就走。”
這是個無耐的選擇,大頭張選和陳瞎子無論如何我也說服不了,老吳尚在兩可,一起下到墓里我可以借機想方設法甩掉他們。但我絕不能眼看著白露陪我一起趟雷,我是個注定要死的災星,現在她和我分開得越遠,她就越安全。
我發狠的堅持讓眾人楞住了,氣氛瞬間凍僵,白露怔怔地瞅著我不說話,我扭過頭不敢看她,心里說不清是什么滋味。大頭抓了抓耳朵,為難地說道:“要不就這樣吧,人不可能都下去,上面總得留人照應。”
我一聲不吭地開始收拾繩子,把一頭拴在最粗的那根石柱上,牢牢地系上幾個死結,忙完了點上一支煙,看著張選向鎮墓井里拋下幾顆小石子,聽落地的聲音估算大致的高度,又一琢磨老吳也不應該被拖累,開口只說了一句“吳老……”,猶豫半天卻不知該從何勸起,老吳一擺手,“我下過的墓很多,不是沒碰過危險,趕上南王墓這個機會,不讓我親眼看看,實在說不過去。”
我點點頭,暗想那就等到了墓里再說,緩緩朝半空噴出一個煙圈,感覺自己的靈魂正跟著那煙霧一起飄渺,一時情緒漸漸平靜下來。這半天自始至終我沒看白露一眼,說實在的,我能體會到她心里的難受,但是不狠這一次心,接下來怎么收拾我一點準譜兒沒有。
我忽然成了拿主意的人,但也難改毛躁的本性,張選還是有夠了解我,檢查了半天我系的繩結,又多系了一道才算安心,然后叮囑了戴言和白露幾句,擰頭看看我,慢慢掛好了登山扣,“我第一個吧。”
這我倒沒堅持,我正在抓心撓肝地想能不能跟白露告個別,可這時我要跟她多說幾句話,自己非得崩潰不可,咬牙挺著吧。
陳瞎子一直在跟老吳商量這井的用途,正常的墓室要求必須全封閉,否則空氣流通,時間一長里面的東西都氧化了,兩個人左思右想卻理不出個端倪,小聲說話間張選已經下到了底。
鎮墓井距離下層的地面大概十米左右的高度,我沒替張選擔心,真正的危險一定在后面。張選沖上面高喊報著平安,戴言隨后替陳瞎子系好了登山扣,扶著他下到井口。
老吳也順著繩子緩緩溜了下去,依次就到了我。我坐在井沿低著頭只是擺弄腰間的繩扣,手顫顫的總弄不好,眼睛余光能掃到白露卻不敢正眼看,心里一時說不出的凄苦,正要喊大頭過來幫我,白露幾步走過來蹲在地下,細心地替我勒緊登山扣,她的動作很慢很慢,拖延著那一丁點兒的時間,我左右躲避著她凄婉無比的眼神,強忍著自己的眼淚不要掉下來。
她如果知曉了我這一去必死無疑的結果,會不會死命地跟著?我不知道,我也從不奢求那么多。可我明白經歷過生離死別,我和她的愛情雖然短暫卻很完整,在這一環上,我算死而無憾了……我把身子的重量墜在繩子上,一點點地放松卡扣,就一點點地看著她在我眼前消失,被井壁完全遮住視線那一瞬,眼淚終于止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