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懷疑,是自己的神經有錯覺了。
我在陽城生活了幾年,陽城市區的面積不大,尤其是北環這邊,我非常的熟,我以前在這兒工作,也在這兒住。
十字路口前面,是一個小超市,過去,我經常在這兒買東西,小超市的老板是個狂熱的體育愛好者,經常熬夜看球,所以他的超市關門很晚。這時候已經半夜十二點多了,別的商店早已經打烊停業,但這個超市還開著門。
借著超市里面透出來的燈光,我看到了一個來買東西的人。那個人的衣著看上去很普通,但是我望到他的一瞬間,腦子就如同過電一般,甚至連頭發都炸了起來。
那是一個很像我的人,無論是穿衣的習慣,還有走路,推門的動作,和我,是一樣的。我敢肯定,如果現在身邊有一個很熟悉我的人,他會驚訝,甚或可能會忍不住驚叫一聲。因為他身邊坐著一個我,超市那邊,還有一個我。
我感覺,那個人已經不是“像”我那么簡單,他簡直就是另一個我。
這特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的大腦好像休克了一下,如同短暫昏迷一樣,腦子停止了工作,腦海是空白的。這時候,恰好紅燈過去,司機扭頭問我:“兄弟,直走,還是右轉?”
“直走,到那邊的那個超市。”我回過神,隨口應了一句,但是心里翻江倒海,眼睛死盯著那個從超市里出來的人:“開慢一點,再慢點。”
車子離那個人已經很近了,我看到他右手提了一個塑料袋,左手提著一捆六瓶裝的易拉罐可樂。
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我的心,頓時就像要爆炸一樣,那種驚訝和意外,真的壓制不住,也控制不住。
生活中的細節多如牛毛,人不可能完全記得住,但某些細節,可能因為種種原因,在心里的印象很深刻。我清楚的記得,過去有段時間我的睡眠不好,要查一些資料,也會考慮一些問題,半夜的時候總是困,但又不能睡,那感覺很痛苦,后來,白領跟我說,喝點可樂,可以提神。
我從來沒有喝可樂的習慣,就那段時間,我買過一捆六瓶裝的易拉罐可口可樂,只喝了一罐,剩下的就全都放著落灰了。
我記憶猶新,我記得,當初就是在這個小超市里,買了六瓶可樂。
看著眼前這個人的背影,我甚至能想象到,當時的我,好像也是這樣一手提著塑料袋,一手提著六瓶可樂,然后慢慢的走回了家。
這?這意味著什么?
本來,從離開古陸深淵之后,我就感覺事情很詭異,后來,因為追趕父親,我一直沒有時間去仔細的琢磨,但是這時候,看到那個“我”,思維的某個死角,好像一下子被打開了。
“今年是什么年份?”我轉頭就問旁邊的司機。
“老弟,你過迷糊了?”司機咧嘴笑了笑,點了一支煙,一手握著方向盤,很隨意的說:“2012年嘛,龍年。”
“2012年,龍年……”我目瞪口呆,盡管思維的那個死角已經被打開,但親口聽到司機的話,我還是無法接受。
這的確是個讓人不能理解和面對的事實。
我懷疑過,從洞里出來之后,時間一下子延伸了幾個月,從夏天進入了寒冬。但是,眼前的一幕,讓我清醒了,也明白了。
時間在倒退。
2012年的秋季,我首次接觸了大頭怪嬰,然后有了第一次古陸之行。而司機說的話,無疑印證,此刻的時間,不是朝前延伸了,而是從2013年的夏天,一下子回溯到了2012年的冬天。
倒退的時間,倒退的時間……我立即感覺到,這件事從頭到尾所有可以懷疑的疑點,只有一個。
神秘的洞里的那個空間,空間盡頭的巨大圓盤,我只是無意中輕輕的碰了一下那根如同指針一樣的石針,接著,等我再出洞,外界已經是冬季。
2012年的冬季。
隨著這些判斷,我隨后又意識到,此時此刻,那個走在人行道上,手里提著可樂的人,并不是一個很“像”我的人,他就是我。
2012年冬季的我。
震驚之余,我終于徹底明白了,古陸神的秘密,終極秘密,就是可以倒退的時間。
“老弟,咱們就一直這么慢慢的開?”司機看我又一次出神,就甩了手里的煙頭,說:“到底啷個走,你倒是說話嘛。”
“先這樣,就先這樣開……”我被打斷了思路,心里的記憶,隨即就翻滾起來,我隱約的回憶著,當時,就是我買了可樂,然后回家,幾乎半夜沒睡,接著,在凌晨兩點多,我接到了父親的電話。
在之后的事情,都是發生過的,這一晚,可能是當時我開始真正觸及到秘密的皮毛的一晚,我接到父親的電話,然后跑回鄉下的老家,在父親臥室里挖到了那口箱子,又根據箱子的線索,找到破舊的城東醫院舊址。
是這樣,一定是這樣。
前面的“我”走的不緊不慢,一邊走,一邊好像考慮著什么。我知道,這個“我”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會發現一些情況,然后又會開始第二次古陸之行。
第二次古陸之行,對于我來說,同樣是一個悲劇,丁靈死了,赫連死了,高富帥死了,我所不希望發生意外的人,全都毫無疑問的死去了。
他們的死,或許是一種必然,是我慢慢接觸秘密的一個必然的過程。但現在,我已經洞悉了這個所謂的終極秘密,我實在不想看見丁靈他們的死。
我想,我最應該做的,是要去提醒這個“我”,別尋找了,別再到古陸去了,因為那樣做,會讓丁靈他們死去。
但我該怎么出現在他面前?又怎么去解釋?我難道說,我他媽是從2013年穿越過來的,我把事情都搞定了,你現在什么都不用做了?
