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議散去,留下仍在回味的羣臣各自離去,司禮太監(jiān)王德化卻是帶著聖旨和數(shù)名錦衣校尉,悄然來到城外的京師禁軍大營,宣讀朝堂上決策下來的旨意。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纘承洪緒,統(tǒng)理兆人,海澨山陬,皆我赤子,茍非元惡,普欲包荒。
寧遠總兵吳氏三桂,世受皇恩浩蕩,不思感懷,反行其亂。驕橫跋扈,陽奉陰違,內(nèi)奪關政,外結(jié)建虜,興薦食之志,窺咫尺之京。今擅殺鎮(zhèn)關大將,敢行奪關之亂,欲獻山海重關於虜手。此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朕爲天子,承天受命,當執(zhí)天子劍手刃國賊,豈宜坐視?
若使內(nèi)禍不除,何來攘外,若使國賊不靖,誰人尊制,況此賊爲門庭之患,遏沮定亂,在予一人,留,不如早除之。
賊負固多端,陽順陰逆,求本伺影,故作乞憐。吳氏三桂,表裡不一,忠孝爲皮,朕洞知狡狀,獨斷於心。
乃發(fā)郡國羽林之材,無吝金錢勇爵之賞,必盡弁服,用兵山海之間。
親征期間,國事悉交太子、皇后之手,羣臣共度之。諸因東征加派錢糧,一切盡令有司除豁,務爲存撫,勿事煩苛,諮爾多方,宜尊朕意。”
“臣張世澤,接旨!”
其實方纔在朝上,張世澤就已經(jīng)知道了這個決定,不過此時聽見詔書中對吳三桂“表裡不一,忠孝爲皮”的評價,還是覺得尤爲解氣。
想這吳三桂本是寧遠總兵,到山海關是爲客,他從原山海關總兵高第手中強行奪關,已經(jīng)是僭越之舉,如今更是擅殺守關參將,只爲爭奪關城控制權(quán),更是不將朝廷放在眼中。
吳三桂此賊前罪尚且不提,就光這幾條,已經(jīng)夠他死了一百八十幾次。
“英國公,陛下還有口諭下來,說是讓您從速準備,諸事都要備齊。東征山海關之事,必須要儘快進行,不能給賊人長久的喘息之機。”
王德化拉著張世澤來到一旁,笑瞇瞇說道。
張世澤點了點頭,從一旁禁軍千總李逍遙手中接過銀錠,遞到他手中,笑著抱拳說道:“勞煩公公跑一趟,日後的事兒,還望公公在皇上面前多多言語纔是。”
“英國公奉己爲國,可比那些東林餘孽們強上太多了。皇上本就對您讚賞有加,說話的事兒啊,那是自然!“王德化對張世澤的恭維很受用,畢竟這是領兵在外的實權(quán)國公爺。
他向外慢慢踱步走著,也說著:“咱家身在內(nèi)廷,不能隨軍,還盼著英國公此行好生護衛(wèi)陛下,將山海關重新拿回到朝廷手裡。”
“恭送公公。”
張世澤笑呵呵的命李逍遙親自送王德化出營,將心中惡寒置下,待兩人走遠了,這纔是冷哼一聲,“砰”地敲在桌子上,厲聲道:
“這吳三桂目無王法,行事愈發(fā)明目張膽了,竟敢擅殺鎮(zhèn)關參將,這已是不將皇上和朝廷放在眼裡,早就該殺!本公身爲大明英國公,豈能對此等國賊置之不理?定要手刃此賊,以報聖上浩蕩皇恩。”
吳啓華憤憤不平地道:“英國公說的不錯,弟兄們早就聽說,這關寧軍號稱大明最強的兵馬,乃是昔年孫督師留下的舊底子,可瞧瞧,這大明最強的關寧軍,近些年可有什麼戰(zhàn)績傳聞?”
“砰”地一聲,卻是另一個禁軍總兵胡海龍一拳頭砸在桌子上,將上頭的物件都震動起來,他站起來冷笑不止地道:
“戰(zhàn)績沒有,犯上的事兒倒是一樣都沒少幹!我可從撫寧衛(wèi)的堂哥那邊聽到不少消息,說是自打皇上停了遼餉,他們就一直開始鬧,還口口聲聲的說什麼沒銀子沒撫卹??我可去他們孃的吧!”
說到這,胡海龍罵了幾句難聽的,聽的張世澤直皺眉,他又向地上吐了一口黃色濃痰,道:“呵呵...可大家不是瞎子,都能看得明白,九邊一帶官軍,誰的軍械有他們關寧軍齊全,哪家餉銀髮的又有他們多?遼餉那可是幾百萬幾百萬的送過去,到現(xiàn)在屁用沒見著,倒他孃的養(yǎng)出個大禍患來!”
吳啓華大大咧咧的接話喊道:“老胡這是話糙理不糙,說的不假!英國公,軍中將士早都是不服了,若那些給關寧軍的東西給了俺們,一準將韃子打趴下!”
常世隆看了看張世澤的面色,起身將他們兩個按在座位上,溫和的笑了笑,道:“別激動,你們二位急個什麼呀?...這次東征山海關,皇上不是也親征嗎,到時候再叫這些關寧叛賊看看,到底誰纔是大明最強的兵馬。”
“這大明最強的兵馬,當然是我禁軍,不若還有哪支?”張世澤面色難看,但卻不是因爲這三位禁軍總兵爆出來的粗口。
說實在的,若不是身爲英國公,爲勳戚之首,又統(tǒng)領禁軍要顧及顏面,他還真的挺想和這三位一樣先罵他個痛快,待到了戰(zhàn)場上,再殺他個痛快,想想就爽得很。
見李逍遙搖著頭走進營帳,張世澤問道:“怎麼樣,王公公送走了嗎?”
李逍遙點點頭坐回到千總的位子上,頗有諷刺的說道:“回總督,送出去了,看他離開那副樣子,還挺高興的。”
張世澤點點頭,轉(zhuǎn)念下令道:“時間緊迫,日落前就要全部集結(jié)完畢。”
“吳總兵,你去點齊兵馬,人數(shù)一定要覈實。”
“常總兵,你去帶人檢查軍械、糧草是否齊全,這是頭等大事,交給你,我放心!”
胡海龍有些性急,外出需要準備的就這點事兒,都交給前頭那兩位了,那自己要幹什麼,若是留守軍營,別人出去殺賊立功,自己在這玩過家家,想想都難受。
聽了他的顧慮,張世澤笑了笑,說道:“放心吧,怎麼能少了你胡海龍?”
“這次出征,皇上要我上報一個前鋒人選,胡總兵,你出營之後,立即點起五千步軍,先到兀良哈鎮(zhèn)與兀良哈騎兵合兵,估計你到的時候,聖旨也已經(jīng)到了。”
“這些兀良哈騎兵都由你指揮,到撫寧衛(wèi)去找張鼐總兵,記著,在朝廷大軍到之前,萬事聽從張總兵的吩咐,不可擅自做主。”
胡海龍愈聽愈興奮,忙不迭的拍著胸脯保證道:“我胡海龍擔當先鋒,定然給那幫狗眼看人低的關寧賊子們嚐嚐苦頭!”
張世澤點點頭,囑咐道:‘切記,對待兀良哈鎮(zhèn)的蒙古人,要一視同仁,不能做清虜那種拿他們當炮灰的缺德事兒,既然一同上戰(zhàn)場捱了刀子,那就是兄弟。’
“英國公放心吧,我還不至於混到韃子那種地步去,蒙古人又怎麼了,只要敢上陣殺賊,照樣是我胡海龍的好兄弟!”
“這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