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公府,沉浸在一片素白當中。
米嬤嬤神色慌張的進了屋子,“小姐,大夫人差了人來請您過去。”
葉芷蔚正坐在桌案後。桌上鋪著紙張,她不知低頭正在寫著什麼。
“知道了,更衣吧。”她隨手放下毛筆。
小蓮上前來,手指緊張的試了幾次也沒有將她身上的衣裳脫下來。
“不要怕,我不會有事。”葉芷蔚兩手微微張開,配合著小蓮的動作。
“小姐……”小蓮的聲音顫抖著,“大夫人定是又想爲難您了,您現在穿成這樣……”
葉芷蔚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裡。任由小蓮爲她換上淡粉色的衣裙,紅色褙子,就算她真的穿了一身白衣孝服,大夫人也不會因此而放過她。
“既來之,則安之,總算到了撕破臉的時候了。”葉芷蔚冷笑一聲,從屏風後轉出來,米嬤嬤只覺眼前一亮。
她們的小姐平日極少裝扮,今天經過一番精心修飾。竟有些讓人移不開眼。
到了前堂,遠遠的便聽見搖鈴與詭異的火光。
小蓮嚇的往米嬤嬤的身後躲了躲。
葉芷蔚走進院子,只見靈堂前搭起高臺,四周點著香燭明火,臺下東南西北四方插著招魂幡。
一個神神叨叨的道士站在高臺上,一手搖著鈴鐺嘴裡念著咒語。
身穿白衣孝服的下人跪了一地,全都在不停的高呼著公爺葉淮安的名諱。
葉芷蔚秀眉不由得一擰。
“三小姐,你雖然從小並未在公爺身邊長大,但穿成這般模樣到靈堂來,未免也太不敬重亡者了吧?”大夫人身邊的管事媽媽迎上前來。
“亡者?”葉芷蔚突然朗聲長笑,“你們請了道士來招魂,咒我父親早死,我還什麼都沒說,你到向我興師問罪起來了?!?
她話音剛落,忽聽高臺上道士大叫一聲,面前的香燭霎時間冒出道白煙。全部熄滅了。
“大兇!大兇!”那道士驚慌失措的從高臺上滾下來,“天煞孤星,克父克母,貧道實在是難以化解,還請施主另請高明吧……”說著道士抽身便要走。
“道長請留步!”站在院裡的大夫人急忙開口讓人攔住那道士,“不知道長所說天煞孤星是何人,求您指點出來,我們也好避災避禍?!?
道士裝模作樣的掐指算了算?!按藸戧幭?,乃爲女子,數爲之三,其他……請恕貧道無能,實在是不能化解兇象?!?
院裡頓時一片安靜。
前陣府裡已有傳言,稱三小姐克父克母,現在這道長又當面指出府裡存在天煞孤星,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到了葉芷蔚的身上。
靈堂內,葉芷蔚身上那抹豔麗的紅色衣裙顯得格外醒目。
大爺面色沉陰。走向前來,“芷蔚,今天是給你父親招魂,你穿成這樣是什麼意思?”
“我父親沒死,你們辦的什麼喪事?”葉芷蔚毫不退縮。
二夫人嘆息道:“三小姐,莫要亂說,大爺是你的長輩,你怎可出言不遜?!?
米嬤嬤飛快的瞥了一眼自家的小姐,只見她脊背挺得筆直,臉上絲毫不見半點怯懦。
眼下,所有人都在院子裡,葉芷蔚身後根本沒有任何人能給她撐腰,只怕今天這虧……是要吃定了。
米嬤嬤想到這裡,背後不禁浮上一層冷汗。
葉芷蔚看向二伯母,“他若是我長輩爲何會不顧我父親死活?才見到一件血衣便認定我父親已遭不測,莫不是他也想弄個公爺噹噹?”休木廣血。
此言一出,滿院盡是吸氣之聲。
這種話,向來都是背地裡纔敢說出來的,沒想到今天竟一下子被三小姐給捅到了檯面上。
大夫人驚得渾身的血都彷彿要冰起來,滿院子的丫鬟婆子外加小廝全都悄悄擡頭瞥著葉芷蔚,他們都不敢相信,這位自打回府來,便柔順的彷彿沒有任何怨言的三小姐,爲何今天突然發起威來。
金冥陽混在人羣后,低垂著頭,雙手攥得緊緊的,收在袖子當中。
他雖然非常敬佩這位三小姐的膽量,可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若是一個不小心便會萬劫不復,就算被拉出去家法從事,也沒有任何人能來救她。
他甚至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如果三小姐真被打了,他寧可揹負了背主的罵名也會將她救出來,也不枉葉淮安與他相交一場。
“芷蔚,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說什麼!長輩豈是你能非議的?!倍蛉瞬粣偟?,今天這場戲她也知是大房搞的鬼,不過眼下就算被這丫頭識破了也要唱下去。
其實把葉芷蔚趕出府去,對於她們二房也有莫大的好處。
大房佔去了閔氏的嫁妝裡的田產,以及鋪子,而她們二房則佔了閔氏嫁妝裡的絕大部分首飾。
葉芷蔚脣邊掠過一絲不屑,眼光正好落在二夫人的手腕上,之前她暗中託付金管事幫她調查了閔氏嫁妝的去向,大部分首飾都在這位二伯母的手裡,就是現在,她的手腕上還偷偷戴著她母親的鐲子。
“二伯母,有些話我覺得還是應該當面說開的好,先不說之前我父親生病的那幾年,在府裡你們都是怎麼待他的,單是這些日子的流言,想必只要細細一查便可知曉是從哪裡流出去的,我年紀尚幼,但卻不是傻子,其中道理還是能夠明白幾分的,現在我父親剛出事,你們便急巴巴的想跟我撇清關係,找不到藉口便要往我身上潑髒水是嗎?”
“……怎麼可能?!倍蛉伺D出一絲微笑,“你父親出事,我們都替你難過,怎麼會想趕你出府呢……”
“哦,原來是有人想趕我出府啊。”葉芷蔚擡眼環視著衆人,臉上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
大夫人險些一口氣沒上來,她沒想到這丫頭竟這麼難纏,本以爲三言兩語就將她制住,然後往她身上扣個天煞孤星的名聲,明天就把她趕到莊子上去,可是現在當著這麼多府裡下人的面,她要是直接就定了她的罪名,只怕到哪裡也交待不過去。
大爺臉色也不好看,剛纔葉芷蔚當衆揭了他短,把他的那點小心思全都抖露到了衆人面前,他想發火卻只能忍著。
“你這丫頭中邪了不成,今天怎麼胡言亂語。”
他萬萬沒想到,葉淮安竟然生了這麼一個狂妄的女兒,平日裡瞧著溫順的好像貓似的,可到了關鍵時候,竟也敢跳起來亮出爪子。
“怎麼,大伯父不肯承認麼?這麼說你們準備把我留在府裡了?”
“不可能!絕不能讓這小賤人留在府中!”大夫人氣得臉色鐵青,忍不住脫口而出。
此言一出,院裡所有人的目光,霎時間全都落在了大夫人的臉上。
大夫人這時已經不顧上許多,露出了猙獰的表情,指向葉芷蔚吼道:“你這天煞孤星的賤人絕不能留在府裡,明天便將你送到莊子上,不然我們這府裡的人通通都要被你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