他會信嗎?他不僅不會信,甚至還可能對我產生敵意。現在是在陽城,白領在這邊的人脈比較廣,如果我在這兒和另一個“我”發生了誤會,我不敢想象,被抓住之后,會引起怎么樣的一陣騷亂。
盡管我一直都是方懷,但我不能不想到,現在是2012年,眼前那個提著可樂的“我”,才是主角,而我,是2013年過來的。
我的腦子麻了,感覺轉不過來這個彎兒,更重要的是,我不知道該不該和這個“我”碰面,交談。
想來想去,我決定,還是隱忍的好。
“慢慢跟著這個人就行了,別驚動他。”
這個司機顯然也不是泛泛之輩,跟蹤的技術很高明,他把車燈關掉,以很慢的速度,沿著路邊朝前行駛,如果不仔細看,就不會發現身后有輛鬼魂一般的車子在移動。
不久之后,提著可樂的“我”來到了居住的破舊小區,然后進小區,上樓,開門。我在小區的圍墻外面,能看到家里的燈亮了。
現在能做的,好像只有隨機應變了。我看看表,應該還有一個多小時,“我”會接到父親打來的電話。
在等待的期間,很多情況不用再去追索,已經有了答案。我跟著父親離開古陸,可能是他不知道第幾次孤身來到那兒,尋找母親未果,而我們第一次的古陸行動徹底失敗,父親努力了那么多年,他肯定不會罷休,他也隨之離開古陸,著手準備第二次古陸之行。
樓上的燈一直亮著,窗簾把室內的情景全都阻隔了,但是我能想象到,“我”正在房子里,喝著可樂,無聊的翻找一些電影,來打發時間。
我和司機在樓下的車里等,空調一直開著,悶的人喘不過氣,司機很有眼色,把車窗開了一小半透著風,然后就閉著眼睛打盹。
時間就在等待中不知不覺的流過,大概一個多小時之后,我看到“我”飛快的從樓上奔了下來,在路邊焦急的等待著。
“精神點!”我看到這一幕,馬上拍了拍打盹的司機:“過一會兒,大概十幾分鐘吧,會有輛車子開過來,你跟上那輛車,不要太近。”
“要得。”司機點頭,又帶著一絲疑惑,問道:“老弟,你啷個曉得,十幾分鐘以后要有車子開過來?”
“別問那么多了。”
果然,“我”跑下來之后不久,白領的車子就風馳電掣般的開過來了,“我”上了車,直接奔著鄉下老家而去。等白領的車子開過去之后,司機也啟動車,從后面跟過去。
我明白他們現在要去的地方,那條路,我非常的熟,所以司機在白領車子后面保持很長的距離,不會被發現。
凌晨的城際公路,空曠一片,車子暢通無阻的一直開到了老家。在距離村子很遠的地方,我讓司機停車,然后熄滅車燈,在車里等我。我下車之后從小路進村,村里安靜異常,這時候的“我”,大概已經看到了堂屋里,那個記錄著視頻的手機。
白領還沒有,她比“我”要機敏,所以我不想有麻煩,一直都冒著寒風在院子外面隱藏著。
我知道,有一條地道,是通向父親臥室下的,箱子就在臥室下面,這是一個重要的環節,“我”找不到箱子,就無法知道城東醫院這條線索。
所以,我很輕很輕的用刀子在老院的外面挖,先挖通這條地道,然后想辦法把箱子給拿走。